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靜的身體發生變化的瞬間,九號就猛然意識到事情不妙,之前靜以常態出戰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強大了,那麼現在——
只是情況不容他再關注小暗了,剛剛聽到靜的話之後,死寂立刻向前了一步,與此同時,九號心中警鈴大作!
下一瞬,死寂的十根手指便已難以想象的速度和靈巧性扭曲盤繞移動起來,由於速度實在過快甚至在空氣中拉出了層疊的幻影,就彷彿蝴蝶在花叢中翩舞飛翔,看似沒有絲毫規律的詭異動作莫名地讓九號無法移開目光,而他的腦袋也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耳邊,是紫發少年耳語般的低吟。
“看到那蝴蝶了嗎?跟上去吧……你跟隨著蝴蝶奔跑……奔跑到大海邊,你踏入了海水中……海水順著你的雙腳漫溢上來……你還在繼續走著,海水已經淹到你的肩膀,你向四周回望,四周都是無邊無際的海水……海水淹沒了你……你沉入海水中……越來越深……”死寂的聲音已經逐漸失真,好像被扭曲一樣產生了雜音,就彷彿身在深淵山谷內一樣傳來重重回響。
隨後,死寂陡然厲聲道:“現在……你已經到了!”
恍若被驚醒一般,九號睜開雙眼,驚訝的看著自己身處的廣袤空間:
血血血血血!到處都是血!
天空是最爲純粹的深紅色,就連幾縷飄過的雲彩上都帶著刺目的猩紅,一輪血色的圓日掛在當空,卻沒有散發出任何溫度,四周蒸騰而起的是濃郁的血霧,每呼吸一口氣都在嗅聞著鮮血那奇特卻令人作嘔的甜腥味道,九號自己正站在小腿深的猩紅鮮血中,每邁出一步都是蹚血而行,被他攪動的血漿散發出愈發難聞的腐敗惡臭,就像這個世界本身一樣扭曲。
“嗡——”
九號身前的血水水面陡然炸開,腥臭的血液四散噴濺,通體沾染著淋漓血液的次元法杖破水而出,憑空懸浮至九號面前,就彷彿極度興奮一般發出連續震顫的清脆鳴動。
“是幻境麼……”九號微微思索一下,打了個響指,隨後那法杖全身一震,竟然快速變化爲一把刀。
九號已經明白了,死寂製造出的幻境和通常意義上的幻境完全不同,即使意識到這裡是幻境,沒辦法脫出,而且在這裡無法運用法則與靈能力,唯一可以依靠的……唯有自己的肉體。
“真是要命……本來以爲可以一直當個法師的……”彷彿想起了什麼,九號收斂了臉色的所有神色,目不斜視,面無表情地前進一步,右手五指伸開,絲毫不嫌棄淋漓的鮮血,穩穩的握住了次元刀的刀柄。
“嘭!”猶如進行什麼儀式一般,握住次元刀的瞬間,九號陡然感覺到整個被創造出來的世界中……有什麼被改變了。就好像在遊戲中按了“開始”按鈕一樣,整個世界“活”了過來。
這是九號的感覺,真切無疑的感覺。恍若無數齒輪突然開始飛速轉動,小齒輪帶動大齒輪,逐漸形成難以抑制的可怕力量,令整個機械都發出巨大的轟鳴啓動聲。
平靜的血海之中陡然掀起狂瀾巨浪,莫名其妙的抽吸力量令無邊無際的血水泛起波瀾,蕩起一個半徑長度難以估計的巨大血海漩渦,而在急速旋轉的漩渦中央,卻詭異的凸顯起詭譎龐大的事物輪廓……
那是一座血液山峰?一道不斷噴吐著血液的瀑布?
九號瞇起宛如翡翠般明亮的眼瞳,遠遠的向那龐大又詭異的事物眺望……下一刻,如同火山爆發一般,那龐然大物自身體中間開始以狂暴的程度瞬間崩解開來!
而崩解開來的事物化作無數散碎如同塵沙般的顆粒,就好像被大風吹起一樣,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向九號所在的方向衝來。
那些在遠處看似像砂礫的事物……都是人……數以百千計的,通體皆是顯露出不詳的猩紅,由無盡鮮血組合塑造而成卻又栩栩如生的人類輪廓和身體。
“速度太快了——”用次元刀全力架開一柄向自己直刺而來的鋒銳騎士長槍,九號竭力扭轉身體,旋轉手腕探出刀鋒,將騎乘在駿馬上身披重甲的血色騎士斬於馬下。
墜入血海中的騎士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身體連帶著厚重的鎧甲一起化爲流淌的血水,胸甲中心那個異常醒目的握拳圖樣也被污血覆蓋,這個徽記曾經象徵著永不磨滅的榮譽,屬於洛恩帝國曆代騎士家族的榮譽……
“九百八十二年前,洛恩帝國第一名榮耀騎士麥垂因?斯特林德,其忠誠和勇氣與騎士守則一起傳頌百年……”
與九號一起將精神潛入次元刀所營造出的虛幻之夢中,同樣以血色人影顯形的死寂絲毫沒有其他血色人影對攻擊和廝殺的狂熱。他只是隱匿在人羣之中,平靜的注視著正在奮力戰鬥的黑髮少年。
一柄流動著幽深血芒的小巧匕首精準的從背後刺入九號的心臟,而另一柄匕首則沿著他的脖頸切割了過去,完美無瑕的絕殺一擊!當九號那失去生命的身體墜入血海之中,一身兜帽斗篷的暗殺者才悄然從陰影中浮現。
可是下一刻,從血海中重新完成復活步驟的九號便陡然暴起,反手斬出一刀削掉了偷襲暗殺者的腦袋。
“六百六十九年前,克羅納帝國暗影部隊的最高王牌,陰影遊弋者迪蘭德?麥克萊斯特。”死寂輕聲唸叨著被葬送者的名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饒有趣味的笑意,“九號,你在這裡是永遠不會死亡的,每一次被殺死復活後都會補充足夠的精力,足以讓你斬殺更多的敵人。可是你的精神卻會變得遲鈍疲憊,如果你的意志無法堅持,你終將會被血海吞噬……”
“我心中的疑惑,看看你能不能破除!”
九號高高躍起,一記蘊含著大半勁力的絕殺斬擊將一名擅使細劍的高瘦男性血影從頭到腳劈作兩半,而當九號落地時,一記勢大力沉的拳擊卻直接蠻橫地轟爆了他的腦袋……
“二百四十一年前,其劍技被列入世界高明武技前列,貴族劍客科洛維斯?希卡利尼。”死寂微笑著注視著一切道,“果然是我預想的樣子啊……能夠擊破衆多逝去強者的殘影,或許這一次真的可以成功吧。”
九號踏著血海的波濤飛速倒退,而他對面那高大魁梧的血影卻越逼越近,龐大的身體卻猶如靈貓一般敏捷,約莫兩人多高的雙刃巨斧帶著席捲的爆裂颶風橫掃而過,將九號連帶著周圍的數個血影一起攔腰斬斷。
“哎呀,這可是個厲害傢伙。三百五十二年前,作爲扎肯諾斯帝國首席劊子手、‘皇帝專屬行刑人’的修奈吉特?維內斯特卡塔。”死寂微微拊掌,輕聲自語道,“九號,你或許還不知道吧,自從我有了意識以來就是如今的模樣,內心深處總是有著一些忘不掉的身影……而你,卻給了我與他們相似的熟悉感啊……”
死寂擡頭看了看四周宛如蟻羣般匯聚而來的成千上萬血影:“能從容面對我所製造出的這般地獄場景的,這麼多年以來唯你一人!是因爲你確實對於我有著不同的意義呢?還是九號你確實擁有那些人望塵莫及的……好似站在金字塔最頂端一樣令人矚目的超絕才能呢?!”
死寂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道孤單又悽薄的身影,黑髮的少年單手執刀,沉默地拔腿疾奔——
一人一刀……衝向整個血海!
陰森、冰冷的猩紅色日光永不停歇的照耀著這個虛構的夢境空間,在無邊無際的血海地獄之中,揮舞著次元刀的黑髮少年的戰鬥已然進入白熱化。
時間的流逝彷彿變緩了,看似短暫的剎那卻漫長無邊際。洶涌而來的層層血影已經將九號徹底包圍,將他輾轉騰挪的餘地不斷壓縮。
每一位幻境所具現而出的血影人形都是名副其實的強者,有的甚至是一個時代的巔峰人物,雖然死寂必然不能百分百地將其戰鬥模式盡數複製具現出來,但是僅殘餘本能行事的強者卻同樣可怕。
在幻境攻擊開始的一小時後,血海中凝聚而出的血影人形初步進行配合戰鬥;兩個小時後,血影人形們已經像聯手已久一般配合嫺熟,從四面八方層層疊疊、穿插環繞向九號襲殺而至。
一名血影人形貼著血海海面以詭異的動作滑行而來,右臂一揚便釋出一條修長鞭索,其出勢宛如毒蛇吐信,一吐之間便欺近九號咽喉,待到九號側身閃開後便陡然旋身翻腕,盪出道道血色鞭影。九號刀勢大開大闔,雪亮刀芒閃爍兩次,第一次便將鞭索斬作兩段,第二次則是前衝劈翻使鞭血影。
“噠!”飈射的子彈比槍聲速度更快,黃澄澄的彈頭從數名血影人形之間的空隙中巧妙穿過,帶著圈圈蕩起的螺旋形空氣波紋命中了剛剛被飛濺鮮血擋住視線的九號額頭,貫腦而入。而將他一槍打入讀條復活狀態中的偷襲者愜意地用狹長的槍管頂了頂自己寬大的帽檐。
戰鬥在焦灼的進行,九號的死法也是變得多種多樣。或是被一拳打穿身體,或是被關節技折斷脖頸,或是被沉重的鐵錘生生敲扁,又或是身陷密集的劍勢之中血肉橫飛……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九號被血影人形殺死進入復活時間的次數卻越來越少,那一道銀亮刀光如半圓的月輪般在他身側盤繞遊弋,倏合又分,時而聚攏蓄力斬作一線貫長虹,時而分散飄散點點森冷的晶瑩刀芒穿刺閃爍。
九號執刀緩步前行,四周鮮血噴濺四射,無數血影人形破碎崩解,蹚出一道將血海分作兩半的銀芒之路。
“真是可怕的進步速度……極快地適應了一人對多的戰鬥模式,並開始化守爲攻逐步奠定自己的優勢,難怪能夠以凡人之身進入龍淵啊!”死寂藏身於衆多血影人形之中,看著逐步脫困的九號默默地讚歎。
讚歎幾句後,死寂卻陡然神情一變,玩味之色浮上面容:“這個幻境的第一部分快要結束了,接下來,就要開始對意志的磨練……九號,你下的去手嗎?”
這邊死寂心念剛轉,那邊九號已經發現情況有變。
原本的血影強者還沒等九號上前斬殺,便紛紛自動崩解融化入血海之中,而取代他們的則是從血海之中重新凝聚而出的數道血影,卻見這些血影比之前的更加凝實,不僅具有軀體,甚至連面容和神情都纖毫畢現,栩栩如生。
九號的瞳孔猛地收縮,有什麼深遠的東西從記憶之中隱隱復甦了……那些人是?!
“呦呵,是你啊。好久不見了……”血影化身的克勞恩緩緩站穩身體,右手五指微曲,在空中虛握一記,一道跳動扭曲的鮮血逐漸收縮增長成束,凝化成純淨無瑕的冰晶刃。
而在這位龍淵管理者的身後,紫輝褪去渾身血色,神情肅穆地拔出了腰間的聖龍之劍,渾身戰意愈發凝練:“不好意思,我們必須殺掉你。”
有著與他同樣黑髮黑眸的龍之少年艾迪魯克歉意一笑,那張精緻的面容依然不失一直的堅決,他攥緊拳頭,生與死的雙重力量彼此交融著:“這可是……無法阻止的命運呢。”
蒼老卻不失和藹之色的狼獸人平舉起自己的法杖,大量的魔法靈子凝聚起來蓄勢待發,痛苦道:“抱歉,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真是太痛苦了。”
“必須殺掉我所信賴著的同伴,也讓我很痛苦呢。”易水寒面色沉痛地搖了搖頭,六系魔法所組成的殺陣在他的支配下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將九號包圍其中。
“這麼長時間沒見,你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傢伙啊。”最後出現的是依舊穿著簡單的冒險者服裝,宛如初見一樣的太陽之少年,他純粹地笑笑:“願意再相信我一次嗎?”
……
“雖然有些事情還不是很明白,但是我至少知道一件事……”九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微閉雙目,再次睜開雙眼時,目光中已經沒有任何遲疑,他豎起次元刀,反光的刀身如同鏡子般映出了他波瀾不驚的面容。
九號屏息邁進一步,一步過後,彷彿所有人類的氣息都從他的身上斂去,剩下的只是沉默與冰冷,就像一把擦去灰塵重現世間,肆意展現自己的銳利和鋒芒的絕世鋒刃!
“盡皆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