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府門外發生的事情早已經有人報了進來,對于這一事件演變的結果,最高興的大概要數榮貴妃了,皇帝雖然對寧氏的作法有些不悅,卻也不想太過計較。基本上只要事件沒有真正影響到他個人,他很少計較。這種性格若是放在一個普通人家或許可以安生本分地過完一生,可惜他是皇帝。
經過了之前一事,接下來的拜堂禮就顯得平靜許多,并且在最后,皇帝的一道旨意令百官意識到了丞相府是多受皇帝榮寵,因為新媳婦剛拜完堂,就被賜封為一品誥命夫人,這種恩榮也算是大寧朝頭一樁了。寧氏對此完全不知情,當下看向皇帝和君牧野的神情幾乎想要把他們吃掉,那惡狠狠的目光簡直就像一頭饑餓的狼。
皇帝自然也感受到了這道目光,不過他自認為今日已經饒了寧氏一次,發現寧氏非但不感恩還對他怒目而視,懷疑她究竟有沒有把他當皇帝,即便他是她的侄子?
寧氏一察覺到皇帝的不滿,連忙把怒意收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應酬前來賀喜的女眷,卻為日后對付凌云更加頭疼了。她是當朝長公主,位份甚至高于當朝皇貴妃等同于皇后太后,尊極品,可即便是這樣,若想發落一個一品夫人仍是不易。眼下也只有等真正抓住凌云的把柄才能一次置她于死地,否則還會讓自己落個壞名聲。
凌云雖然早就知道會下這道圣旨,可仍擔心發生什么變故,如今真真切切地接到了手里,她的心才更安穩了一些。
終于結束了一系列繁瑣的禮節,凌云被丫頭婆子們簇擁到了新房,只等君牧野應酬完賓客再過來。凌云只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人偶,別人要她如何她就如何,喪失了視覺的她完全沒有了自主能力,令她感覺很是憋悶。因此,當確定了新房內已經沒有外人之時,她完全不顧下人的阻攔,自己掀掉了蓋頭,取下了鳳冠,大喇喇地躺在新床上閉目養神起來。現在距離開宴還要半個時辰,更不用說宴席結束了,所以這段時間足夠她好好休息一番。
梅雁留房里,梅香、秦嬤嬤和奶娘則守在門外同喜娘和君府的下人們拉家常,喜娘這一日經歷了數種變故對于這件親事只祈禱快些結束,她好拿錢走人,絕不想再有意外發生。因此面對這位非同尋常的新娘子,她也是盡量服從,畢竟人家的身份大大提升了。
夜幕降臨的時候,外院中的嘈雜已經減弱了許多,君牧野揮退了侍從趙同來到內院的東院,正是新房所在。轉過一個九曲回廊,他遠遠看到一群下人在新房門口聊得熱火朝天,其中幾個正是凌云身邊的人。他微微一愣,看向那緊閉的房門,頓了頓,悄悄轉身走去一旁的涼亭坐了下來,這樣既能夠看到新房的情景,又不讓那些人發現他,趁著外院依稀的喧嘩更顯此處的靜謐。
凌云美美地睡了一覺,才心滿意足地睜開眼,問了問梅雁時辰,一聽已經天黑,遂趕緊起身讓梅雁幫她重新梳妝。她要接待的可是后半生的“頂頭上司”,絕不能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日后的生活幾乎全靠他了,至于靠不靠得住,暫且忽略。待一切收拾妥當,梅雁便打開門讓下人們全部進來侍候著,等候新郎官的到來。
君牧野遠遠看到新房的門終于打開了,立即起身整整身上的喜服,深吸一口氣舉步向那在寒夜里看起來異常明亮溫暖的房間走去。
凌云這邊正蒙著蓋頭覺得不舒服,考慮要不要先把它拿掉,等得到通報再蓋上,就聽到門口的下人道:“大人,您回來了。”
凌云立即坐正身子,聽到那人淡淡地“嗯”了一聲,接著房門就被打開了,房內的眾人齊聲道:“見過丞相大人。”
君牧野淡淡道:“都起來吧。”說完,他轉頭看向喜娘。
此時新房里的擺設除了凌云帶來的一部分嫁妝,還有圓桌上各種物品,比如紅棗、花生、桂圓、蓮子這類有寓意的食物,此外還有喜秤和不熟的餃子等。
喜娘在君牧野眼神的示意下,有條不紊地將一系列禮儀進行完畢,最后為凌云褪下嫁衣換上睡衣,卸去頭飾打散頭發,再取出一方雪帕放在新床的褥子上,道了幾句吉祥話,便帶著其余人歡喜地退下了,完全沒有去看表情僵住的凌云和耳根通紅的君牧野。
說起來凌云在這段時間一直都刻意忽略了洞房這件事,她雖然活了兩世,卻從未經歷過情事。上一世總還是有些途徑可以讓她了解一些,這一世生活環境單純的她完全就是一個小女孩,即便是出嫁前的那一天,凌夫人也沒好意思和她講太多,語言甚是隱晦。凌云當時還覺得好笑,此刻卻有些為難,兩個人要想在剛算認識的情況下就滾到床上去,是有些難為人吧?
凌云低頭苦惱地思索要怎么辦,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看到君牧野正站在她面前,偷瞧了她一眼立刻移開,雙手握緊了又松開然后又握緊,一副緊張得不知所措的樣子。
見此,凌云不禁暗笑,由此可見之前打探到的他不曾接近過女子一事屬實,又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他一會兒,凌云看了看還放在自己身邊的長劍,對他道:“把手伸出來。”
君牧野聞言一愣,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按照她說的自動把右手伸了出去。凌云一邊拔劍一邊提醒他:“右手要寫字換左手。”
于是君牧野又一臉怔愣地收回右手伸出了左手,一陣刺痛令他醒神,接著就見凌云立即拿起那方雪帕擦拭他手心處流出的血。那傷口并不深,很快就凝固了,之后凌云在自己帶過來的一個小箱子里找到一瓶藥膏為他涂上,把雪帕扔到床頭,一翻身躺在床的里側,對君牧野道:“床一人一半,希望你的睡相不要太差。”
君牧野看著凌云的一連串動作,始終處于呆滯狀態,在凌云這句話聲音落下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我可以睡外院,之前我就睡在那里。”
凌云已經閉上的雙眼乍然睜開,瞥了他一眼聲音沉沉道:“你是想被發現帕子作假呢,還是想讓我被大家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