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富點頭應了。
莫鍾書伸腿踢了踢腳下的山地:“大富,你去打聽一下,這山是誰家的?願不願意賣了,要是價錢合適,咱們買過來一起收拾了。”
大富道:“這山就是荒地賣主家的啊,當時他就想把這荒山也一起賣給我們,要價八十兩。我見這山矮了點,山上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也不出產什麼,就沒有要?!?
莫鍾書忍不住搖頭,這個大富,七百多兩的大頭一聲不吭就往外掏,卻在這幾十兩上摳門上了。這山山勢平緩,要是種上牧草,牛羊一樣也能吃,但海拔高度估摸著約有三十米吧,站在山上,下面牧場的情況就盡收眼底了。
將來萬一他的心願不能實現,就在這山上蓋個小屋安度餘生,有天上的雲朵和腳下的牛羊爲伴,也算是了結上輩子的一個夢了?;ㄉ蠋装賰摄y子換得一處稱心如意的居所,而且還是有山近水的“豪宅”。想到這兒,莫鍾書禁不住滿面笑容,這筆買賣自己還是賺大了。
方睿抱著一隻毛絨絨的小白兔回來,心滿意足地展示給莫鍾書看。
莫鍾書瞇了瞇眼睛,這是否也算得一條財路?兔子的繁殖速度極快,要不然也不會讓澳洲人那麼頭疼了,但那是因爲澳洲人不吃兔子,中國人卻視之爲美味佳餚,如果把它們圈養起來,生錢的速度可不慢。
莫鍾書看向方睿,他正愁沒錢買羊羔牛犢呢,小破孩倒一下子就幫他找到了替代物種,他手中的兔子也似乎變了顏色,金光閃閃。
方睿不自在地擡起袖子擦了一把臉,問李長義:“我臉上有什麼嗎?怎麼覺得那小子的目光特別?人?”
莫鍾書乾笑一聲,移開了目光。
大富的辦事效率極高,幾天後莫鍾書再去荒地,一千四百畝的野草已經全燒乾淨了,到處都是黑黑黃黃的灰燼,空曠廣闊的土地讓他看著就心情舒暢。原先草叢中藏著的幾窩野兔,燒荒的時候逃出來,被早有準備的二柱和阿貴抓了個正著,大富把它們送到一戶養過兔子的佃農家去,讓他們照料好了,言明這是五少爺交代的,養得好的話,明年就給他家減兩成租子。
二柱已經把莫鍾書要的幾樣牧草種子買回來了,還聽店家介紹,要了幾樣莫鍾書沒提到的種子,計劃間雜著灑到地裡去?,F在就等老天下一場大雨把地澆透了好播種。
那三十畝地也順利賣出去了。那田這些年的產出都是有目共睹的,大富只在村裡透了句話,就有人帶著銀子來找他,商討幾句就辦妥一切手續。莫鍾書擔心的問題並沒有發生。
莫鍾書滿心歡喜,將來要是所有田地都能這麼順利地變現,他心底那個夢就有經濟基礎了。
他拿出一沓圖紙交給大富,指著西邊的鹽鹼地說:“我打算在這兒挖個大湖,面積就這麼大,”他指著那寸草不生的區域劃了一個圈,“不用挖得很深,大約六七尺就可以了。”湖水如果太淺,冬季湖面一結冰,就會把魚凍死,但如果深挖又太花力氣,先大致定個深度,不行的話明年再接著挖了?!昂诤冕幔赃呍俳ㄒ慌欧课莺蜕谂?.....”這些天他把這荒地的規劃又細細斟酌一番,已成竹在胸。
無論是魚塘還是牧場,一旦有了產出就容易招人眼紅,難保就沒有見財眼開者上門來行那不問自取的勾當。他乾脆把牲口棚也建在湖邊,讓看管牧場的人也住在這兒,看誰敢從他眼皮子底下強搶。
他現在銀根緊張,房子也不蓋好的,先蓋幾間土坯房,湊合著對付幾年,等手裡有閒錢了,再換青磚大瓦房。
說完這些,莫鍾書又習慣性地兩手一攤:“別的你看著辦吧?!?
莫鍾書的心頭大石放下,便安心回到書院去。
到了下午,莫鍾書和方睿李長義又溜下山去,在山谷裡亂逛。他們發現一隻山雞,一番圍追堵截之後,貓逗老鼠般玩鬧一陣,最後把雞抓在手裡,方睿提議拿到山下小酒店去加工。
三人走到半途,莫鍾書忽然想起“叫化雞”的傳說來,就止住腳步,興致勃勃地道:“不去村裡了,我來給你們做個叫化雞,如何?”
李長義很高興:“好啊,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叫化雞,是什麼味道的?”
方睿嗤笑一聲:“叫化雞,就是叫化子吃的雞唄,能有什麼好的?”
莫鍾書沒理他,走到山溪邊,讓李長義把雞殺了掏開內臟,他自己找點水來和了一灘泥巴,打發方睿去撿些枯枝樹葉來生火。李長義正想拔雞毛,莫鍾書止住他,把泥巴往還帶著毛的雞身上塗抹,塗了厚厚一層才罷手。他將雞放入火中煨烤,等到泥巴都幹了裂開一道道龜殼般的裂紋,他才取出來,輕輕一敲上面的泥殼,雞毛便隨著泥塊脫落,一股濃郁的肉香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方睿嘴饞,馬上就撲上來扯下一條雞腿,狼吞虎嚥起來。
莫鍾書攔住他:“剛纔是誰說叫化子吃的東西不會有好味道的?”
方睿口裡嚼著雞肉,含糊不清地說:“誤會誤會,我不是沒當過叫化子嗎?”
莫鍾書氣結:“誰又當過叫化子了?”他說話的當兒,方睿已經丟開雞腿骨又去掰下一隻雞翅膀。
李長義忙把剩下的半隻雞拿在手中,拉著莫鍾書走開幾步,這才坐下來兩人分吃。
方睿三兩下解決了他手上的雞翅膀,又蹭了過來。
李長義笑道:“瞧你這饞樣,可是幾天沒過吃飯了?”
莫鍾書也抓住機會揶揄他:“就算沒吃飯也不能如此啊,堂堂歸德侯府的小侯爺居然跟人搶吃叫化雞,這話傳出去了你還要不要見人?”
三人正在笑鬧間,忽見三個人影向他們走過來。走在前面的兩個男孩,一個十五六歲,一個十二三歲,俱是肥頭大耳,身形臃腫,眼神呆滯,明顯地不同於普通人。跟在他們後面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倒是活潑靈動的樣子。三人身上的衣物都光鮮齊整,顯然不是山裡窮人家的孩子。
最大的那個男孩也看到了他們,咬著手指走了過來。他的身量已經長得和成人差不多了,神情卻如四五歲的孩子一般。
“你們在吃什麼!”他問。
“我們在吃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狈筋4穑部闯鲞@男孩是個傻子了。
“你騙人!哥哥別信他,他們吃的明明就是雞肉!天上也不會有餡餅掉下來的!”走在最後的小姑娘忙走上來,拉住前面的大男孩。
“我不騙你,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們剛纔就在這兒接著了一個這麼大的,”方睿用手在胸前比劃了個大餅的樣子,又給他們看自己手中的一塊雞肉:“你看,這就是從那餡餅上掰下來的!”他把雞肉塞進嘴裡,邊吃邊說道。
那兩個男孩看著他認真的表情,信了,齊齊仰著頭傻乎乎的望天,也想要個香噴噴的“大餡餅”。
方睿還不滿意:“光這樣看著還不行的,你們得舉高雙手,張大嘴巴等著。”他誇張地做了個示範,身子仰成120度,嘴巴張得能塞進個大鴨蛋。
那兩個男孩就真的傻乎乎地有樣學樣。
“哎喲,大哥哥,二哥哥,他騙你們的,”小姑娘急了,“爹爹和孃親這會兒一定已經發現咱們溜出來了,再不回去,他們要著急了?!?
較大的男孩聽了,忙站直身子:“不可以讓爹爹和孃親著急的,咱們趕快回去吧?!陛^小的那個卻仍然仰著頭,嘴裡叫著:“不,我要在這兒等香香的餡餅。”大男孩猶豫了一會兒,也倒戈了:“那我和你一起等?!?
小姑娘拉不動兩個哥哥,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方睿在旁邊笑到打跌。李長義開始也笑,小姑娘一哭他就忙斂了笑容。
莫鍾書看看天色,已是晚霞滿天,太陽快落山了,再讓方睿忽悠幾句,兩個小傻子說不定真會帶著這個小姑娘在這兒守上一夜,這山裡雖沒什麼猛獸出沒,但蛇蟲鼠蟻之類就能嚇壞他們了。他心中不忍,便將自己最後的一塊雞肉遞給他們,道:“天快黑了,今天不會再有餡餅掉下來了。你們先回家去,明天再來吧?!?
大男孩很高興地接過雞肉,小心地一分爲三,先分給弟弟妹妹,才把自己那一小塊放進嘴裡。
莫鍾書心中嘆息,這孩子雖然智力不全,卻還知道友愛弟弟妹妹,由此可見他父母必定花了不少心血教導。他對那三兄妹道:“我們這就走了,你們也趕快回家去吧。”說著向李長義眨眨眼,李長義會意,兩人一邊一個地扶著方睿就往山上走,方睿還想再戲弄傻子幾句,但兩人加快腳步,根本就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三人走了一段路,才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那兩個男孩和小姑娘跟在他們後面上山呢。
這山上除了觀瀾書院,就只有一戶人家了,齊成章把家安在山頂上。莫非這兩個智障孩子就是他的兒子?莫鍾書看向兩位同窗,他們也同樣一臉驚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