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日不懈細照顧 張飛脫險定心思
三日時間,與劉曄前次的兩日危險期一樣,經過緊急處理,張飛若能撐過三日不死,便可漸漸恢復過來。
當那幾個被兇神惡煞般的軍士帶來的大夫看見張飛那被長劍幾乎完全擊透,傷口處極像會刺破心臟時,都有些驚奇張飛還能活到現在,解開其衣服這才在心口處發現一個裝著玉佩的錦囊,里面同時還有一張平安符,虧得如此,利劍實則從心肺之間空隙穿過,如今算是失血極多罷了。
劉曄是從同樣情況下熬過來的,他清楚地知道現今張飛除了醫藥,更重要的是自己不放棄生命的決心!
于是,他便兩日不眠不休的坐在榻旁,不停地講著話,其中有他上次死里逃生的經過,有他分析過如今天下即將大亂,百姓更會遭殃的現狀,還有英雄男兒當馬革裹尸,醉臥沙場,揚鞭塞外,驅逐異族。最后更是靈機一動,從孝道出發,言及現今根本未于張家留下一點香火,是為大不孝也,有何面目去見地下張家祖上?
這番不停的苦勸,直到兩天后劉曄聲音都嘶啞了,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張飛才完全聽清,頓時被激起強烈的求生欲望,再不復之前那種被兄長親手欲擊殺的悲憤欲絕,再無生念。
見到情形穩定,劉曄這才有心喝了一點劉虞派人送上來的參湯,然后得空去看了下受傷頗重,卻無性命大礙的閻方。
閻方見劉曄形容憔悴,衣冠不整,卻依舊前來看他,心中一陣感動萬分,便要掙扎著起床見禮,被劉曄一陣“不知輕重”,“不明權宜”的話語訓得滿面羞愧,心中更是萬念俱去,只余全心為劉曄效死之念!
由于第二日便是冠禮,雖說劉曄心里放不下張飛,可這冠禮卻完全延誤不得,否則便是不禮先祖,不敬天地。
直到要行禮前一個時辰,劉曄才在雖惱怒卻也心里極欣賞他這種待人態度的劉虞親來“請”的情況下,移步前去整理洗漱一番后,步出小院,準備三刻后便要進行的冠禮。
剛到院門口,便見得外面俯地跪著一人,身上血漬斑斑,劉曄通過體形背影很快便明白了正是自己的親衛胡六。
“胡六,你在此作甚,身上為何這般……狼狽?”
劉曄聲音更見嘶啞,說每一個字喉嚨都疼痛無比。
“主公,胡六未盡保護其職,累主公受小人行刺,愧對主公信任栽培吾這卑微鄙賤之人大恩,請主公降我死罪,卑下才可心安!”
胡六抬起自己灰土,血跡布滿的青黑臉面,抖動著干裂的嘴唇泣道。
“我不怪你,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小心就是!”
劉曄實在不愿再多說話,扶胡六起身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便是自己都不會想到這些,何況這些實際心思單純的親衛?親信得來不易,劉曄當然不愿因其犯錯便嚴加處理而失去一個。恩威并重,這才是上乘御下之道。
做完這一切,劉曄示意胡六回去處理一下自身狼狽現況后,便起身繼續前行,欲很快行完冠禮便再回來,只要守過今夜,張飛再無性命之憂,他便可以真正長舒一口氣了。
胡六親見寬容的劉曄如今憔悴模樣卻依舊不怪他,他心中感動之余如何能安心?思量片刻后,他猛然想到一個念頭,咬咬牙他便起身前去準備……
五月初六,這一天對于薊城中的百姓或是士族們,都是一個值得注意的日子。前兩天因州牧府中遭行刺,據說那刺客還是大漢宗親,曾平亂黃巾,卻想不到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居然要刺殺治一郡清平,名聲漸顯的郡守,亦是州牧劉虞之侄劉曄。稍稍聰明的人就能很快明白其中關鍵,不由大嘆“知人知面難知心”。
而現今午時,州牧劉虞邀請來的名士們,便要在嚴密的保衛情況下,見證已于前日被封為關內侯的劉曄加行冠禮并與劉虞之女定親大禮。
從春秋時便因人們漸漸意識到近親婚娶多會造成后代畸形,不育等等,故而多有禁止近親同姓通婚,然而同姓婚配仍在貴族中時有發生。戰國后,以氏為姓,漢代以后,姓氏不分,因而同姓不婚多有不禁,士族大家中多有因政治原因同姓婚娶者,比如曹操父輩原本就姓夏侯,與夏侯淵便是族親,后來便以女賜婚來更穩固關系。直至唐代以后,對同姓婚又循古制,皆以鐵法嚴律予以禁止。
劉曄在司禮并著身邊一個十六歲的丫頭提示下,機械地一步步進行必要的禮儀,他那副毫無精神的頹廢樣子倒令眾人極為奇怪,多方打聽下,得知劉曄陪著僅是一“小卒”救命恩人整整兩日夜未曾進食合眼,頓時將那份因劉曄似乎輕慢禮儀的不快拋出,紛紛側目細觀,心中雖不屑卻也敬佩萬分。
他們中心思活絡之人也想到了劉曄兩年來一直于代郡所行鼓勵工商,終因道路匪患,后商人估摸不清楚是否真會那般的原因而成效極微的治政策略來,一個念頭興起——“觀其為人,真乃義士,莫如讓家族中人前去試上一試?”
直紛擾了一個時辰,那繁瑣的冠禮這才完成,然后在宴席上便由劉虞宣布由幾位德高望重之人作證,劉曄與其女劉燕定親消息,這倒簡單些,只需劉曄在堂中對劉虞行過一番大禮便成,其后瑣碎事件,自然有下人代勞。
一切完成后,劉曄于席間實在推脫不過,飲下一杯不知滋味的禮酒,胡亂吃過兩口飯菜,便忍不住起身告退。
他這番表現更是讓眾人心下折服,劉虞早知他想法,想來過得今夜便可讓他安心,也就不想強迫劉曄作違心之事,便點頭答應,如此劉曄便在四個親衛簇擁下,回到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戒備森嚴的后院居所,復又坐到榻前,親手照料張飛換藥等事宜。
如此過了午夜,見到張飛呼吸平穩,劉曄終是心底一顆大石落了地,俯在床邊便睡了過去,身邊幾個護衛見終是能睡下,想移動又怕驚醒他,只得拿來一張厚毯,小心地蓋在身上。
第二日清晨,當一縷頑皮的陽光透過窗格縫隙,落到張飛那雖依舊蒼白可卻有了一絲血色的臉上,忽有所覺的他眉頭動了動,終于半睜開眼醒了過來!
稍待片刻恢復了些許力氣的他緩緩轉過頭來,恰好看到面色蒼白憔悴,卻露出一縷笑容安然趴在榻邊睡著的劉曄。
張飛臉上亦是露出一個暢快舒心的笑容,心底默默想道——
“子揚,患難才見真情,先父平安符和你鼓勵話語相加才讓我能熬過此劫。從今往后,俺張飛這條性命就賣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