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家伙又來了!”看到奇云,姜旦憤恨的說。
姜仁與姜智剛剛跟上來,聽姜旦這么說,兩人看了奇云一眼,上前拉住姜旦說:“公子,不要理他,我們走吧。”
三個少年穿入樹叢不見了,過了一會兒,一群氣喘吁吁的宮女跑過來,為首的一個氣哼哼的說:“又叫他們跑了!”
“抓住了又拿他沒辦法。”一個宮女抹了把汗,沒好氣的說。
姜旦這個公子好像沒什么人理,可他也是蓮花臺的公子,別說只是埋伏在承華宮周圍捉弄她們,就算是真把她們怎么樣了,也不過是風(fēng)流韻事而已。
而且來追姜旦的宮女中不少都是春心蕩漾才來追著玩的,這叫情趣,哪是真想抓住姜旦問罪的?
此時就有幾個宮女在嘻笑著推其中一個面若桃花的宮女:“阿米,公子為什么來偷看你啊?”那個宮女臉帶羞容,一看就沒生氣。她剛才洗澡時發(fā)現(xiàn)窗外有人,一叫出來引來了很多人,追出來后她才知道是姜旦,以為姜旦對她有情才來偷看她,心中也是小鹿亂撞。她看大家都來追了,連忙追過來也是害怕大家傷害姜旦,此時被人打趣,心頭更是羞得厲害,一轉(zhuǎn)身道:“我不理你們了!”甩手跑了。
抓不著人,宮女們也只得回去了。說實(shí)話,這蓮花臺也就兩個男人,一個是大王,一個就是姜旦。大王在金潞宮里已經(jīng)閉宮不出有五年了,聽說是要修行。別說她們,連風(fēng)華絕代的王后,大王都不見。
幸好姜旦漸漸長大,青春而慕色,時常躲在暗處驚嚇宮女,或推翻她們手中的東西,或跟在她們身后掀她們的裙子。因?yàn)檎麄€蓮花臺只有王后身邊有很多年輕宮女,所以姜旦就常常埋伏在承華宮附近——不過因?yàn)橛袘蚺獙m女的事,倒沒人覺得他居心不良。
何況,王后雖然姓蔣,可大王不愛,蔣家也像是早就忘了她這個人,除了一張臉,她也沒什么好叫人圖謀的。
姜旦帶著姜智和姜仁回到他暫居的摘星樓。
這蓮花臺空置的宮室很多,姜智建議姜旦不要固定住在一個地方,隔一段時間換個地方住住,反正沒人管他到底住在哪里。
在整個蓮花臺,他們常住的地方不是摘星樓,而是燒死小馮氏的照明宮和大馮氏自殺的啟和殿。這兩處在宮中是絕對沒人去的。
而摘星樓太多人注意它了,所以他們不能住在這里。
不過,雖然不能住,但姜旦還是喜歡到摘星樓來。好像躲在這里就不會有人傷害他了。
在姐姐和大哥離開之后,他就成了這個宮里一個不存在的人。
沒有住的地方,沒有人關(guān)心他有沒有飯吃。
但他卻是公子,所以他才能活著。
姜智來之前,他和姜仁是靠偷來的食物活下來的——還不敢偷多了,怕被人發(fā)現(xiàn),被人打。
等姜智來了之后,他告訴他雖然現(xiàn)在好像大王不管他,所以人人都當(dāng)沒他這個人,但也沒人敢對他做什么。
“公主都安排好了,小公子,在蓮花臺,沒人敢傷你性命,而不管你做什么,都沒人敢動你一指頭!”姜智當(dāng)時受了刑,還躺著不能動,他跑回來時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可他仍堅持要回到他身邊。
他教姜旦和姜仁去搶吃的,盡管搶,光明正大的搶——絕沒人敢攔!
姜旦還有些害怕,姜仁就照做了,他“搶”回來了他們的第一頓飽飯。
從這一天起,他們就再也沒有餓過肚子。
沒有衣服?
按住一個侍衛(wèi)把他的衣服剝了。
結(jié)果這個侍衛(wèi)得知是姜旦剝他的衣服穿,竟然大笑著主動把褲子和鞋都脫給他。
等下次他們再偷襲侍衛(wèi)想搶衣服時,那侍衛(wèi)竟然說:“等等,我自己脫!”
他們搶了幾身衣服后,就被人知道了,那個抓住姜智打得他不能動的姜蓮被幾位大人問話,他就說是他“忘了”,因?yàn)樗毯虼笸酰私o姜旦準(zhǔn)備衣食與宮室。
他給姜旦安排了住的地方,也給了他侍候的人。可姜旦不敢住,他聽姜智的,姜智說他們不能住,要躲起來。等他們不去住以后,那個宮里的侍人也漸漸都不在了,也沒再送吃的過去了。
姜智說,那個姜蓮想害他,又不想親手殺他,就用這種方法。所以絕不能接受姜蓮給的任何一樣?xùn)|西。
姜旦聽姜智的,就算一個大將軍來找他,說他是他二哥,要帶他去見姜蓮,讓他聽姜蓮的話,被他吐到臉上,又帶著姜智和姜仁把他打了一頓,然后三個人就跑了。
他才不信呢。他知道大哥,知道姐姐,這個二哥他根本不記得!如果他真是他的二哥,怎么不早來救他?怎么不幫大哥和姐姐呢?這個人一定是個騙子。
姜智說這個人確實(shí)是他二哥,不過他是個壞人。
姜旦點(diǎn)頭,“他就是壞人!”這個世上,只有大哥和姐姐對他好。
可是,他們現(xiàn)在都不在這里,他才會沒人管,才不得不東躲西藏。
這幾年,他看得很清楚。姜智說的對,這個宮里的人都不是真心對他。
那些來教他讀書的“先生”,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在宮中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嗎?可他們除了讓他孝順大王,聽從大王以外,別的什么也不會做。
然后,他就不聽他們的了,連課也不想上。
姜智說,他不上課也可以。
“公子如果會讀書,就要做一個軟弱的人,就要事事聽從他們的話,不然他們是不會對公子放心的。”姜智說,“到那時,公子反倒會受制于人。現(xiàn)在這樣,公子任性一些,不但管束少了,他們也會對公子更放心。”就是日子會難過點(diǎn)。
姜仁擔(dān)心這樣下去,姜旦過于頑劣會被這些人放棄。因?yàn)樗枪樱捅仨氁駛€公子才有用,如果他太不像公子,會不會……姜智很有信心的搖頭,“不會的。公主早就都安排好了,不管公子是什么樣,他們都只能捧著公子!”
不過,公主不在這里,沒辦法保護(hù)他們,他們只能自己保護(hù)自己。
除了姜智與姜仁,他也沒有隨身的宮女或侍人,他也不要,不管誰來找他,或哭或求,或給他金銀等好東西,他都不要,也都不信。
他只信姜智和姜仁,他們是姐姐給他的。
他們?nèi)齻€人吃的東西多數(shù)是搶別的宮人的,而且不固定搶,今天搶這個宮的,明天搶那個宮的。不過姜智說,這個宮里哪個宮都可以搶,有兩個宮的不能搶,一個是金潞宮,一個是承華宮。
“因?yàn)橛腥藭霘⒋笸跖c王后,卻不會有人想殺你。”姜智說,“搶他們的,我們?nèi)f一吃到有毒的怎么辦?”
姜旦很相信姜智,因?yàn)樗墙憬闾匾馑突貙m來照顧他的人,更因?yàn)樵诮堑膸椭拢麄儾拍茉谏徎ㄅ_過得這么恣意輕松。
在姜旦漸漸長大之后,姜智就教他去捉弄宮女。
姜仁想反對,姜智反問他:“那如果有朝一日,他們看公子長大了,污蔑他欺辱王后的宮女怎么辦?”甚至,如果是王后……他每天都在思考別人會怎么害姜旦,就算不會殺他,但別的事呢?敗壞他的名聲,讓他名聲掃地,這樣的公子就算日后繼位了也只能當(dāng)個擺設(shè)。
在姜旦漸漸長大之后,姜智就立刻想到了蔣王后和她的宮女。
蔣王后有多美,在她封后的那一夜,來金潞宮宴飲的人都看到了,他們不止看到了王后的美麗,還看到了大王對王后的輕蔑。
在大王閉宮不出的這五年里,關(guān)于蔣王后的風(fēng)流韻事在宮外有好幾樁。樂城的人津津樂道著王后寂寞,與侍衛(wèi)、與大臣,甚至是與宮中的粗役偷情的故事。
如果姜旦和蔣王后有了曖昧,蔣王后的名聲沒人在意,姜旦就永遠(yuǎn)也別想抬起頭來了。
姜智說:“我們不能讓他們不陷害公子,那就只能想辦法削弱這件事的影響。”從一開始,就把它塑造成一件小事。
于是從一年前,姜旦就開始時不時的襲擊宮女。果然像姜智說的,這件事變成了一件趣事,不但宮女沒有生氣,宮中的侍衛(wèi)也嘻嘻哈哈的圍觀,有時還會幫他圍堵宮女,反倒成了宮中一景。
摘星樓還是很干凈的,因?yàn)槌S袑m女和侍人悄悄來打掃。
這讓姜旦相信,除了他之外,這個宮里還有人盼著姐姐回來,他們都想念姐姐。
他坐在臺階上,望著頭頂?shù)奶炜眨耄憬愫痛蟾缭谀膬耗兀?
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呢……
“這里,這里。”黃老帶著阿布,“往這里種,要挖這么深。”一邊回頭看公主,這地里這么臟,也虧她待得住。他聽說公主缺官兒,問蟠兒他和阿布能不能當(dāng)官。
蟠兒問他們想當(dāng)什么官?
黃老不敢說他還是想離公主遠(yuǎn)一點(diǎn),雖然他同情公主——但他還是不想跟她住在一塊!
他說:“那個村長,能當(dāng)嗎?”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
蟠兒去問姜姬,姜姬立刻就答應(yīng)了,難道不知道她最缺村官嗎?黃老和阿布過去了,她就能從村長中再抽兩個人回來了!
而且村官有什么難的?他們的首要任務(wù)就是管住田奴不讓他們作亂,每天都要給他們找活干,建立“聽話干活就有飯吃就不挨打也不會死”的條件反射。
武力鎮(zhèn)壓的問題不用他們操心。
黃老和阿布立刻走馬上任,當(dāng)天就換了兩個人回來。衛(wèi)始假公濟(jì)私,先換回來的是兩個侍人,丁家兄弟還在村里。
衛(wèi)開這次回來算是□□出了幾個幫手,分給他們一些人馬,成了村莊里的警備隊,專管田奴之間的斗毆,抓住了不打不罵,麻繩一鎖都拉去清河泥,去年清的河泥拉回來拌在田里,肥了好多地呢,今年的河泥也要早早的準(zhǔn)備好,堆在露天和肥料混合發(fā)酵,等要施肥時就靠它了。
黃老怕阿布不行,他只好辛苦一下,一個人管兩個村,手把手教阿布。偏偏這個老頭子還是個閑不下來的,看到田奴種地,手癢癢的就自己也去種,帶拉著阿布跟著學(xué)。
幾天下來,兩人帶著田奴已經(jīng)種了好幾塊地了。
姜姬聽說后也過來看,旁聽半天,見黃老說的還挺一板一眼的,再看他這半天挖得坑下得種子,坑距都一樣,深淺也差不多——黃老會種地,而且不是一般的會,是很擅長。
姜姬大喜之下跟著黃老種了半塊地,由于她的目光過于炙熱,黃老頻頻回頭實(shí)在忍不住——裙子都拖臟了!
黃老不種了,他撐著腰說:“唉,老了,不行了,累了。”
阿布喜的把手中的種子一扔,“我扶你!”
黃老瞪著他:“去把種子撿回來,好好種下去!”
阿布只得轉(zhuǎn)頭去了。
黃老出來了,姜姬也出來了。兩人坐到早就搭好的棚子下,姜義立刻捧來清水讓公主和黃老洗手清潔。
黃老背過身——他實(shí)在是怕了公主。明明有時看著是個好孩子,有時卻又嚇人的厲害。
“黃老。”姜姬在身后溫柔的叫他。
黃老的心都要顫了,鎮(zhèn)定回頭,“何事?”
姜姬笑:“您換個官做好不好?”
黃老:“……什么官?”
“司農(nóng)。”姜姬歪頭做可愛貌,“黃司農(nóng)。”
黃老:“……”
老朽欲辭官歸隱,不知可否?
——算了,肯定不讓走。
黃老點(diǎn)頭:“……干什么的?”
“種地的。”姜姬說。
哦,那就還行。
姜姬怕黃老心理壓力太大,說:“您隨便種,只要能種活,有收獲就行,不要求一定要收多少糧食。”
“……”黃老。
您這是看重我啊,還是不看好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