神人下來
朱書記心里:“能拖二年就先拖二年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事還得感謝薛華鼎提供了那個信息。沒有這筆專項資金,我還真不知道怎么過年。”
過年之后,朱書記加入了安華電信局組織的考察團,和薛華鼎等人一起受德國西門子公司的“邀請”到歐洲“考察”了半個月。第一次出國的他們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心里充滿了好奇。對國外干凈優美的環境、街道上人們從容不迫的神態都有深刻印象。
他們是從德國入境的,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西門子公司的宴請,不過外國佬顯然不懂得吃東西,那些玩意吃在薛華鼎等人的嘴里一點味道也沒有。薛華鼎唯一能吃得下的就是熏肉、土豆、煎雞蛋、牛排,其他的就沒怎么吃。
他們一行人游歷了德國、西班牙、法國、比利時、丹麥、挪威、瑞典等七國的一些大城市和名勝古跡。在半個月的“考察”中,他們僅僅在西門子公司與一個部門經理和幾個服務人員座談了半個小時,只有這半小時勉強可以與考察掛上勾,其余時間全部是旅游、購物。
半個小時內談的是什么大家回國之后都忘記了,唯一能記得的是當時一人喝了一杯自動咖啡機里流出來的甜咖啡。
在瑞典坐上回國的中國航空公司ca911航班前,西門子公司再次宴請了考察團一行,他們送了每個團員一臺德國產的照相機做禮品,之后熱情地擁抱、揮手告別。
從飛機上走下來,踏上北京的土地時,有點疲憊有點興奮的薛華鼎心里感慨道:“靠,這種考察真是舒服,怪不得這么多人都眼紅這個差事。”
這次考察每人除了得了一部照相機,每人還得了一千五百美元的出國補貼,可謂滿載而歸。
不過這種美事很難遇到,回到單位之后,薛華鼎收起美金和禮品,脫下西裝,又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
95年上半年長益縣郵電局又開通了二條光纜傳輸線路,購買了五千線的交換機設備,當然這些交換機都是從華蕾電信技術有限公司——也就是薛華鼎自己的公司——購買的愛立信舊交換機,價格是八百元一門,比西門子新交換機的價格少三分之一。前三個月長益縣局已經開通了二個舊愛立信交換機設備交換局。
這年的四月,電信總局以 “中國郵電電信總局”的名義進行了企業法人登記,其原有的政府職能轉移至郵電部內其他司局,逐步實現了政企職責分開。
社會上電信和郵政將分開的傳聞越來越大,本來在郵政崗位的一些頭腦靈活的職工開始朝電信方面動腦子,想今后能分到電信去。一些本來在電信崗位的老職工則開始不愿意響應局里的號召到外面開辦代辦點,因為代辦點的業務極大部分是郵政業務,他們擔心今后被分到郵政。
這無形中給了縣局領導增加了更多的困難,薛華鼎和錢海軍只好逐一苦口婆心地做工作,讓沒技術也學不進技術的老職工騰出技術崗位讓給年輕有學歷的人。
這天上午,薛華鼎正和電信副局長高子龍在加盟鄉電信機房察看縣里的技術人員開通第三個舊愛立信交換機局。交換機硬件已經安裝完畢,傳輸線路也已經與縣局機房的調通。此時,維護中心主任毛海東正在維護終端——計算機——上做相關這個支局的局數據。
薛華鼎和高子龍在這個租用的機房里稍微看了一會,因為這個房子是租用農民的房子,墻壁和地板都顯得不是很正規,倒是與舊交換機陳舊的外貌有點匹配。
薛華鼎看著屋頂問高子龍道:“高局長,這機房沒什么問題吧?會不會漏水?”
“呵呵,沒辦法。通信機房還要等幾個月才能用。我看了其他縣的,機房比我們這個更糟的也有。”高子龍笑著也看了看人字形屋頂,又說道,“漏雨肯定不會,我就怕老鼠什么時候跑下來壞我們的事,要是它們咬斷圍纖就麻煩了。”
“我真有點擔心,上面有不少的洞,它們還可以在瓦和油毛氈之間跑動。”薛華鼎看著屋頂,有點擔心地問道,“有什么辦法沒有?”
高子龍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老鼠太能啃了。申力前幾天說采取竹子剖開打通中間的節,將尾纖放進去再包起來的辦法,他估計說可行。我看他是開玩笑,太不好看了,就沒有讓他們試。”
薛華鼎想了想道:“我倒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去年年底我們京漢廣的光纜尾纖都被老鼠咬斷了,幸虧是備用纖,否則的話問題就大了。你就讓他們試試看,真要能包起來不讓老鼠咬斷,我看還要給申力發一個革新獎。”
“呵呵,薛局長你真會開玩笑,這么土的辦法還給革新獎,我這一關都通不過。”高子龍笑道。
薛華鼎道:“怎么不行?本來我們局里的革新獎勵就是給小改小革的人,只要能保護我們的尾纖不被咬斷,獎勵二百元算什么?一根尾纖的價格都不止這個獎勵。”局里設立的革新獎是每次二百元。
高子龍一愣,尷尬地笑了一下,說道:“那是,還是你想的周到。”
看著毛海東劈里啪啦在鍵盤上敲過不停,薛華鼎一下來了好奇心。薛華鼎雖然進行了愛立信交換機方面的培訓,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親自操作過了,感到有點生疏。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毛海東旁邊,一邊看他輸數據一邊將這些數據與自己心中想的相對照。
高子龍因為完全不懂這個也就沒什么興趣,他站在毛海東身后看了幾分鐘之后就到外面看線路去了。正在忙的毛海東見薛華鼎坐在自己身邊,心里就有點緊張,輸數據的速度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
薛華鼎想不到自己帶來這么一個效果,就笑了一下,站起來拍了毛海東的肩膀幾下,說道:“你啊你,當了這么久的維護中心主任了,怎么還是放不開?我是準備向你學習的呢。呵呵,看你這么緊張,我也不打擾你,你慢慢輸,我到外面去看看。”
毛海東臉紅紅地笑了笑,看薛華鼎真的走開了才噓了一口氣,再次認真地工作起來。
走出機房,薛華鼎和高子龍就開始沿著水泥電桿的走向邊走邊察看著街道上的線路建設情況,才走了幾十米遠,薛華鼎的手機就響了。
薛華鼎見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區號是省城的,他就以為是趙秘書或者是魯利打來的,就連忙走到路邊將電話接通,說道:“你好!”
傳過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薛局長吧?”得到薛華鼎的肯定回答后,對方笑道,“呵呵,我估計你薛局長不認識我。我姓林,是第一次打電話給你。”
薛華鼎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對方很干脆地說道:“有事啊。薛局長,你認識省管局的林局長,哦,應該是林副局長,你認識他不?”
薛華鼎回答道:“不認識!你到底是什么事?”
對方依然笑道:“呵呵,他是我父親。我下午準備到你們長益縣去,晚上請你請一餐飯,不知薛局長賞臉不?”
薛華鼎心里想:“哎,又一個打牌子的。肯定是來推銷什么產品。”在局長位置呆久了,知道不能意氣用事,薛華鼎就用猶豫的口氣說道:“我……我晚上已經答應陪一個朋友。”
對方笑道:“我這個人最喜歡朋友多了,你的朋友我就一起請了,怎么樣?不會看不起我吧?呵呵,薛局長,不會是特殊的異性朋友吧?”
“呵呵,那倒不是。”薛華鼎道。
“那就說定了。晚上我和你們市局的賀局長、天健尋呼設備技術有限公司的吳老板一起過來。沒問題吧?”對方道。
薛華鼎一聽市局賀副局長也來,再也沒有推辭的理由,只好說道:“那還是我請你們吧,你們大約什么時候到?一起幾個人?”
對方爽朗地笑道:“呵呵,我就知道薛局長是一個爽快人。我們大約七點到,加司機四個人。”
“那好,七點見!”薛華鼎說道。
“七點見!”對方很干脆地掛了電話。
薛華鼎掛完電話,苦笑著對旁邊的高子龍道:“嗨,又是打牌子下來銷貨的,今天晚上你有空沒有?如果有空陪我一起去吃飯吧。還有市局的賀副局長和那個吳壯輝要來。”
高子龍聽到賀副局長也來,馬上說道:“我有空,晚上七點?”
下班前,薛華鼎先讓蔡志勇在紅橋大酒店定一個包廂,然后給賀副局長打了一個電話,歡迎他到長益縣來。二人熱情而虛偽地說了幾句客氣話才掛了電話。
七點未到,賀副局長、吳壯輝和那個姓林的,加上司機四個人就過來了。薛華鼎和高子龍連忙到酒店外迎接他們。
賀副局長將那個姓林的介紹給了薛華鼎:“薛局長,這是林局長的公子林堅,林老板。去年大學畢業后建了一家公司,生意做的很不錯,今天他說一定要來這里和你交朋友,我就過來打擾你們了。”
薛華鼎當然說歡迎了。林堅伸出右手,右手一邊與薛華鼎握手左手則像領導一樣拍了拍薛華鼎的右胳膊,說道:“久聞大名,聽說薛局長是一個豪爽人,小弟今天是特來跟你交一個朋友。歡迎不?呵呵。”
進包廂后,賀副局長客氣地請林堅坐主位,林堅竟客氣話都不說就當仁不讓地坐了,薛華鼎和賀副局長只好坐在林堅的二邊,高子龍靠賀副局長坐著,吳壯輝則挨著薛華鼎,司機坐林堅對面的位置。
薛華鼎坐下的時候偷偷地瞟了賀副局長一眼,見賀副局長眼里閃過一絲不愉快,他感到好笑:“你自己堂堂的一個市局副局長要巴結他,現在遇到這么不懂禮貌的家伙,你還生什么氣?賀副局長,你就忍吧!呵呵。”
菜還未上齊,酒就開始喝開了。
在喝酒這點上林堅倒是沒再出格,端起酒杯很客氣地敬了賀副局長、薛華鼎和高子龍各一杯。三杯酒下肚,年紀輕不善喝酒的他就臉紅了。他提議大家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的自便。
薛華鼎知道這是林堅怕人敬他的酒,所以定了這個規矩,薛華鼎自然就湯下面,敬了賀副局長之后就嚴格執行這個狂妄家伙的規矩——不再敬酒了。眾人難得地喝了一次文明酒,這也是今晚薛華鼎唯一認同林堅的地方。
席間主要是林堅在說話,說的都是他認識多少省局市局領導、認識官場上多少牛人,也說了不少通過他或者他父親之手提拔了許多干部的事。每說一件事,林堅就問一聲吳壯輝知不知道這事,吳壯輝點頭哈腰地說是這么回事。
林堅說話的語氣似乎是所有的人只要被他林堅所垂青,那么飛黃騰達的日子就指日可待。
越聽薛華鼎越感到奇怪:這家伙請動主管設備引進的賀副局長出面,嘴里又說這么多廢話做鋪墊,他到底是推銷什么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