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轉頭去看,瞥見一道白影。那個白衣白褲的桃花眼男人?
他敲了敲門:“我能進來嗎?”倒有紳士風度。
舒景容回眸掃視了整個房間,起身到門口:“有事?”
舒景容自始至終表情淡漠。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沒想到這個看上去風流倜儻的男人,用的也是這樣的詞句,舒景容覺得有趣,勾了勾嘴角:“我不認識你。”
沈逸略覺失落,舒景容下了逐客令:“四公子還有事?”
沈逸有些執著:“你再想想,九年前,香港四季酒店。”
“抱歉,我太太從沒去過香港。”接話的是道男聲,聲音低沉之中透著不悅,韓澤越幾步靠近,攬上她的肩,宣示著主權。
沈逸的視線在韓澤越臉上掃了幾圈,最後落在舒景容臉上:“抱歉,打擾了韓太太。”
沈逸和韓澤越並肩離開:“外界傳聞嘉譽的韓總是鑽石王老五,看來傳言有誤。”
韓澤越方纔的不悅壓下去了些:“結婚不久,並未對外宣稱,外界誤傳也在情理之中。”
晚上在海上過夜,四公子下午牌局散後回了自己的船,於是晚上的派對,便又只剩了自己人。
張亞東喬勁幾人看著挺斯文的,玩起來也瘋得不得了。酒勁一上來,更是沒大沒小,開起了她和韓澤越的玩笑。孫遠鬼點子多,想出來數個遊戲,又是讓兩人一起吃掛著的糖,又是讓兩人喝交杯酒。儼然把派對當成了兩人的洞房之夜。
韓澤越竟然也不阻止,由得他們鬧。出的任何一個餿主意,也都儘量配合,一時間,滿船的笑聲。
“這個點子絕了。”孫遠讓侍者取了兩塊冰過來,冰球比拳頭小一些。
孫遠眼裡閃著賊光,舒景容鬧了這麼久,臉早紅透了,之前那些遊戲,都在韓澤越的半推半就下完成,也是不想拂他面子,但孫遠提的這個遊戲,她實在抹不下面子來。
兩個冰球,要從韓澤越的左褲腿進去,右褲腿出來。
遊戲規則一出,滿場都是笑聲,韓澤越看舒景容的面色,以眼神警告孫遠。那邊孫遠玩瘋了,壓根兒沒有接收到。
韓澤越聲音自牙縫裡出來:“孫遠,你別忘了,你還未婚!”
“那都幾百年後的事了,”孫遠喝了酒,滿臉興味。其餘幾人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紛紛起鬨。
舒景容臉熱得像要滴出血來:“我頭有點暈。”
韓澤越扶了她,眼鋒陡然間就厲了,一一掃過衆人:“這遊戲,你們自己玩兒。”
這……衆人看他不管不顧的攬著舒景容回房,紛紛交換視線。
韓澤越和舒景容離開,這幾人短暫的沉默了片刻,很快,孫遠就找了新的對象:“樂蘭喬勁,你們來。”
喬勁白他一眼:“怎麼不說你們來?”
孫遠平時時常追在穆樂蘭身後,喬勁這話一出,孫遠臉色微紅:“你先給示範一下嘛。”
韓澤越把艙門拉上,雙手按上她的太陽穴,微側傾了身子問:“怎麼樣?好點了麼?”
舒景容拿開他的手,自下午開始,兩人總算有的一點獨處時間。舒景容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微有慍怒:“韓澤越你想做什麼?”
她突然而至的質問,讓他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復過來,把窗關小了些,回過身來,臉色沉靜:“中午吃飯的時候說過了,難得張彥回來,大家聚聚。”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們說好了是隱婚狀態!”舒景容後面幾個字咬得有點重,她們是湊在一起的性、關係。這樣的關係,犯得著大白於天下嗎?
韓澤越臉色變了變,耐著性子:“他們幾個不是外人。”
舒景容張了張嘴:“那沈逸呢?”
久居香港的四公子,和他們也不是外人?
韓澤越臉色越發變得深沉,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她好幾眼:“你介意沈逸知道?”
問題不是這個。舒景容也不知道自己的一顆心跟貓爪子撓著一樣究竟是爲了什麼。她的默然,讓韓澤越自動理解成了默認。她默認她介意沈逸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她不止和韓澤希,還和沈逸也有過往?
他眼裡的神色越聚越濃,舒景容後知後覺:“我們說好的是隱婚狀態,最後弄得人盡皆知……”
他一直知道她選擇隱婚,是怕有人知道。這個人,究竟是韓澤希還是沈逸,抑或是其他男人,韓澤越拿不準。舒景容的心裡,究竟還裝著誰,有沒有他,他也拿不準。這段時日以來的看似平靜和睦,似乎只是一團霧,霧籠罩之下究竟是什麼樣的真面目,他不知道,誰都不知道。
他莫名有些氣餒,嘆了口氣道:“你不舒服先休息。”
舒景容被丟在艙房裡,隱約還能聽到隔著不遠的距離,傳來的衆人的喧鬧。
舒景容按了按太陽穴,一股莫名的煩燥涌了上來。
週一一早上班,舒景容沒什麼精神,打了些粉底,將青色的眼圈覆蓋住,纔剛倒了杯咖啡,就聽小朱說,經理找。
舒景容敲開楊子華的辦公室,他正對著電腦看什麼。見她進來,隨意揚了揚手,示意她坐。
舒景容不知道是什麼事,只得忐忑的坐下。楊子華大約看了五六分鐘,才擡起頭來,一面將顯示屏轉向她一面道:“你還真週末去做了調研。”
舒景容道:“我家就在城西,週末陪我家人散步,碰到些老鄰居,順便聊了幾句。”
“這份報告比前一份有很大進步,分析得也很到位,嗯,文筆也不錯。你有沒有意向,轉營銷?”
才入職不到兩週就做人事調動,舒景容對自己沒信心:“我想先在助理的崗位上多學習一些……”
楊子華看出她的不自信,也沒有勉強:“也行,你自己考慮。今天有個行程需要調整一下,你回辦公室,把行程表打開。”
舒景容的助理崗位,說好聽點是屬楊子華直接管理,說白點就是打雜的。她回辦公室開了電腦,楊子華的電話打過來,讓她把下午的某項會議延遲,臨時調整爲和恆加利的面談。
楊子華特別提醒,讓她一塊跟著。
那是舒景容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的談判,不是在酒桌上推杯換盞,而是隔著一張會議桌,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
楊子華言辭犀利,卻又不至於太過壓迫,對於這個案子,勢在必得。
談判進行了一個多小時,雙方在報價上堅持不下。恆加利代表提議先去喝個下午茶,楊子華沒有意見。
談判不下來時,換個時間換個地點,也能起到緩和矛盾的作用。
一行六人到了恆加利樓下的茶餐廳,對方安排下午茶點,舒景容樂得清閒,便在楊子華旁邊翻看資料。恆加利是服裝品牌,新一季的產品廣告想換個思路,預備和廣告公司合作,爭取有更亮眼的效果。廣告公司畢竟是專業的,在費用上,相對恆加利自己的廣告部自然更大。
舒景容詫異的是楊子華對於服裝品牌的瞭解。據她所知,和恆加利的談判也纔剛剛確定下來,他在如此短的時間裡,是如何記住那麼多內容的。
楊子華和對方聊天,從祥城的變化聊到服裝品牌的市場,他每一句都不像行外人,對方對他的敬業便又多了幾分好感。舒景容邊聽邊翻,冷不丁有人走近,朝她招呼:“舒小姐。”
聲音似曾相識,舒景容一擡頭,正對上男人摘了墨鏡,一雙桃花眼十分出挑。他沒有喊她韓太太,而是舒小姐,舒景容略微驚訝:“沈先生。”
她不太習慣叫他四公子,她不是那個圈子的人。
恆加利那邊立即有人起身行禮:“四公子。”
沈逸略微點頭,就在舒景容對面落了座。一擡眸看見她手裡拿著的資料,瞭然道:“你們要接恆加利的案子?”
楊子華常在市場跑,信息量也走得快,從對方喊的那聲四公子裡,立即就辯明瞭對方身份。
“是的,橙子廣告有這個實力能把恆加利的這個案子做好。”楊子華接話,順道遞了名片。
沈逸頗有涵養,雙手接過名片端祥道:“橙子廣告。祥城廣告業的新起之秀!”語氣裡不乏讚賞。
舒景容不太希望和沈逸有交集。沈逸給人的感覺,有點捉摸不透。更何況,昨天還有那樣的插曲。是以,公司的事,統一都由楊子華作了答。
舒景容聽他們你來我往,對沈逸也多了幾分瞭解。沈逸是恆加利的四少爺,在祥城出生,在香港長大,如今回來,怕是恆加利有什麼人事變動。
在會議室裡不一定談得成的事,換了個地點,換了個人倒是聊得輕鬆愉悅。沈逸時不時問舒景容的意見,舒景容的回答大多保守,對於商場之上的某些事物,鮮少有自己的看法和觀點。一番交談下來,沈逸微微皺了眉,最後在楊子華和恆加利的人談合約細節的時候,沈逸再次問了她一句:“舒小姐九年前,真的沒有去過香港?”
舒景容意識到沈逸的問話,或許不是搭訕,而是認錯了人,也就放鬆了戒備:“是,我從未去過香港!”
有沈逸在旁,橙子廣告和恆加利的合約很快就簽了,從恆加利出來,楊子華打量她:“看不出來,你人脈還挺廣。”語氣之中含了絲懷疑。
舒景容心裡一抖:“我哪有什麼人脈?昨天和沈先生見過一面,他貌似認錯了人。”
楊子華沒再說其他,打著方向盤:“這次合約簽得這麼順利,你功不可沒,回頭給你發獎金。”
“不用,這是誤打誤撞。”不是她的努力所得,即便獎金拿在手裡,也頗有點兒扎手。
她的拒絕讓楊子華多掃了她兩眼,還是凌厲而帶有侵略性的。舒景容又是心裡一抖,暗想,她這個上司不要把她當間諜纔好。
簽完合約已經五點多了,楊子華說既然她不要獎金,那請她吃飯當犒勞。舒景容不敢再推辭,想著時間還早,隨意挑個地方吃完就回去。
楊子華找了個地方停車,領著她往海邊去。這地方隱約有些熟悉,舒景容想起來上次韓澤越帶她來過。
好在楊子華並沒有帶她去那家露臺餐廳,而是挑了海灘邊的一家看上去還算整潔的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一面點菜一面道:“我讀大學的時候,時常來這附近。這家店海鮮新鮮,你試試看。”
這裡很普通,加上他的話,舒景容毫無壓力。
菜上得很快,如他所說,味道很鮮美。舒景容剝蝦的動作十分笨拙,楊子華倒是動作利落,三兩下剝了放到她面前:“你是橙子的大功臣,爲你服務一次。”
語氣不似平時在公司的嚴厲,還帶了絲笑意。舒景容也笑:“那就謝謝經理。”
這邊兩人的互動,落在了對街男人的眼裡。孫遠坐在駕駛位如坐鍼氈,扭頭道:“老大,我去個洗手間。”
孫遠跑到一家麥當勞店裡,找了個有牆遮擋的地方,給舒景容打了個電話。
舒景容接起就聽孫遠的聲音:“嫂子,快來救我。”
孫遠的話讓舒景容微微一怔,側了側身子捂著聽筒:“出什麼事了?”
“我出來的匆忙,在麥當勞點了東西,忘了帶錢。”孫遠頓了頓:“白城上面的這家。”
舒景容移目四顧,孫遠在的地方,想必韓澤越也在。果然,對面停著韓澤越的車。
舒景容起身道:“抱歉經理,有點急事。謝謝你的晚餐。”
她拎著包出來,進了麥當勞。孫遠果然點了一些東西,正苦著臉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