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凌云養(yǎng)了幾日,身子終于恢復原狀被允許出門,由于上次的事,君牧野不許她再單獨去見寧氏,便由丫頭們陪著去后花園湖上涼亭乘涼。
五月正是夏季的開始,凌云由于懷孕,明顯比往年更怕熱一些,望著湖上的田田荷葉”感受到?jīng)鲲L吹來,身上的燥熱才好了許多,但秦嬤嬤又怕她再度著涼,竟是又給她準備了毯子。
自從凌云懷孕,秦嬤嬤跟在她身邊的時候便又多了起來,感受到她的關(guān)懷,即使不樂意,凌云還是照辦了。
正覺得坐著無聊,便見遠處走來三人,打頭的正是寧氏身邊的適意,后面跟著兩個不同打扮的丫頭,不知所為何來。
“奴婢見過夫人。”適意來到凌云跟前,帶著二人福了一福道。
凌云漫不經(jīng)心地瞧了三人一眼,揚揚手:“起來吧,你來可是老夫人有事吩咐?”
適意臉上有些為難,她先是偷眼瞧了瞧凌云,又瞥了下身后的兩個丫頭,想到主命難違,遂硬著頭皮道:“回夫人,老夫人說您現(xiàn)在有了身孕就不便侍候大人了,老夫人特意為大人選了兩個服侍丫頭,讓奴婢給您送了來。”說完,她頭也不敢抬,凌云的脾氣她是知曉的,萬一沖她發(fā)火,她可吃不消。她實在弄不懂,寧氏往君牧野身邊大大小小的美人送了那么多次,全都被他堅定地拒絕了,明知道這次不會成功,為什么還要讓她過來討嫌?
聽到適意的話,站在凌云身邊的梅雁和梅香十分憤慨,都覺得寧氏欺人太甚,她除了會往君牧野身邊塞女人,就沒別的事了么?
就連秦嬤嬤都有些生氣,人送就送吧,還大老遠的送到凌云面前,這不是誠心氣人嗎?她擔憂地瞧了一眼凌云,真怕她會受不住脾氣出了意外,熟料,但見她只是靜了片刻,便微微一笑,對示意道:“讓母親費心了,這兩個丫頭我收下了,等夫君回來便會去向老夫人謝恩。”
示意對自己聽到的話感到難以置信,凌云居然沒有發(fā)火?但意識到自己逃過一劫,心下一松,趕緊道聲是迅速逃走,留下兩個滿面惶恐的丫頭。
凌云看都沒看她們一眼,便讓她們暫且退到一邊,等回去的時候再給她們安排住處。二人原本都是寧氏身邊的丫頭,對凌云的一貫作風自然十分了解,只因為相貌出眾才被挑中,心里一直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怕凌云會對她們發(fā)威。此時,一聽凌云似乎有放過她們的跡象,如何不感恩,二人趕緊跪下求饒道:“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一切都是老夫人的安排,奴婢一定會安安分分地服侍夫人,請夫人饒了奴婢!”
這一聽,凌云便忍不住笑了出來,擺擺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二人見凌云真沒有生氣的跡象,當下松了一口氣,迅速退出了涼亭。
梅香望著兩人遠去的身影,立刻為凌云打抱不平:“小姐,她這是什么意思,明知道您和姑爺不會接受,怎么又來這么一出?”
凌云笑笑:“這就是她的目的。”
梅香不解,倒是梅雁一點就透:“她是想讓小姐發(fā)怒?”
凌云贊賞道:“不錯,咱們一生氣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梅香仍是不明白,困惑道:“小姐發(fā)怒對她還有什么好處不成?”
卻見梅雁拽了她一把掃了一眼凌云的肚子,她這才恍然大悟地叫道:“她想讓小姐胎氣不穩(wěn),這也太惡毒了,小姐懷的可是她的孫子啊!”
聽到這話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寧氏連君牧野都不心疼,何況一個孫子?
梅香喋喋不休地抱怨寧氏的冷血,見大家都沒什么反應,也覺得沒什么意思,反而增添凌云的煩惱,很快便住了嘴,但整個人看起來仍氣哼哼的。
見天色暗下來,也不那么熱了,凌云便帶著眾人回到了隨云居,吩咐秦嬤嬤給那兩個丫頭安排了住處,沒一會兒,君牧野便回來了。
自從楚國和寧國開打,國內(nèi)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寧靜當中,先前的饑荒、春旱和拖雷入侵等事像是沒有發(fā)生過一般,在兩國交戰(zhàn)期間都沒了蹤影,朝野上下唯一關(guān)注的就只有打仗這一件事,就連糧食收獲的喜悅都降低不少。
凌云和君牧野之間倒是很少提到這場戰(zhàn)爭,反正該想的辦法已經(jīng)想了,她現(xiàn)在只要好好養(yǎng)胎就是了,非常有默契的,君牧野也很少拿朝堂上的事情煩她。
為君牧野除下身上的朝服,換上便服,凌云一邊招呼君牧野用了些茶和點心,一邊道:“母親今日送了兩個丫頭過來,說是給你用的,我已經(jīng)讓她們安頓了下來。”
君牧野端茶的手一頓,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她打量凌云一眼,帶著十足的怒氣道:“你不要理會她就是了,把人打發(fā)出去,這種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凌云無奈地嗔了他一眼:“我都沒生氣,你倒是先氣了,此時你就不要管了,我就是同你說說,一會兒咱們過去,她肯定還是要說的,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君牧野臉色十分難看,將寧氏禁足已經(jīng)是極限了,他總不能真和關(guān)犯人一般關(guān)著她吧,即便是犯人還有探監(jiān)一說呢。
對凌云的話表示默認,君牧野拉著凌云說了會兒軟話,又問了問身體,才相攜往東院去。
自從確定寧玉真的嫁到了北牧,寧氏就臥床不起了,凌云對她其實真有幾分佩服,都到這地步了,還不忘給她找氣受,真該給她頒個鍥而不舍獎。
見到攜手而來的夫妻二人,寧氏瞇著眼瞧了二人一眼,無精打采道:“按說在聽說兒媳有身孕起,這人本宮就該給你們送去了,可前段日子朝里內(nèi)外事情也多,便給耽擱了。如今終于有了空閑時間,牧野可要加把勁兒,再給本宮多添幾個孫子,到時候這嫡庶子女都有了,本宮就是兒孫滿堂,相府也算圓滿了。”
這話若是說給別家有身孕的媳婦兒聽,還不當場氣昏過去,即便凌云心知寧氏故意氣她,已有準備,聽了這話也忍不住心里發(fā)悶。感受到君牧野越握越緊的手,凌云反而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撫了他,才望著寧氏蠟黃的臉色,十分知書達理道:“兒媳明白母親遺憾只有夫君這一個孩子,現(xiàn)在想要多子多孫也無可厚非,即便是逝去的公公應該也是這么希望的。記得家母曾對兒媳說過,當年兒媳和夫君訂婚之時,公公還說過想再要個女兒,家母當時還十分羨慕公公與母親的鶼鰈情深呢,只是不知為何竟是沒能如愿?”
凌云別有用心的講這番話說完,果然見寧氏瞬間變了臉色,眼睛如厲鬼一般瞪著她道:“你說什么?”
凌云瞥了一眼同樣望過來的君牧野,面上一派平靜,好像一切都是無心之語,見寧氏追問,她絲毫不嫌煩地解釋道:“母親大概是忘了吧,兒媳記得很清楚,家母曾說過因為當時她和家父剛剛成親,不知道第一個孩子是男是女,公公說不打緊,只要他再生個女兒便好了,到時候無論母親生男生女我們都能結(jié)成親家。可是……”
說到這,凌云特意觀察一下寧氏變幻個不停的臉色,繼續(xù)道:“可此話僅僅剛說了一日,公公便去找家父喝酒,言道這輩子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了,若家母所出真是男孩,只有同夫君結(jié)為兄弟了。家母一直很好奇,在這一日里,公公和母親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最后幾個字,凌云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當年寧氏對君牧野所做的事簡直令人不齒,齷齪之極,趁這個機會說出來,凌云完全是報復寧氏。
寧氏因為凌云的話陷入了回憶當中,反而是君牧野的狀態(tài)十分不妙,他顯然更快地想起了當年之事。在凌云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他的身子猛地一抖,握著她的手冷如寒冰,臉色一片蒼白。
凌云不禁有些心疼,她雖然討厭寧氏,可這話實在不該當著君牧野的面說,她也的確是被寧氏刺激到了。她擔憂地望了君牧野一眼,臉上充滿了歉意和懊惱,見他終于肯看向自己,不由反握住他的手,很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君牧野見她這個樣子,很快放松下來,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示意他沒關(guān)系。凌云稍微放下心來,聽到寧氏那邊有了動靜,二人立刻轉(zhuǎn)頭望去。
卻見寧氏激動地抓著床沿,臉上各種情緒變幻個不停,最后停留在極度的惶恐和難以置信上,大睜的雙眼意味著她已經(jīng)想起了所有事情,此時的心情恐怕正陷入無邊的后悔當中吧。
凌云覺得她應該能猜到寧氏如今的心情,聽凌夫人的話意,君擎天和寧氏成婚五年,在她和君牧野訂婚的時候終于心軟決定和寧氏過正常的父親生活了,可寧氏卻突然發(fā)瘋對君牧野做了那種事,讓君擎天徹底冷了心,那句想要女兒的話便也付諸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