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局長的憂郁
“差不多了,只有一口魚塘的補償費沒談下來,也就是五千元的差價。那人非得多算五千元不可,我估計最多能砍下五六百。”羅股長認真回答道。
“呵呵,能多挖一點就是一點。”薛華鼎勉強笑著說道。
錢海軍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話:“真他媽的還是彭總說的那句話好,崽賣爺田不心痛。”
羅股長不解地看著錢海軍,以為是錢海軍在說他,臉上有點掛不住。
薛華鼎在旁邊無奈地說道:“他竟然拿幾十萬去填這個窟窿,真他媽的,想起就不舒服。”
羅股長這才明白剛才錢海軍不是說自己。因為不知道說誰,羅股長就不再插言,眼睛看著車外。
唐局長上來之后,車就啟動了。幾個人坐在車上都不說話。
車開了好遠,羅股長才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來,隨口說道:“薛局長,等下建筑方面的事我就聽你的指示了。”說完,才發(fā)覺這話說的冒失:現(xiàn)在車上職位最大的可是唐局長。但改口來不及,只好一邊遞煙給唐局長一邊解嘲地說道,“唐局長,請抽煙。薛局長這人啊趕時髦的,說是不喜歡煙味。不喜歡煙味的人還是男人不?嘿嘿……”
唐局長默默接過煙,把汽車上的點煙器按下去,嘆了一口氣說道:“哎,現(xiàn)在的是越來越頭暈了。”
站在征購的那塊地皮上,唐康二邊看了看,右手夾著香煙指點道:“這里離鎮(zhèn)上有段距離,我看把大樓往路邊靠一點,大門面向鎮(zhèn)的方向,這樣讓更多的人看到。錢局長,你說呢?”
錢海軍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鎮(zhèn)子,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土地和旁邊的魚塘,說道:“也好,只是這魚塘恐怕有點礙事,除非把地基打深些,在魚塘里立幾根大的水泥柱,否則的話容易出現(xiàn)沉陷。”
唐康看了看還有不少積水的魚塘,點了點頭:“嗯,加幾根立柱不需要多少錢。小薛,你說呢?”
薛華鼎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在打量著周圍的地形地勢。見唐康看著自己,就說道:“我認為不好。如果把門面對著鎮(zhèn)子方向,除了要在魚塘加立柱之位,我們自己要修一段進局的路與現(xiàn)在的路相連,還有我們的出局電纜線就要從大樓的正面進來,不好看,也不安全。這里地勢又低,挖地溝進來的話,我們的電纜就要長期泡在水里。我的意見還是把大樓門面與大路平行。”
唐康搖頭道:“電纜架空進來,在前面立幾根電桿拐一個彎就是,什么好看不好看。只有面對鎮(zhèn)子,鎮(zhèn)上的那些人才容易看清這里是干什么的,也是一個廣告效應嘛。呵呵,現(xiàn)在不追求的是形象設計嗎?”因為是非正式討論,所以唐康的心情還是不錯,說著,他自己就笑了起來。
薛華鼎想到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問題,也笑著說道:“只要我們把大樓豎起來,鎮(zhèn)上的人誰不知道。不過,既然你這么說,好看一些,那也有道理,我們的電纜在前面埋幾根拉線讓它們拐彎,減少影響就是。”
唐康有點自豪,笑著點了點頭,隨意地問旁邊拿著圖紙的羅股長道:“羅股長,你的意見呢?你是管基建的,你應該比我們內(nèi)行。”
羅股長正在拿著圖紙對照著實際地形,他是從支局長位置上來的,對基建可是不怎么在行。正在專心致志查看的他對他們?nèi)说脑捯矝]有在意聽,聽唐康喊他,他有點茫然地抬頭看著唐康,又看了一眼薛華鼎和錢海軍。
唐康見他這樣子,笑了:“呵呵,這么專心?我是問你,你認為我和薛局長的想法哪個好?”
羅股長想都沒想就說道:“我支持薛局長的。”
唐康心里一愣,臉色自然也沉了下來,心里馬上就想到自己從醫(yī)院出來后其他的人對他和薛華鼎的態(tài)度:見了他依然客氣,很熱情地稱呼他為唐局長,但他們對薛華鼎除了客氣外還有一層敬畏。“難道薛華鼎的威信已經(jīng)超過我了?”
話一說完,羅股長也就明白自己說錯了,他仔細回憶著剛才他們說的話,憑自己聽進去的幾個字,就急忙說道:“唐局長,我是這么想的,這是一棟電信大樓……”
唐康也知道自己有點失態(tài),強裝笑臉說道:“呵呵,看來我是少數(shù)派。現(xiàn)在是二比一,錢局長,你的一票是投給誰啊?”
錢海軍連忙說道:“我剛才不是贊成你的嗎?本來就是二比二。我們對郵政熟悉些,他們對電信熟悉些,要投票肯定是這個平局的結(jié)果。呵呵,你唐局長不是有拍板權(quán)嗎?這樣一來,我們郵政還是占上風。”
錢海軍的話將個人態(tài)度之爭化解為行業(yè)之爭,大家心里的尷尬一下少了很多。羅股長笑道:“對,我們個人的意見發(fā)表完了,最后還是聽唐局長的決定。”
唐局長勉強笑了一下,說道:“等設計院的人看了地形再說吧,他們都是專業(yè)眼光,我們是門外漢。錢局長、羅股長,你們通知了設計院的人沒有?”
“通知了,他們說這種設計簡單,只要我們的地征好了,他們下來看一下,幾天就可以把圖紙交給我們。”錢海軍說道。
薛華鼎笑道:“他們純粹是批處理,反正現(xiàn)在各個縣都在大肆建設郵電局所,他們把其他地方的設計圖紙復制一份給我們,就向我們伸手要錢。真是白拿錢。”
唐康笑道:“那也只有他們才有這個本事拿啊。走,我們圍著這里轉(zhuǎn)一圈,然后到鎮(zhèn)上去找鎮(zhèn)政府的人,我們約好請他們吃中飯的。”
才走幾步,天就開始下起了毛毛雨。
錢海軍抬頭看了看翻滾的烏云,自言自語地說道:“每年這個季節(jié)又是雨又是雷的,這地基只怕要過了五月、六月才能動工。”
唐康也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應道:“大樓能在十月份交付給我們使用就可以了。你們可是要抓緊啊。”
羅股長連忙說道:“我們一定會催建筑隊抓緊時間的。誤不了交換機進場。”
突然,天空一道強烈的閃光把整個天地照得一片雪亮。幾個人的嘴才驚恐地張開,一聲劇烈的雷聲就在前面不遠處炸響:“轟隆隆——”
大地都是一陣顫抖,巨大的雷聲不但使幾個人耳朵暫時失聰,他們的臉色也嚇得一片煞白。
年紀大的錢海軍有點驚慌地喊道:“快到車上去,站在這空地里要被雷擊中就糟糕了!”說著他轉(zhuǎn)身就朝車跑去,跟在他后面的薛華鼎不明白年紀不輕的他為什么能跑這么快。薛華鼎邊跑邊轉(zhuǎn)頭看一看唐康,擔心他跑太快摔倒了。不過還好,唐康跑的不是很快,跑的還是很穩(wěn)當。
坐在車上的單師傅也是被雷聲嚇得驚恐不已,見他們跑來,連忙幫他們推開車門。
“真是嚇人!我們出來的時候天上還有太陽呢。”薛華鼎坐進車里后說道。
“是啊,我還說今天是一個好天。”羅股長抖了抖圖紙上的水珠。
唐康坐下后,鎮(zhèn)定地說道:“春天打雷很正常,以前我送報紙的時候,推著單車一個人走在雨里,打雷是很平常的事,沒什么的。只是這么大的雷聲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現(xiàn)在我的耳朵都有點木,呵呵。”
薛華鼎笑道:“呵呵,要是被剛才這個雷打中了,估計人會變成一堆焦炭。”
這時遠處天空又是幾道閃電,接著就是一陣雷聲滾過來,
唐康對單師傅道:“先進鎮(zhèn)里,找一個地方避一下雨,等雨住了我們再來稍微看一下就行了。”
車載著一車驚惶的人快速地朝鎮(zhèn)里駛?cè)ァ?
雷雨交加的天氣維持了一個多小時,當雷住雨歇的時候,天空就開始放晴,不過太陽還是躲在云層后面,但也能讓人感覺到它的存在。
他們坐車又來看了一遍,只是地里的泥濘太深,他們就在路邊看著,小聲討論了一會,羅股長在本子上記下了一些他認為重要的話。
然后他們再次返回鎮(zhèn)上,請鎮(zhèn)政府的干部吃飯:今后在這里建郵電大樓、架設線路還要依靠他們擺平周圍的農(nóng)民呢,有機會就應該聯(lián)絡一下感情,以備不時之需。
菜肴豐盛的飯桌上大家還是老一套,都是用盡各種辦法客氣而有點霸蠻地請對方多喝酒,以灌別人的酒為樂。
唐康胃部才動手術(shù)不久,自然不能喝,司機要開車也不能喝。喝酒的重擔就壓在薛華鼎、錢海軍、羅股長三人身上。
幸虧下午雙方都要上班,不喝酒的唐局長提出二瓶酒的總量,大家都點頭認可,氣氛雖然很好,但沒有人喝醉。只是酒量不怎么樣的薛華鼎有點臉色發(fā)白,感覺自己有點云里霧里的。
酒席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老鎮(zhèn)長起身走到窗戶前接了一個手機,開始接電話的時候他是十分的驚訝,之后是異常的激憤,最后是長時間地感嘆。他的動作激起了大家強烈的興趣,都在心里猜測他接的什么電話。
老鎮(zhèn)長這個電話打了八九分鐘的時間,當他掛了電話,走回餐桌時,對注視著他的人感嘆著說道:“哎,我真不知道有沒有天意。”說著笑了笑,道,“呵呵,我是一個老黨員,從不迷信的。今天還真發(fā)生了一件讓我迷惑的事,這次上天好啊,總算開了眼。”
聽了他巴頭不知尾的話,幾個人胃口更是吊起來了,他旁邊的鎮(zhèn)委書記笑著問道:“什么好事,讓我們的老鎮(zhèn)長這么感嘆,是惡有惡報還是善有善報啊?說給我們聽聽。”
其他人也是一幅急需聽下文的表情,老鎮(zhèn)長說道:“現(xiàn)在這事還不知道真假,你們先聽著就是。沒有證實之前你們可不要告訴別人。我是看不慣那幾個家伙,實在忍不住才說給你們聽。對了,唐局長,你們不是說下午去羅陽鎮(zhèn)嗎?你們正好經(jīng)過那里,可以了解一下真實情況。”
薛華鼎心想:“又不是什么機密,搞得這么神神秘秘。哼,要說不說。”
老鎮(zhèn)長吃了一口菜,嘆了一口氣,然后說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來,他說道:
我在羅陽鎮(zhèn)呆過幾年,鎮(zhèn)上有一家姓李的,家里人很多,按過去的說法就是大戶人家。他們兄弟五人緊挨而居,都仗著有身蠻力而在鎮(zhèn)上稱王稱霸,誰都不鳥。有什么事都是五家全部出動,欺行霸市,撈了不少冤枉錢,又結(jié)交了一些人為他們撐腰,這幾年越發(fā)耀武揚威了。整個鎮(zhèn)上的人都怕了他們,小便宜讓他們占了不少。他們還有一個八十歲的老娘,按說這老太太還算善良,經(jīng)常勸她的五個兒子收斂一下,這五個家伙雖然對他們老娘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但多少還是有一點點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