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雖然信任南宮夜不會背叛她,也信任他的心還屬于她,也信任他依如從前一樣愛她,可她就是失望了,他的丈夫對另一個女人太信任了,這種信任嚴重威脅了她的安危,他卻遲遲還不醒悟。
那種漠離的氣息令南宮夜十分難受,他輕輕地俯身,從背后抱住她,“老婆,我可以廢了她,但我得要一個理由啊。”他總不能平白無故地就廢了一個母親囑托要照顧、而且他還有所虧欠的人。
冷若冰微微睜開雙眼,看著夜影浮動的窗簾,“我的理由就是,她時刻覬覦我的丈夫,還時刻想置我于死地,我夜夜做惡夢,我的惡夢就是她。”
南宮夜皺了下眉,“通過今晚的事情,我承認她對我還沒有死心,但她不會危害你呀,我以后再也不見她,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見她,好不好?”
冷若冰嘲諷地轉頭,看著南宮夜的眼睛,“南宮夜,你對她到底從哪里生起的那么大的信任,以致于我的話你都可以一而再地不相信?”她的聲音更加淡漠,“或許她比我更適合做南宮少夫人。”
南宮夜的心里陡然扎了一根刺,“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好不好,你明知道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我承認我對她有一些先入為主的信任,我已經意識到了,我正在查,只要找到證據,哪怕一點點,我都不會對她心慈手軟。”
冷若冰心中冷笑,證據恐怕是查不到的,陳璐瑤依然在與南宮峻暗中合作,所有的壞事都由南宮峻的人來做,陳璐瑤只要在南宮夜面前演好戲就可以了,演戲是她的專長,就算由龍城最高警司穆晟熙來辦這個案,也很可能什么也查不到。
可以說,她要求南宮夜放棄陳璐瑤,以前憑的是女人的敏感直覺,自林漫茹說了曼羅丹一事,她憑的就是合理的推測了。其實她也并不是真的要求南宮夜對陳璐瑤怎樣出手,因為他出不出手一點都不重要,而今她已確定陳璐瑤對她做了非常陰狠的事,那么她就一定不會對陳璐瑤手軟了,除掉她是她非常堅定要做的事,要求南宮夜放棄陳璐瑤不過是在試探他。
然而,他還真令人失望。
冷若冰譏誚的眼神淡淡地劃過南宮夜的臉,“這么說,你若一直查不到證據,就會一直讓我這么難受了?”嘲諷的譏笑聲像一陣輕輕的晚風,“南宮夜,我對你很失望,也許我們只適合遠距離相愛,并不適合維持一場婚姻。”
她從不輕易對他說失望,此刻說了,那就代表她真的很失望,她再一次表達了對這場婚姻的不滿。南宮夜的心再扎一根刺,咬著牙說,“老婆,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你從現在以及將來都不必懷疑,只要你說的,我都照辦,倘若沒有我媽媽的生前囑托,我不會對陳璐瑤多一點憐惜,你現在給我一個證據,哪怕一點點,我馬上結果了她。”
冷若冰倔強地挑高了下巴,露出了白皙的脖頸,在燈光下美得令人心醉,卻也冷冽得令人心生寒意,“證據就是我的直覺。”
冷若冰的表情不再嘲諷,也不再平淡,而是泄露了幾分冷冽的霸氣,那是一絲暗夜殺手的影子。一旦確認了目標,那么下一步就是如脫兔一般的行動,而且毫不手軟,一招致敵于死地。
倘若細觀,在她霸氣的氣息里,也有一絲賭氣的成份,南宮夜太過信任陳璐瑤,讓她生氣,于是她不想再給他任何解釋,也不打算向他說出曼羅丹一事。她就是要用這種近乎無理的方式逼迫他。
南宮夜,“……”
看著這樣的冷若冰,南宮夜說不出任何話,他看到了初來龍城時的冷若冰的影子,優雅,淡漠,于美麗之中掩藏著寒冷如刀的霸氣,只要她動念,就會立刻由天使化身為幽靈。
他還能說什么,他什么也沒有必要再說了,她認定了陳璐瑤危險,接下來就絕不會手軟了,他不動手,她也要親自動手了。任何人要傷害陳璐瑤他都攔得住,哪怕強大如南宮峻,他也能反復博弈,但冷若冰,他攔不住。
冷若冰邪魅地挑了挑唇角,笑得恍若陽光下的罌栗,冷冽的眸光劃過南宮夜的臉,然后她重新背對他躺好,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在準備入睡的前一刻,她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說了一句話,“南宮夜,我想告訴你,我生氣了,而且非常生氣,我的脾氣你了解,我在盛怒之下會做怎樣的事,你應該想得到。”
其實她的話只說了一半,接下來的一半不用說,南宮夜也能品出意思,那就是她一定會收拾陳璐瑤了,沒有人可以攔得住她,如果他要干涉,那么就是他們夫妻緣盡之時。
南宮夜沉默許久,嘆了口氣,“既然你這么想做,那就去做吧,我說過,任何人在我心中也沒有你重要,任何一件事,你若一定要堅持去做,不論我持不持相同意見,最終的結果都是支持你、縱容你。”
然而,冷若冰沒有任何回音,只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她似乎真的睡著了。
南宮夜低頭在冷若冰的唇邊輕輕落下一吻,又替她蓋好被子,然后起身出了房間。
當房門輕輕關閉的時候,冷若冰慢慢地睜開了眼睛,雖然南宮夜的表白帶著濃濃的寵溺的味道,但她還是覺得很失望。他依然沒有相信她的話,沒有相信陳璐瑤是叵測的,他不過是向她的決絕低下了頭。
他說過,哪怕她想捅破天,他也不會責怪她一句,今天他的確做到了,他縱容她想做的令他非常不情愿的事。但這份寵愛并不能令她開心,因為他沒有與她心靈相通。
此刻的冷若冰也有所感慨,其實婚姻比相愛要難得多,愛,只要隨著感覺走,想愛就可以愛,不想愛就可以不愛,但婚姻需要人努力去維持,也需要人適時做出讓步和妥協,否則一段婚姻絕不可能長久。
在陳璐瑤出現在南宮夜的身邊那天開始,她就覺得不舒服,但是她依然隱忍到了今天,這一切的隱忍都只因為愛和婚姻。婚姻與家絲絲相連,婚姻中的人有責任維持家庭和平完整,但今天她終于做了最終決定,不再向這一切妥協,哪怕失去婚姻和家庭,也要把眼里的沙子清洗干凈。
陳璐瑤的一顆曼羅丹,激發了她自懷孕后就掩埋入骨的嗜血和冷漠。她覺得她可以再做一個瀟灑的冷若冰了,她可以不要家庭,不要婚姻,不要愛情,不要南宮夜,就要自己的心重新站自由馳騁的曠野之上,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沒有任何牽絆。
南宮夜離開臥室,便徑直下了樓,直達地下一層。地下一層某個房間,供奉著他母親的牌位。
南宮夜輕輕步入這個房間,面色已經非常平靜,再也沒有任何糾結的神色,他久久凝視自己母親的遺像,最后輕啟薄唇,“媽,我來向你說聲對不起,你囑托我要照顧的人,我已經沒有辦法再保護了,在我的妻子和任何人之間,我最終選擇的只可能是我的妻子,不論璐瑤她冤枉與否,我都不會再保護她。”
說完,南宮夜從桌邊拿了一柱檀香,平靜地點燃,恭敬地插在了香爐上,“媽,你就當你生了一個不孝子吧。”
深深三鞠躬后,南宮夜平靜地離開了房間。
再次回到臥室,他的心徹底回歸了平靜,這一去一回,他想通了一切,甚至惱怒自己為何委屈了冷若冰這么久。自把她從奧都追回來,他就發誓給她最好的寵愛,他曾說過,她捅破天都不會責怪她一句,她容不下陳璐瑤,那他就棄了陳璐瑤又怎樣,什么狗屁責任,與她比起來,都可以去見鬼了。
輕輕掀被上/床,將她摟進懷里,把臉埋進她的發絲之間,輕聲低喃,“老婆,最近一段時間,委屈你了,從明天開始,你可以做任何一件你想做的事,我只會站在你的身邊保護你,寵愛你。”
黑暗中,冷若冰沒有說話,卻輕輕地眨動了兩下眼睛。
是的,她沒有睡,她一直在等他回來,想要與他做一個了斷,她決定不要他了,他太令她失望了。
但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檀香味時,她的心不由自主地顫動了幾下,她已經猜到他剛剛去了哪里。她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一瞬間理解了他的難處,他母親臨終的囑托,于他來說,就是沉重得像山一樣的責任,他袒護照顧陳璐瑤,都緣于這份責任。
就像當初她只把復仇當作人生最大責任一樣,他對他母親的囑托也視作人生大任。
這些他視為大山一樣沉重的責任,在她今晚的逼迫下,他最終卸下了,他去了供奉他母親的房間,一定是去懺悔了,他一定經歷了沉痛的思想掙扎,他一定很難過。
是她給了他莫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