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江南充滿生機和活力的三月的早晨,春風輕柔地拂過平靜的海面,初升的朝陽灑在萬頃碧波上便成了無數跳躍的金光,一羣海鷗飛快的掠過寧靜的天空,衝向藍天上的朵朵白雲。
莫鍾書站在船頭,呼吸著溼潤又略帶腥味的海風,心中激動,期待已久的航程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些年來,他心心念唸的就是要出海去。至於海上有什麼能吸引他的,其實並沒有多想,也許,那只是一種慣性使然。上輩子,他的職業就是海員,只能出海去。第一次上船的時候,媽媽剛剛去世,船上與陸地截然不同的艱苦環境反倒平息了心中的傷痛,那時他覺得海上很自由,因爲遠離現代工業的污染,空氣比陸地上的清新,就連船上的人際關係也簡單許多,雖然船上空間有限,放眼望去卻是天大海大,不象陸地上到處都是人。
前面的三艘帆船已經開動,走在最前面的李長義的船越來越小,在薄薄的晨曦中若隱若現。
他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船,水手們正在有條不紊地在桅桿下面忙碌著,做著最後的準備工作,扯帆拉索,只待他一聲令下,水手就會收起錨,船就可以出港了。
帆船自身沒有任何動力系統,完全依靠自然風力作爲前進的動力,操控者必須要對風向、洋流和船隻具有深刻的認識和感知,並有足夠的力氣才能操縱船舵和帆腳索等控制裝置,根據天氣狀況收放主帆前帆,讓風向與帆向呈現一定的角度,從而使船隻在風力的推動下航行。
因而水手這碗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一個優秀的帆船水手,需要長期訓練才能培養出來,既要有強健的體格,更要有非凡的智力和果斷的判斷力。
大富張羅了許多日子,也只招募到些比較健壯的勞力,都沒有什麼船上工作經驗。
不過莫鍾書也不用爲這人才問題犯愁。李長義早就幫著從他爹的海盜幫裡挖了十四個經驗豐富的水手過來,還特意指點給他裡頭哪幾個人最可靠?!澳莻€留著絡腮鬍子的叫陳榮,那個特別壯的叫宋志勇,都是跟著我爹許多年的老手,不但經驗豐富,爲人還十分正直可靠。”
莫鍾書把這十四個人分成兩班,陳榮和宋志勇每人帶著一個班子,每三個時辰就輪值一次。這十四個人還要各自帶領兩個新水手做徒弟,儘快把那些剛招募來的勞力培養成合格的水手。
船開了。船艉巨大的槳輪將湛藍的海水攪成朵朵白色浪花,在後面留下一道閃著銀色光芒的航跡,似是一條銀龍漂游在海面上。只一會兒的工夫,就把碼頭遠遠拋在後面了。
這時候的陽光還不算強烈,許多乘客都走到了甲板上,一邊吹著海風一邊指點著岸邊的風景,說說笑笑。
他們挑了個好時候出海,這個季節海面上沒有多大的風浪,這船又大,雖然耳中海浪咆哮的聲音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息,可船搖擺的幅度並不大,一路平穩向前,船上的人只覺得舒適愜意得很。
一連幾天,除了值班的水手,大家都喜歡跑到甲板上,白天曬太陽,晚上曬月亮,沒有月亮就曬星星,看天看海,還可以看看甲板上一溜兒的大花盆,裡面種的都是吃水少兼且生長期短的葉菜,這些菜全收割了大概也只能分得一人一小口,主要功能在於養眼而非養胃。
還有許多人喜歡跟著藍天,在那堆了半個甲板的水缸邊小半缸小半缸地收集淡水。
因爲只靠陽光加熱,水的蒸發速度緩慢,這些淡水真的算不上多,全收集起來也只夠勉強澆灌豆芽和那幾盆菜,人們吃用的還是淡水艙裡帶出來的水。也正因爲親眼目睹了水源的難得,乘客們不再象頭一天那樣抱怨用水限制了。
那個當初上船時十分傲慢的貴公子,呂熠,對這個海水淡化很感興趣,追著莫鍾書細問其原理及因由。
莫鍾書只籠統知道個大概原理,至於這是誰在什麼時候發明的可半點不知,便含糊說曾經見人這麼做過。確實,他只不過是照搬了當年他帶過的一個實習生船上解悶的遊戲罷了。那時候的船上雖然淡水充足,但他卻偏偏喜歡自己蒸餾淡水來養花種草。
頭幾天的興奮勁兒過去之後,人們開始覺得枯燥乏味起來,船一直行駛在茫茫大海上,到處都是潮溼與腥鹹的空氣,目之所及,除了闊天瀚海之外,就只有那狹小窄仄的船艙了。人們對日出日落已經沒了興趣,對於海風也已厭煩了,似乎就覺得自己成了關在籠中的鳥兒,只能羨慕地遙望著天上的浮雲和海底的魚,只有它們是可以自由地活動的了。
爲了消磨時間,人們只能自己找些事情來做。幸而莫鍾書早有準備,叫二柱專門預備了一個書房,存了不少遊記雜談文集之類的書籍,借給乘客們度日。但這隻能解決部分識字的人的問題。
相比之下,那些不識字的水手就更顯得更無聊了,他們只能湊在一起喝酒侃大山,但他們自己帶的酒不多,只三幾天就喝光了。船上備的酒水倒是不少,但那是阿貴親自管理髮放的,每天都只是定量供應不能亂來,謹防著有人醉酒鬧事。
這樣的日子一久,人就容易生出懈怠之心,不管是老水手還是新水手,不當值的時段裡,都擠在一個小艙房裡耍錢賭博。
莫鍾書其實不介意手下的人工作之餘有些消遣,但前提是不能誤了他的事。如果貿然禁賭,這些人爲了打發時間勢必又會弄出別的事端,恐怕更糟。但如果放之任之,又擔心有人輸紅了眼做出什麼事來。
爲了防範於未然,莫鍾書特別囑咐王三和張七兩位多加小心,不但要注意貨艙,還得提防船上的人員,他不希望在自己的船上鬧出什麼事故糾紛的來。
他這般鄭重其事,張七卻道:“小菜一碟!”
王三更是一拍胸脯,大包大攬,“這事兒就交給我們哥倆,五少爺只管放心便是!”
莫鍾書聽他們說的輕鬆,便也卸下了心頭的大石。他了解這兩個人,雖然不知道他們會採取什麼措施,但他們說沒問題的事就用不著擔心了。
第二天,莫鍾書檢查貨艙上來,就看到那夥人又聚在一個小房間裡賭開了。不過這一次,王三也坐在他們中間。一個個大男人全都撅著屁股趴在地板上,中間是一枚滴溜溜地轉動著的銅錢。
一會兒之後,這枚銅錢跌在了地板上,反面朝上。人羣中一陣喧譁,王三贏了。
大家算清賭資之後,又開始了下一輪。毫無懸念地,又是王三贏了。
到了下半天,王三去值班巡視,換班下來的張七又帶著這一羣人猜骰子,戰果當然又是贏多輸少。
莫鍾書看出來了,王三和張七是要以賭治賭。
這兩個人本來就是慣偷出身,做那一行的眼神和身手一定要極好,這個本事用在賭場上自然大佔便宜,不管是骰子還是銅錢,他們總能先於別人看出點什麼,再悄悄在旁邊加點巧勁,骰子和銅錢就得乖乖按照他們下注的方向落下。這兩個人又精明,並不全贏,偶爾也輸一兩局,勾住別人的胃口。
這些水手倒也不孬,願賭服輸的,沒幾天的工夫,口袋裡的錢就全都換了主兒。
賭徒們之所以戒絕不了賭癮,是因爲他們手上還有繼續下注的資本?,F在王三和張七把他們的錢袋都掏空了,又無從借錢,自然也就再沒興致去賭。
後來,老謀深算的王三還改變了賭注,要求輸家爲贏家跑腿洗衣什麼的,結果偶然水手們耐不住寂寞又再聚賭,就又個個都被他支使得團團轉,服服帖帖地被差來遣去,每天幾賭漸漸變成了幾天才能一賭。
莫鍾書現在是從早上睜眼就開始忙個不停,他經常跑到駕駛艙去練習操舵,還要檢查貨艙、觀測水尺、記錄航海日誌、描畫海圖,就沒個閒下來的時候。其實這些工作都有專門的人手負責,只不過莫鍾書被禁錮在岸上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上船出海,忍不住就重操舊業並樂在其中。
甚至,他也和那些學徒一樣,認認真真地跟著老水手學習怎麼使帆收帆,那可真是個費力氣的技術活兒,莫鍾書是拿出當年實習水手敲鐵鏽打油漆的心態去學幹這個的,一絲不茍。不過,他到底是系統學過理論知識的,掌握技術要領的速度比一般的學徒那是快了不止是一倍兩倍。
其實,後世的船再先進也總還保留著古代木船的輪廓和基礎部件,莫鍾書上輩子從實習水手一路做到大副,基本上把甲板部的崗位都做過了一遍,所以現在對這帆船的操控也不陌生,就好比已經有小汽車駕駛執照的人去學玩摩托車一樣輕鬆容易。
船上很多東西他都懂,比如說檢測航向,測天定位,等等,這些當年大學裡也都曾經學過,只不過,那個世界科技日臻完善,這些東西早已不再在實際航海中使用,取而代之的是自動化的導航系統,但是學過就是學過,頭腦中還是留有或模糊或清晰的印象。不過,他從不表露出來,只冷眼旁觀著,看著新老水手們如何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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