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十分惡劣,兩名警方人員生了退意,韓澤越緊繃著臉,一人往林深處行去。
樹木的根枝連在了一起,行走變得困難。韓澤越頓了腳步,擰著眉開始思索。在整個搜救的過程中,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
上山的線路并沒有到這么深的地步,他因?yàn)榫热诵那校活^就扎進(jìn)了林子深處。而這時候,也許舒景容就在外圍受了傷無法動彈?
冰雹砸下來,地面上濕滑難行。韓澤越小心翼翼卻半點(diǎn)不敢放慢腳步。
往前走,有一片茂密的芭蕉林,雨和冰雹打在芭蕉葉上,發(fā)出千軍萬馬奔騰而過的聲響。
韓澤越將警報器的聲音調(diào)到最大,貓著身子在芭蕉林里穿梭,隱約聽見有微弱的聲音傳來,韓澤越生生剎住了腳步。
往回退了幾步:“舒景容?”
沒有回應(yīng)。只有芭蕉葉被雨打響的聲音。他不想就此錯過,將警報器調(diào)小了些,以免干擾了求救者的聲音,一面小心翼翼的搜尋著。
芭蕉林是呈坡狀的,往深搜尋,一道陡坡往下。
韓澤越停頓了兩秒,義無反顧的將背包里的繩索抽出來,一頭綁在坡上的數(shù)棵芭蕉樹上,一頭系在腰間,以極快的速度下了坡。
微弱的聲音從坡下傳來,韓澤越心里一緊,加快了速度。
在坡的避風(fēng)處,看到了舒景容。如他所猜,她滾下坡的時候受了傷,左腿傷處用衣服做了包扎。
連著兩次,韓澤越在她最危急的關(guān)頭,頭天而降,舒景容看著俊朗而熟悉的眉眼,做不出反應(yīng)。
“能動嗎?”韓澤越跨近,檢查著她的身體。除了左腿的傷外,身上也有多處擦傷。最主要的是,這么冷的天,又是冰雹又是雨雪,她不要被凍僵了才好。
舒景容勉強(qiáng)撐著一棵芭蕉樹要站起來,但保持這種姿勢太久,加上天氣冷,血液流通不暢,她腿一麻,幾乎要跌下去。
韓澤越攬住她的腰:“還傷到了哪里?”
舒景容搖頭:“沒有了。”
韓澤越攬著她借助著繩索的力量往上爬。
舒景容伏在他的懷里,感覺到了溫暖,手腳都漸漸暖和起來。到了坡上,韓澤越收回繩索,卻并沒有將她松開:“還能堅持嗎?我們出去!”
他任何一句話都是堅定有力的,她惶惶不安的一顆心,終于安靜下來,點(diǎn)頭答應(yīng)。
韓澤越將背包往前跨,在她身前蹲下來。
舒景容有片刻愣怔,最后還是趴了上去。
九年前,舒景容也像所有戀愛中的女生一樣,走得累了,纏著要他背。
韓澤越被她磨得不耐煩,也會彎下腰來。每每此時,舒景容都會開懷大笑,抱著他的脖子,和他高談闊論。
韓澤越每每戳穿她:“有力氣說話,下來走?!?
舒景容抱得死緊不肯撒手,裝出有力無力的模樣:“沒力氣了沒力氣了?!?
此時此刻,她是真的沒有半點(diǎn)力氣的伏在他的背上,身子是軟的,因著一直在雨里凍著,他小臂接觸的她的大腿的部位,也是冰冷的。
“不要睡!”他感覺不到她的生氣,嚴(yán)厲出聲。
“嗯。”
“舒景容,不要睡!”
“嗯。”
他說什么,她都應(yīng)他嗯。韓澤越并不是一個很喜歡說話的人,可卻找了很多話題來說。舒景容偶爾應(yīng)他一聲嗯。至于說了什么,她記不住也做不出反應(yīng)。
她的大腦處于暈眩狀態(tài)。當(dāng)自己一個人呆在風(fēng)雨里,她可以為了生存下去而強(qiáng)撐著,所有的意識都高度集中,但當(dāng)心底里最信任的那個人出現(xiàn),她放松了所有的神經(jīng),意識也開始渙散。
“你怎么走散了?”他試圖叫醒她,雙臂托著往上拋了拋。
舒景容意識回了些:“嗯?”
“你怎么會走散的?”韓澤越腳步邁得很穩(wěn),讓他身子少受一些顛簸,加大了音量問。
“哦,我肚子不舒服,大概吃壞了東西?!币惶煜聛恚撕芏啻?,快要脫水了。
和大家一起吃的,一起住,怎么單單她吃壞了東西?韓澤越皺著眉頭:“現(xiàn)在呢?”
“好一些了?!彼郎喩頉]有半點(diǎn)力氣,搭在他脖頸間的手臂也來回?fù)u晃。
“你還記得,那次去山上,你高原反應(yīng)……”他頓住,等著舒景容跟上他的步調(diào)。
舒景容覺得自己渾身滾燙,腦子里混沌一片,還記得回答他一個嗯字。
“舒景容,我很慶幸,你出現(xiàn)在我生命里。”韓澤越望著彌漫著霧氣的樹林,腳步微微頓了頓,又將她往上托了托:“你別睡了,聽沒聽見?”
“嗯?!?
“舒景容,我愛你?!?
“嗯。”
她燒得稀里糊涂,勉強(qiáng)能分辨出他的聲音。她很想睡,眼睛強(qiáng)撐著想留一條縫,卻還是不支的閉上了。她伏在他的肩上,只知道他說一句,她應(yīng)一聲嗯。
韓澤越腳步加快:“舒景容,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嗯。”
“我們要一個孩子?!?
“嗯?!?
“不,要兩個。一兒一女?!?
“舒景容!”
背上的人沒再回應(yīng),兩條緊箍著他脖頸的手臂松了下來,在他跟前晃蕩。他一顆心驀地收緊,輕易就感覺到了她和他身體相貼的部份,滾燙得嚇人。
燒上來了!
他越發(fā)加快了腳步,單手托著她,一手撥電話。
好在終于有信號覆蓋,電話通了。
舒景容醒過來,是在醫(yī)院。她和醫(yī)院似乎特別有緣,以前是當(dāng)醫(yī)生,天天都出現(xiàn)在醫(yī)院,這段時間則是以病人的身份。
眼皮很重,身上還燙著,想是燒還沒退下去,但那股冰冷已經(jīng)被驅(qū)散,能感覺出暖意來。
病房里沒有開燈,借助走廊的燈光,能看見床沿趴伏著一個人,他的臉側(cè)向她,輪廓依稀可見。
她想起來在森林里迷路時,韓澤越從天而降。他背著她,不停的和她說話。他說了些什么,她一句都想不起來,只覺得那時候的韓澤越給她很溫暖的感覺。
她靜靜的打量著他的側(cè)臉,他濃密的眉,挺俏的鼻,削薄的唇。她最愛的模樣!
他說他只有過她,徐佳姿也好,其他女人也罷,都沒有過。他不同意離婚,不同意她和他劃清界限。
除了她的身體,他是不是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
她胡思亂想,趴伏著的人感覺到視線醒來,抬眸就對上她。
“醒了?”
舒景容收回視線:“你怎么在這里?”
他出現(xiàn)在森林里,救她于危難,她甚至沒像大多數(shù)電視劇里演的那般,問他一句,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
“還好嗎?”他答非所問,微傾了身子來探她的額頭,還在低燒,正在點(diǎn)滴,藥水快完了。他按鈴叫護(hù)士來換藥。
護(hù)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復(fù)了寧靜。
“謝謝你?!笔婢叭蓍_口,連著被他救了兩次,無論如何,她都該說一聲謝謝。
韓澤越顯然不這么想,臉色略沉之后,倒也沒有計較。
“餓不餓?”
從她失蹤到醒來,已經(jīng)過了十幾個小時,中間未曾進(jìn)食,經(jīng)他一提,感覺到了餓。
韓澤越撥了電話,立即就有人送了餐過來。穆樂蘭拎著餐盒進(jìn)了病房:“您醒了?!?
舒景容看著她將粥品分成小碗端到面前,正要伸手去接,被韓澤越搶了先。
男人端著小碗,跟穆樂蘭示意之后,穆樂蘭離開帶上了病房門,韓澤越舀了一小勺送到她面前。
舒景容略感錯愕。
上一次他喂她吃東西,還是九年前。
她有痛經(jīng)的毛病,卻又非常愛吃冰。
韓澤越難得給她買了哈根達(dá)斯,不忍心拂他的意,她開心得跟什么似的,一口氣就吃光了。沒過多久就肚子痛,她疼得在床上打滾,他爬上床去抱著她,把空調(diào)調(diào)到適當(dāng)?shù)臏囟?,雙手按揉在她的小腹上,一遍一遍。
半夜她才在他的安撫下睡過去,次日一早就見他熬了粥端過來。
粥品算不得好,顯然,韓澤越本身的廚藝不佳。他也如此刻一般,用小碗裝了,用小勺舀著,放在嘴邊吹涼了喂她。
別樣的細(xì)致,讓她記了這么多年。
這一幕又在眼前重演,她一時驚愕得忘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