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上海是分化的,這里白天是窮人的世界,晚上卻是富人的天堂,此時舞廳內外名流涌動。
在外忙完的儒墨又是很晚才回家,許宅門前燈籠跟百年前一樣,仍是夜夜通明。宅門本已經闔上了,可仆人知道許少爺回來晚的習慣,也就夜夜留門到很晚。
“老爹,我把門上好了,你早點休息吧。”儒墨見大門旁的小屋燈還亮著就在窗戶旁喊了一聲。儒墨回來的晚已是家常便飯,王老爹年紀大了,不好熬夜,所以他就囑咐給看門王老爹每日留門后就早點休息,可王老爹有時候不放心,還是會等到少爺回來才肯安心去睡。
“吱呀”一聲王老爹推門蹣跚著挪了出來。
“夜深了,您快進屋里吧,會著涼的。”儒墨趕緊把王老爹扶回屋里床上。
“少爺,聽說這次農場的蟲害往昔都不曾見過,可否說來給老漢我聽聽。”
“恩,這次的害蟲外形看起來很像桑螟,成蟲會變成飛蛾,但還是有很大差別。它們的幼蟲顏色更深了些,生長周期也比桑螟短了很多,一旦蛻變成蛾就會大量繁殖,很難控制。農場工人開始發現幾只通身長有墨綠黑斑點的蟲子時并沒太重視,等過幾天發現這種蟲變的蛾子數量竟多了三倍以上,而且飛蛾又迅速開始產卵,以往的農藥也失去了效力,這次也是活捉才滅掉大部分,可仍是有危險隱患呀。”儒墨凝眉說著真實的情況。
王老爹聽完摸著干枯的山羊胡思索著,“少爺有沒有帶回樣蟲來?”
“恩,帶了幾只,現在放在一個洋學者那里研究去了,明天可以帶回來。”
“少爺明天帶回來時讓老漢我也瞅瞅。”
“恩。”儒墨應了一聲。
從王老爹屋里出來,儒墨進到內院時父母的房間燈已經熄了,下午的時候他讓小魏把農場那邊的情況提前已經向許老爺匯報了,只說了好的,所以此時他們也就放心休息了,儒墨還無睡意就去了書房翻看資料。
“你怎么又回來這么晚?”說話人抱怨著。
“你今天還沒睡啊。”儒墨聽聲音就知道來者,所以頭也沒抬繼續翻看著老輩人撰寫的滅蟲經驗。
“這要不是有事跟你說,我早睡了,困死我了。”翰墨說著又打了一個哈欠。
“說吧,又需要我處理什么?”儒墨無奈的托著額頭。
“哎呀,你想哪里去了,這次我沒闖禍。前陣子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有一個朋友要暫住在工廠嘛,這個朋友其實是逃婚后來避難的。”翰墨坐在一旁邊亂翻書邊說。
“恩。”儒墨頭也沒抬的應了一聲。
翰墨見儒墨翻著書好像并沒聽她說話,就直接走到儒墨面前說道,“哥,其實這個人你也認識的。”
“我認識?”一直低頭的儒墨這才抬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摸了一個蘋果吃的翰墨。
“恩,是楊伯父的大女兒,我心兒姐,你在工廠沒見到嗎?心兒姐現在在咱工廠做繡娘呢。”翰墨說完繼續啃著蘋果。
“你是說你這個逃婚的朋友是楊伯父的大女兒楊謹心?”儒墨有些詫異的問著。
“恩,你們沒見到呀?哥,心兒姐逃婚的事現在還不能讓咱爸媽知道,楊伯父這幾天極有可能會派人來打聽,她逃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你也要保密。正好,明天休息,我打算去看心兒姐,你也一起來吧。這個月爸媽給我的零花錢沒了,有你在我也放心,嘿嘿嘿。”翰墨正笑的歡呢,見儒墨瞪了她一眼,翰墨識相的立馬捂嘴收斂著。見儒墨又重低下頭看書就接著道,“那我就當你答應嘍,唔,不行了,我要回去睡覺了。”說著哈欠連天的走了。
儒墨倒是這下沒心思看書了,他沒想到今天見到的人竟是楊伯伯的大女兒。說實話,印象中他對這個姑娘是沒什么認可,甚至是反感的。小時候第一次見她時衣衫陳舊,混在丫鬟中間毫無差別,使喚了她竟也無半點怨言,此等平庸讓人無語;第二次見她是在楊伯父生辰上,她進來獻禮,首先映入的是她那單薄的身體、過分的白臉及膽怯的雙目,她瑟縮遞上的盒子被打開看竟是一條褪了色的舊圍巾,她竟連為生養她的父親好好置辦禮物的孝心都沒有,竟拿舊物來糊弄,此等不孝讓人不屑;第三次見她時,他看到她被她妹妹傾心奪去了脖子里的鑲玉鏈子竟連反抗也沒有,只知道流淚,可哭能帶來誰的同情?此等無能懦弱真是讓人反感。以后他就不愿再正眼看她了,只是那時候自己還小,討厭就是討厭,不懂半點掩飾,如今長大了,為人處世通情了些,不過現在再回想起今天見到的她就憑白的對這張臉多了些雜感,想到明天得放下工作去應付她也就多了些煩躁,可礙于楊伯伯的這層關系又不好不見,反顯得是他小器。不過她怎么逃婚了?算了,與他何干,他明天走走形式過場,請她一請,以后忙起來可是再不愿浪費時間到此種無聊應酬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