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詳感升上心頭,我頓時汗毛倒豎,一邊喊著麗紅一邊匆匆跑過去。
沒有細看那片血跡旁,有一道拖動的痕跡,小慧正半靠在崖下的暗處,頭歪著,眼還睜著。
山谷越來越窄,曲曲折折。我聽見麗紅應了一聲,就再沒聲音了。
我扶著土壁,喊著點點,喊著麗紅,跌跌撞撞地跑進去。
轉過一道陡壁,看見麗紅站在前面,正用手電照著崖下的亂草。
在那半人深的荒草間,躺著一個白色東西。
兩人一起奔近:草裡是一隻死羊,可能是從崖上掉下來摔死的。手電光下,兩隻黃色的眼珠正瞪著我倆,一些蛆正在那眼裡嘴裡進出著。
胃裡一陣翻騰,我轉身扶著崖壁乾嘔著。麗紅抓著我胳膊,大喘著氣說:“就一會兒工夫,點點應該跑不了這麼遠,這樣,你出去在剛纔那兒再細細找一找。”又把手機塞給我:“裡面沒信號,你不停地試著打,我繼續往裡找。”
我拉住她:“一起進去。”
麗紅看了看前面越來越暗的溝底,往外推著我:“抓緊時間。”她的聲音有些抖。
我攥著手機搖搖晃晃地往外跑,身後麗紅的聲音漸漸變遠,她的嗓子已經嘶啞,聽上去有些淒厲。
快到剛纔那道崖邊,我已經喘不過氣來,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就又按了一下重撥把手機舉到耳邊,剛纔手機裡一直是一個遙遠的聲音:無法接通。無法接通。無數遍冷漠地重複著。
現在那個聲音沉寂了。我舉起一看:沒電了,已自動關機了。
我咬牙恨了一聲,一擡頭正要繼續走,卻停住了:在前面溝口的月光中,站著一個人。
是小慧。我揉揉眼睛,是小慧,是小慧!我都不會說話了,只顧著用最後一絲力氣,踉踉蹌蹌地衝過去。
小慧歪著頭,正斜眼看著我。她身上的衣服是深色的。
迷迷糊糊中,一絲奇怪在腦中一閃而過:好象她剛纔穿的是白色衣服。
近了。小慧突然一晃,從她的腰上鬆開了兩隻手臂。
她搖了搖,朝前倒了下去。我幾步搶前,迎面抱住了她。
一個黑影從小慧身後,閃進了崖下的陰影裡。我知道那是誰。
我吼了一聲,我心裡已沒有了害怕,只有仇恨!仇恨!
我抱著小慧想讓她站好,她的臉貼在我臉上,冰涼涼的。
我的手抱在她背上,不再是那個光滑柔順的後背,溼粘粘的。
我把她轉過來,月光下一線白光一閃:她的脊樑骨整個地露在外面。她的白色衣服已被血浸透。
啊!我嘶啞地吼了一聲,推開小慧,把手機朝那陰影裡砸過去,然後幾步衝了進去。
陰影裡沒有人。我來回地找著,用拳頭砸著那土壁,終於再沒了一絲力氣,跪倒在地上,啞著嗓子嚎哭起來。
點點陷在墳裡,小手在土壁上抓來抓去,卻怎麼也爬不上去,她急得想哭,卻又不敢哭出聲來。
那個看似從崖上塌下的土堆,其實是一座荒墳,亂草遮住了墳邊被雨水衝出的洞口。
剛纔她藏在荊棘後,小胳膊 被劃的左一道右一道,她都沒敢吭聲。她看清那確實是麗紅阿姨,後面跟著的也不是他,她站了起來,就要哭出來了,就要喊出來了,這時,一隻手抓在了她頭頂。
她回頭一看,手電光已經閃過去,只看見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只看見那無聲張開的嘴裡,白森森的牙齒一閃。
她扭頭就跑,卻一下陷進了洞裡,她的臉磕在洞土壁上,把一聲喊悶在了喉嚨裡。
那黑影也隨著跳了進來,差點踩在了她身上。她趕緊爬了幾下縮在角落,那黑影也跟著爬過來,嚇的她把自己蜷成一團,把臉埋在胳膊間,緊閉著雙眼,可那黑影抓住她頭髮把臉擡起來,一隻手溼淋淋地摸著。撲鼻是一股血腥味,還有,還有那熟悉的頭油味,她的牙抖抖地磕著,洞並不深,那黑影的頭頂就是洞口的荒草,手電光在外面焦急地晃來晃去卻沒有發現,那彈起來的草葉遮住了洞口。她聽著頭頂的喊聲,卻不敢吭聲,可她的眼皮卻抖抖地閉不住了!她使勁閉著,可眼皮開始跳動,在縫隙裡她看見:手電光刷地從頭頂晃過去,映出兩隻血紅的眼睛,正緊貼在她眼前。她張了張嘴,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什麼蟲子在她腿上咬了一口,她疼的醒了過來,跳起來拍打著衣服:無數蟲子正癢癢地在身上爬著。四周黑乎乎的看不清楚,除了懸在洞外的那個月亮。那個黑影似乎不見了,四周靜的可怕。山間的後半夜,冷的她直抖。她試著往上爬,卻怎麼也爬不上去,她大聲地哭起來,喊著媽媽,喊著麗紅阿姨,哭喊聲在深谷裡顫顫地迴盪著,她聽著,猛然就被這回音嚇得住了聲,撇著嘴,一抽一抽地哽咽著,用手背揉著眼睛,抹得滿臉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