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便服的葉夢得矮身走進牢房,對身后小廝打扮的人吩咐道:“紫芝,你讓他們全都退下去,你守在大牢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葉夢得看著眼前平躺在牢里一臉平靜的劉一止,心里想道:或許,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去那個地方,做那件事情吧!劉一止想不通眼前這朝中的一品大員一身便服地來到死囚牢究竟是為了何事,倒也懶得去想,笑道:“沒想到竟能在這種地方見到,文章千古,人品也千古第一的葉丞相!”葉夢得淡淡道:“葉某,今天來不是和你逞口舌之快的,葉某只有一句話問你,你當真一心求死?”劉一止轉過頭去,背對著他,口氣平靜的道:“丞相又何必明知故問呢?”葉夢得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是大片的蔚藍的天空,那個方向是那座山的方向,原來他想做的并不只是求人而已,他的心中也有葬在那座山上的人的關懷天下蒼生的胸襟吧!
“原來公子也不過只是一個逞一時口舌之快,胸無蒼生的趨名之輩啊!”
“丞相也敢提天下蒼生嗎?”
“果真是個執拗的孩子,是個敢做敢言的年輕人”葉夢得突然想起自己年輕的時候。
“葉某是個什么樣的人,日后天下自有公論,葉某只是想問公子,假若你能用自己的生命換的天下蒼生的福祉,你敢去茍延殘喘嗎,背著天下人的罵名,背著暗殺與阻力?”
劉一止突然轉回身來,正迎上葉夢得明亮的雙眸和滿是期望的神情,他一字字地說道:“有何不敢,一止連,命都可以不要,又何必在乎所謂的名?”
葉夢得笑笑,一臉譏諷的說道:“那倒未必,假若真是如此,公子又何必一心求仁呢?”劉一止覺得那笑容就像一條毒蛇在撕咬著自己內心最軟弱的地方,他激動之下,站了起來,說道:“我能!”葉夢得笑了,是贊許的笑,是理解的笑,他說道:“那公子以為當今天下形勢如何?”劉一止似乎忘記了剛才自己還把面前的人當成敵人,他這一刻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是和有著同樣痛苦的人,對國家的痛苦,他慷慨激昂道:“當今皇上乃是篡位登基,民心已失,自不必說。且朝廷久居一隅,不但百姓不知有國,就連諸侯也勢必會拿此事大作做文章,所以當今之要乃是尋得太子,高舉義旗,諸侯之中雖有不臣者但巨鹿國息冉以忠義著稱,太子一出,有巨鹿相助,各個小國相輔,天下大定必不久已。至于西疆,民乃國之天,一止認為當以安撫為主,且西疆形勢混亂,戰局一開必定不安,首要是找一在江湖和朝野中都有份量之人去穩定形勢,把各個勢力為我所用。至于南海,倭寇窺我大殷之心已不是近年之憂,一止認為當選一胸中有丘壑者安民富民興兵大敗倭寇,先定南海再興義兵,正所謂‘安內必先攘外’。至于東疆戎狄,匈奴之流,聽聞李廣乃是兩代驍將世守東疆,且不關心朝政,此人以保疆為責,可以無憂。”他一口氣說完,因為激動的緣故,臉上已是大汗淋漓,葉夢得笑道:“公子當真是胸中有丘壑者。不知公子可信我?”
劉一止平靜下自己的情緒,放慢呼吸道:“假若一止不信大人的話,剛才就不會說那番話了。一個背信棄義賣主求榮的人難道會關心天下的蒼生?大人有話,不妨直說吧!”兩人相視而笑,葉夢得說:“葉某不才,其他幾方都已有所計劃,唯獨南海定海一帶少一胸中有丘壑者去獨攬大局,不知公子可否前去?”劉一止笑道:“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呢,假若一止不去的話,那豈非真的成了趨名之輩了!”葉夢得突然語氣凝重的說道:“但是,你朝堂之上忤逆皇上,雖然皇上也答應讓你去定海,但以其睚眥必報的性格,即使知道你在定海不會容易,半路之上危險也必定重重,你果真愿意前往?”劉一止轉過身去,望著牢窗外的那片天空和那座山,淡淡道:“一止此身又那座山保護,假若不做些有利于天下蒼生的事,一止是不會死的!”轉過身去,面前已經多了一個人,正是剛才被葉夢得喚作“紫芝”的人,面容竟是異常的清秀,突然聽見葉夢得說道:“此去定海路途遙遠,就讓紫芝隨你一起去吧!葉某不便久留,就此告別,他日相見之日希望君已然不負此身。”說著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