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澤越在家裡等她,看上去心情不錯。穿了件圓領的白t,搭了條黑色的家居褲,正在廚房忙碌。
舒景容眼睜睜看著他把食材切得慘不忍睹,卻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待她換了衣服下樓,韓澤越已經煮了兩大碗麪。
她總算知道,韓澤越的廚藝,僅限於煮麪。
麪條配色尚可,香味也有,但她沒有食慾。她站在桌前,居高臨下,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他讓她親眼目睹了項嘉樹以新加坡那塊地的開發權換來申華股份的那一幕,就是在警告她,在他面前,她翻不了浪。而願意讓舒雁容繼續留在申華,願意讓申華仍舊以申華的名號獨立而不被嘉譽收購,就已經是開了天恩。
倘若她再不識好歹,他有一百種方法對付申華對付舒家。
舒景容最終拉開了椅子,默默坐下吃麪,一言不發。
韓澤越也不曾說話,餐桌上只剩了吃麪的聲音。
韓澤越在申華一上任,便以雷厲的手段做了兩件事,一是啓動新項目,二是決定開發海晶島!
開發海晶島是舒雁容一直想推卻推動不了的項目,進度拖了三個月仍不得實施的新項目,也是舒雁容的掣肘,韓澤越一來,把兩件事都在同一時間做了安排,他在商場之上的手腕,不得不讓人歎服。
而這兩件事,也在新聞爆出的一瞬間刺激了申華的股價!
所有人都以爲韓澤越入主申華之後,必定會將申華拆得七零八落,至少一些拖後腿的,之前重組時舒家捨不得砍的老產業會被削掉,結果卻出乎意料。
他不僅沒有把申華拆得七零八落,甚至還將一些不盈利或者盈利不高的子公司進行了重組。事實證明,重組的思路,在申華是行得通的,當初舒雁容也在重組,但並沒有起到如今的效果。
只一月過後,韓澤越在申華的呼聲就蓋過了舒雁容。
韓澤越並沒有將舒雁容放逐,反倒將申華的重心移到她手上。申華在衆目睽睽之下,漸漸恢復元氣。
舒景容出去調研的時候,偶爾會聽到一些股民的議論,說申華交到韓澤越手裡,或許纔是明智的選擇。
對此,舒景容不置可否,卻在喝咖啡的時候不自禁的走神,想起孫遠在醫院時和她說過的話,他說事情並非她想的那般,韓澤越不會做出對不起申華的事。
這就是他所說的內情?如果申華在他的帶領下,走向更強,那隻能說明,他當初讓紫光大量購進申華的股份開始,就已經做好了今天這樣的打算。他出於什麼目的,顧慮著舒家人的感受,而不是用一個商人的眼光單純的追求利益?
舒景容想不通,卻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韓澤越既然打定主意這麼做,又爲何要將項嘉樹拖下水?
是了,他恨項嘉樹!恨到把她自項嘉樹的“身邊”奪過來。
申華的重新崛起,讓某些人極爲不滿。其中,以黃詩安爲最。
申華收購戰中,黃詩安一直蠢蠢欲動,最後卻爆出冷門,紫光將申華的部份股份以抵債的方式給了嘉譽,實際擁有者是韓澤越。當時黃詩安大意,與紫光的接洽中,被誤導成那部份股份,頂多就是一成以下。畢竟他查韓澤越那邊與紫光的合作,並沒有查到大case!直到韓澤越手握30%的股份,搖身一變成爲申華的最大股東,他才著了慌。
韓澤越結束了和張彥的視頻通話,就接到黃宅來的電話,讓他晚上回家一趟。
男人嘴角微挑,終於按捺不住了。
黃宅是別墅型宅邸,坐落在祥城的薌江畔。如果說城西舒宅那一帶具有祥城的人文氣息,那麼薌江這一帶的別墅區,就是祥城有身份人的象徵。薌江區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被開發出來,嘉譽在那時達到鼎盛時期,在薌江畔有一幢獨幢別墅,成了地位的象徵。
韓澤越將車開進來,管家鍾叔迎了上來:“少爺回來了。”
韓澤越很少回來,一年回來也不過兩三次,過年一次,黃老爺子生日一次,韓澤越母親的忌日一次。
這次回來,都不是這三種原因。黃老爺子急召他所爲何事,他心知肚明。
主屋裡,黃老爺子和黃詩安父子兩正在下棋,象棋,黃老爺子的江山被奪了大半,只剩了一車一馬可用,固守江山還來不及,倒心心念念著衝到對方營地攪動個天翻地覆。
韓澤越在一旁冷眼旁觀。
黃詩安勝利在望,沉不住氣,幾個回合下來,黃老爺子中氣十足的一聲“將”,給這一局畫下了句點。
很多時候,不是看你有多少勝算,而是看你的勝算在哪裡?
黃老爺子不再看黃詩安,擡眼打量著韓澤越:“來了。”
韓澤越點頭。那一局棋,後半段大約是給他看的,也不點破,彼此知道就好,就在黃詩安的對面沙發扶手上坐下:“外公和舅舅這棋藝,越發精進了。”
還是一家人。
“你外公是精進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我,可差太遠了。”黃詩安謙虛的態度,捧黃老爺子的同時,警示著韓澤越。
當初嘉譽收購申華,黃詩安是得了黃老爺子的首肯的,甚至黃老爺子還親自去了嘉譽,專門召開會議商討此事。
韓澤越的確是掌握了申華的股份,成爲了申華的第一大股東,但這和申華被嘉譽收購,被嘉譽打擊得一蹶不振大相徑庭,不是黃老爺子想要的結果。而韓澤越在申華的所作所爲,逃不出黃老爺子的法眼,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韓澤越翻不了浪!
韓澤越自然知道黃詩安的言外之意,卻裝作不懂的勾了勾嘴角,附和了一句:“那是,我外公是什麼人?想當年……”
“洗手吃飯!”黃老爺子打斷他:“還想當年!我都快被你們這些後浪拍死在沙灘上了。”
這是一句笑言,但裡面真正的笑意有幾分,彼此心知肚明。黃詩安幸災樂禍,韓澤越默不作聲。
洗了手,正要坐下吃飯,韓澤越手機響了,來顯是舒景容。
他眉頭微皺,離席去接。
“什麼事?”韓澤越時常不在家吃飯,舒景容偶爾做壽司,偶爾做意大利麪,吃得十分簡單,自她急性胃炎住院,他沒能及時出現時開始,她就不曾再爲晚上吃什麼,晚上回不回來吃這樣的問題給他打過電話。
“小番茄病了。”她語氣焦急而惶惑:“上吐下瀉……”
韓澤越回頭看了眼餐廳的位置,黃老爺子和黃詩安已經入座,他眉頭再次微皺,安撫了一句:“我讓孫遠過去。”
電話這頭的舒景容略微一怔,很快鎮定下來:“嗯。”之後掛了電話。
她是急慌頭了纔會給他打電話!
沒等孫遠到來,舒景容把小番茄裝在盒子裡,放到車上,預備開車送它到寵物醫院去。
經歷過上次的車禍之後,她這是第一次開車。她之前出車禍時的那輛車不在車庫,取而代之的是一輛紫色的嶄新車。
她急亂之下拿的原來的那串鑰匙裡,找到了這輛車的鑰匙。
儘管仍心存恐懼,可看見小番茄無精打彩的趴在盒子裡一動不能動,她只能深吸口氣,將車子開出了小區。
上次去的那家寵物醫院有些距離,加上路上堵車,近一個小時之後纔到達。途中孫遠來過電話,有了之前車禍的教訓,她戴了藍牙。
孫遠在那家寵物醫院等她,將小番茄送進醫院,接待她的,竟是初次和韓澤越來時的那個醫生,她輕飄飄的打量了孫遠一眼:“貓爸換人了?”
舒景容略感錯愕,孫遠連連擺手:“我是她朋友。”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妄圖當小番茄的爸爸。
小番茄是腸胃不適,醫生給它看過後道:“初步看是腸胃的問題,保險起見,還是暫時將它寄放在醫院,做進一步觀察。”
舒景容只得應允,和孫遠兩人自醫院出來,她提議請孫遠吃飯。
小番茄病得急,她一下班就發現了它的病情,晚飯也來不及吃,這會兒才覺出了餓。
孫遠想拒絕,舒景容已經做了決定,只好跟了上去。
吃飯的地點是隨意挑的,就在寵物醫院隔壁,一家本地菜館。
舒景容問了孫遠的喜好,點了幾個菜。
等上菜的功夫,舒景容問孫遠:“你之前在醫院說,韓澤越不會做對不起申華的事,是什麼意思?”
孫遠扯開嘴一笑:“嫂子,你剛說要請我吃飯,我就心裡一個咯噔,每次被你請吃飯,都跟赴鴻門宴似的。”
被他這一說,舒景容也笑了起來:“哪有那麼誇張?”
孫遠很認真的點頭:“真的,你是不知道,我單獨和你吃飯,這心理壓力有多大……”
話說到此,擱在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了,緊跟著是蜂鳴。
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舒景容看見了電話號碼尾數,孫遠攤了攤手,一臉苦瓜相,拿起手機,不情不願的接起,聲音卻秒變:“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