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籠罩下的海面絢麗多彩,好似把人帶入了畫中,若是相愛的戀人,這樣的求婚羅曼蒂克的可以融化世上所有的女孩兒。
可對季潔來說,染紅了半邊天的霞光,好似鮮血一樣預示著代價。
她不驚訝,也不躲閃,淡然的好似這并不是一場求婚,亦或是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時刻,而她的心里也早有答案。
看季潔這樣淡定從容,牟遠的心微痛,如果一個女人面對自己的求婚無動于衷,恐怕這世上沒有比這還要殘忍的拒絕了。他幾乎不敢去聽季潔的回答,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清麗動人的側臉。
期盼,緊張,慌恐,心底五味雜陳,辯不出滋味。
他看到她微啟嬌唇,正欲開口,便閉上了眼睛,等著她最后的宣判。
“牟遠,我們彼此還不夠了解……”
只這一句,牟遠的心已經隨著退去的海浪沉入海底,越來越冷,越來越暗。
季潔頓了頓,垂下眼瞼,不敢轉頭去看那雙真誠的眼睛,怕看到他失望,她覺得自己真壞,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牟遠。內心深處,她明明知道自己愛著的是牟言,而牟言又在極力地成全他們,或者她應該直接拒絕牟遠,或者就答應牟遠,從此將牟言從心里挖去,可是,她卻選擇這樣模糊的回答,這回答是很可惡,給人留以希望,就怕最后仍然是毀滅,而那種毀滅往往都是致命的。
可現在讓她對牟遠說出絕決的話,又是那么于心不忍。
“然后呢?”牟遠仍然閉著眼睛,輕聲溫和問道。
季潔以為這話也就是點到為止,根本沒想繼續說下去,被牟遠一問,才又抬頭,目光終于落在他的臉上。
牟遠似乎感覺到了,睜開眼睛,目光炯炯地迎著她的注視。
四目相對,千言萬語,心思百轉,卻不知從何說起。一面是對不起,一面是我愛你。愛情最傷最怕的就是這樣的結局。
這樣看了一會兒,季潔內疚地轉移了視線,看著眼前的大海,輕聲說,“我無法預料結局。”
“我有我的選擇!”
那天晚上,他在季潔病房外清晰地聽到這句話,她的選擇,她的選擇不是他。這段日子每當這句話在腦海中回蕩,都讓他沉浸在悲痛之中。
但這并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之前他們的談話。
當他聽到那些話時,心像被刀子一點點的剜出血,先是一滴一滴,最后變得涔涔不斷地向外流淌,流滿了他整個身體。
為什么真相總是最可怕,最令人難以接受的。
是的,牟遠聽到了牟言和季潔之前的談話,他聽到了季潔親口說,她愛的是牟言,而不是自己。也聽到牟言口口聲聲為了他。可牟遠不是孩子,他早就在想是什么讓一直犀利狠絕的大哥,可以舍棄自己手中的股份去救一個弟弟愛的女人?這是牟言嗎?就算他再愛家人,他總是會有選擇的,那么唯一的解釋是什么?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人生最難面對的就是一對相戀的人之間的那份愛,那愛是無敵的,可以摧毀一切。
他們擁有了那種愛,卻口口聲聲為了他。
如果牟言是為了手足之情,她呢?是因為同情嘛?他不需要,他只是想要愛,要她的愛,不要憐憫和施舍,可是為什么?他還是向她求婚?他應該選擇放棄,選擇祝福他們,這樣做更符合他牟遠的形象。現在,為什么他無法再做到?這一次,他真的很難呈獻他的善良。
愛是自私的,往往人們都會拿這句話來做最冠冕堂皇的借口。
這句話卻被牟言不攻自破,他難道不愛嗎?
或許真的是血濃于水,牟遠善良純樸的血液中唯存的那點來自曲寶忠的自私細胞終于被激活。(曲寶忠是牟遠的生父,這段故事在《婚戰,只結婚不說愛中》有詳細介紹。)
當牟言奪門而出,正撞上牟遠的時候,牟遠還沒回過神來,愣怔著看著牟言。當牟言問他聽到了什么的時候,他只不過猶豫了片刻,就做了決定。
他沒有承認自己聽到了他們前面的對話,既然大哥想成全他們,那么他就接受這種成全。
自始自終,牟遠與世無爭,他可以把牟氏的一切讓給大哥,但是面對愛,他做不到,他承認他沒有牟言的心胸和氣度,那么就讓他擁有一生摯愛的女人,平凡地度過余生吧。
可是,老天爺并不打算成全他,季潔明顯的態度,他怎么會沒有感覺,每天心里一邊滴血,一邊看著她,這真是一種成全嘛?他驀然感覺到,這是他得到這份成全所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知真相,恐怕最后,他更會死無葬身之地。
最令他心痛的是他從未得到過季潔的愛,原來季潔一直騙他說她住在朋友的家里,實際上是和大哥住在一起,盡管他們的言談中可以聽出他們沒發生過什么,卻更讓牟遠感到牟言對季潔的珍惜,他了解牟言,怎么會和一個女人共處一室兩個月之久都不曾碰她。
季潔絕色的姿容,他會不喜歡么,只有一個原因,還是,愛!
一想到這些,牟遠像胸口插了把刀子似地痛得透不過氣。
他佯裝不知他們的談話,就是想得到季潔,他明明感覺到自己是在橫刀奪愛,上一次是歐子強,這一次是自己的親大哥。過去季潔并不堅定是否愛歐子強,可現在呢?她哭著喊出她愛自己的哥哥,他還是要奪么?
所有的一切都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情緒異常的低落。他的心像被洞穿了一個窟窿。他試想過千萬種結局,都不能填補那個洞,怎么想似乎都在將他們三個人推向一條絕路。
可要他放棄么?不,他沒辦法做這樣的選擇,那不如拿一把刀子直接插進他的心臟。
腦海里總是不斷的涌出第一次見到季潔時的情景,還有他可愛爽真的笑容,現在他才明白,就是在那一刻,她像閃電一般照亮了心靈深處的黑暗,他埋葬了十幾年的黑暗。雖然他表現出來的都是陽光般的笑容,但那是他人間的面具,那抹黑暗一直停留在心底最深處,他只是用愛與感恩封存著那抹黑暗。只有季潔,徹底的照亮了那里,讓他感覺到自己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給一個女人,她想要的世界。
而如今,那抹被照亮的黑暗,又縮了回去,不,或許是被他放了出來……
牟言和季潔小心的呵護著牟遠的情感,卻不知很多時候,人都是無法預測的。
……
董事會上,狄云凡居然要把牟氏已經拿下來的新浦那塊地轉到狄氏名下。
這個議題剛一提出,牟氏所有人都忍不住議論紛紛,更有人眼睛一直飄向牟言。牟言心下雖驚卻無法言語,他狄云凡提出來就一定是勢在必得,也或者有了一定的把握,而這時,在一次不記名投票中,牟言意外地損失了一張非常重要的支持票。
在確認了所有心腹之后,那張意外之票的嫌疑人令牟言心悸。
不,這絕不可能,牟言想騙自己。
睿智敏銳的牟言可以假裝騙自己,心底是無法將事實掩蓋的。
大概從那時開始,某種裂痕便在他們兄弟之間無聲的蔓延,誰也沒再去提及,也不會刻地回避,好像什么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季潔身體恢復的可以正常上班了。在媽媽的調養下,蒼白臉上有了曾經的潤澤,一又大大的眼睛又變得晶瑩閃爍,只是過去臉上的那股爛漫天真的倔強柔和了許多。
人總是在歲月和磨礪中成長,季潔這段時間成長的尤其快。
同事們都知道季潔因為報道得罪了豪門出了點意外,這種事情在記者中屢見不鮮,沒人深問,也沒人敢追究,好在季潔人沒事,總算平安地回來了。
而這樣一來,她更加成為啟明社的傳奇人物。
已是盛夏,天氣炎熱,戶外的溫度高得無法駐足。
季潔一襲雪白的連衣裙,清爽怡人,清瘦而帶了點淡淡的憂郁氣質,有種另人窒息的美。
同事們沒有想到季潔經此一劫,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特別是社里的男同事,簡直被季潔的脫塵驚艷到了。果然,男人們更喜歡嬌弱可憐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更容易激起他們的保護欲。
朱黎葉最初還有些得意,當初她是不同意發這條報道的,沒有惹火到啟明社的身上,已經很幸運了。
季潔到朱黎葉那里消假的時候,朱黎葉都被季潔現在的氣質震懾,絕塵,用這個詞來形容季潔一點也不夸張。
“身體休養好了?”朱黎葉疑惑地看著眼前仙子似的人兒。
季潔淡然而笑,“好了,最近耽誤很多工作。我會盡快恢復狀態的。”
朱黎葉默然點頭,說不出一句話來,她身上的強大氣場,好似被季潔的絕塵化了一半兒。
“部長,我想去采訪一個人。”季潔清眸盯視著朱黎葉。
朱黎葉挑眉,季潔從沒有這樣請示去她,她都已經習慣了她的先斬后奏,這一刻竟然有些不適應地,猶豫著問了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