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牧野的悲哀凌云看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出于何種心理,她只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給他支持和力量,遂微微俯下身雙手環(huán)住他的肩膀,溫柔地抱住了他。
懷里的軀體霎時一僵,凌云將下巴放在他的頭頂,輕輕地?fù)嶂念^發(fā):“人生在世本來就有許多無可奈何,其實你很幸運,你可以運用自己的力量將世界改成你希望的樣子。可是很多人,比如外面的難民,他們也很無奈,但他們卻只能依賴?yán)咸欤蕾嚲鳎?dāng)這兩樣都拋棄他們之后,就只能依賴你。他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這么脆弱呢?”
君牧野一開始的注意力完全被凌云柔軟馨香的身子吸引了,伴隨著她體貼安慰的耳語,很快就從那種無法抑制的悲傷中解脫了出來。他本能地回抱住她,手臂緊緊用力:“云……云兒,你真好……”過了很久,似無意識地,他低聲喃語。這種有人安慰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他不舍得太快就放手,漸漸閉上了眼,細(xì)細(xì)品味這種美妙的感覺。
凌云任他抱著,也不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一種微妙的情愫在兩人之間默默流轉(zhuǎn)。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直到聽見外面?zhèn)鱽砻废銌舅麄冇蔑埖穆曇簦瑑扇瞬琶腿惑@醒,驀地四目對視,紛紛紅了臉頰。凌云最是淡定,不過是一瞬間的不自在,放開他之后,問道:“可想出了解決辦法?”
君牧野看著她漸漸與自己分開,來不及感到失落,一聽到她問話,不假思索道:“絕對不能讓他為所欲為,我打算明天就去上朝。”說完,他半是詢問半是堅決地望著凌云。
這段時間他的起居作息都是凌云在打理,辦公時間久了。凌云就不允許他再做下去,晚上一到時間便要休息,第二日雞鳴三遍才允許起床,因此他有些擔(dān)心凌云會以他的身體為由阻止他上朝。
凌云低頭看他,半晌無言。
君牧野有些忐忑,生怕凌云反對,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那么聽話,如果她反對自己是不是還要堅持呢?
“夫……云兒……”君牧野一開口,立即改了稱呼,并眼含期盼地盯著她。一看她并不反感,趕緊又重復(fù)了一遍:“云兒,我的身體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上朝不成問題。”
凌云被他緊張的語氣逗笑了,反問道:“我又不會攔著你,你這是做什么,求我啊?”
這一笑,君牧野瞬間大大舒了一口氣。被她問得不好意思:“你是我的夫人,我自然會尊重你的意見。”
君牧野這話說得凌云通體舒暢,忘形之下,她做了一個十分流氓的動作,就如一個登徒子調(diào)戲良家婦女一樣,她一挑君牧野下巴。沖他道:“乖,真是自覺,要繼續(xù)保持哦。”說完。揮一揮衣袖,走出臥室吩咐傳飯,留下床上呆若木雞的丞相大人。
翌日四更剛至,君牧野就去上朝了。送走君牧野,凌云也無心睡眠。起身練了會兒劍就去給寧氏請安。
朝堂上,皇帝姍姍來遲。瞥見下面站著的君牧野,皇帝道:“朕今日有事要宣布,朕決意選妃,現(xiàn)命各州府將轄下十二至二十歲未婚女子選送上京,供朕遴選。”
雖然早有心理準(zhǔn)備,可皇帝一上來就宣布這件事,仍是惹得眾臣嘩然。昨日御史們跪求太后一事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朝堂,此時明知無用,誰也不愿強出頭,卻也無人應(yīng)答。
皇帝十分不滿,臉上戾氣漸露:“眾卿家怎么不說話,朕已下旨,你們這是要抗旨嗎?”
依然沒有人說話。
皇帝看向君牧野:“丞相,你先說,你要抗旨嗎?”
君牧野掀起眼簾,看向高高在上的君主:“陛下,此事不可行,請陛下收回成命。”
丞相一帶頭開口,立即有膽大的上前:“丞相大人說得對,陛下這么做會讓百姓心寒啊!”
“是啊,陛下,為了國家社稷,此時萬不可大肆鋪張浪費,否則很容易觸怒百姓的啊!”
“臣請陛下收回成命!”所有大臣,第一次意見如此一致,同時表示反對。
皇帝料不到竟沒有一個人表示贊同,頓時惱羞成怒,他一指君牧野:“丞相,你不要以為救了朕就可以質(zhì)疑朕的決定,也不要以為沒有你朕就做不了這個皇帝!”
君牧野早就料到皇帝會有這番言辭,他不緊不慢道:“陛下言重了,臣所做皆是分內(nèi)之事,眼下亦然。”
皇帝見君牧野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一掃眾大臣:“你們呢,你們也要堅持如此嗎?”
“臣等唯丞相大人馬首是瞻!”
“放肆!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朕放在眼里,今兒個朕偏要這么做!中書令上前,擬旨,朕要昭告天下,抗旨者斬立決!”
中書省的部門長官就是丞相,被皇帝點名的中書令一聽,立即將目光投向頂頭上司,明顯在等他的指示。高高在上的皇帝將下方情形一覽無余,中書令的小動作他瞧個分明,登時大怒:“混賬東西,朕的命令你敢不聽,是想造反嗎?”
皇帝見沒有一個人聽自己的話,怒不可遏地指著新上任的京兆尹:“你,選妃一事就從京城開始,你辦是不辦?”
京兆尹沒想到自己這么倒霉,剛上任沒幾天就被皇帝點名做先鋒,這若是答應(yīng)了,萬一出點什么事,他可就是千古罪人了啊!
“噗通”一聲跪下,京兆尹滿頭大汗:“陛下,臣,臣不能啊!”
皇帝氣得猛地站起了身子,噔噔噔幾步走下丹陛,拔出侍衛(wèi)手里的刀,放在他脖子上:“現(xiàn)在呢,能是不能?”
眾臣猛抽了一口冷氣,皇帝這是瘋了嗎?
“臣……臣……”京兆尹瞬間六神無主,瞧著脖頸上刺眼的大刀,差點嚇得尿了褲子,慌忙之下他尋到站在不遠(yuǎn)處的君牧野,一聲疾呼:“丞相大人救命啊!”
君牧野面色陰冷,似結(jié)了層寒冰,他一轉(zhuǎn)身,看著皇帝:“陛下,您為難他是沒用的,只要臣不同意,他什么也做不了。”
“好,好,”皇帝突然將刀轉(zhuǎn)了個方向直指君牧野,“他們都聽你的不聽朕的,是不是連朕都要唯你是從啊?”
君牧野淡定地朝他一揖:“臣不敢,臣只是在行使丞相的權(quán)利,沒有三省六部主事的同意,陛下的一切旨意都做不得數(shù)。”
“是啊,大寧朝誰不知道丞相大人總攬?zhí)煜麓髾?quán),現(xiàn)在連我這個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狗屁的三省六部,還不是都聽你的,你索性說只有得到你同意朕才能下旨好了,說白了朕就是你的傀儡,你不是皇帝勝似皇帝!”
這話說得就嚴(yán)重了,眾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訥訥無言,君牧野立即下跪:“臣惶恐。”
“沒什么好惶恐的,往日也就算了,但此刻,朕不愿再受你擺布,朕要廢了你!”皇帝看著跪在腳下的君牧野,臉色青白,一字一句地大聲宣布,聲音在整個大殿里一遍遍回響,震驚了所有人。
君牧野身子一顫,抬頭對上皇帝的視線,目光中充滿無限悲戚。這就是他辛苦多年的結(jié)果,這就是他一心對待的君王,這就是他舍命相救的皇帝?
這句話讓原本鴉雀無聲的朝堂瞬間炸開了鍋,還沒等眾臣向皇帝求情,就見他一手執(zhí)刀,掃視眾臣:“誰也不準(zhǔn)求情,否則朕現(xiàn)在就砍了他!”
眾臣噤若寒蟬,沒人敢質(zhì)疑他的話。不約而同地想起當(dāng)年這位皇帝剛剛登基,就要興建暖香殿,供他淫樂所用。當(dāng)時一位御史參奏的折子用詞嚴(yán)厲了些,這位皇帝當(dāng)著眾臣的面,命人砍了這位御史的手割了他的舌頭。在整個朝堂上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和御史凄厲的尖叫聲中,年輕的皇帝得意一笑:“看你還怎么寫奏折進行朝議,之所以留你一命就要讓你看看,朕是如何將昏庸無道進行到底的!”
當(dāng)日那一幕被眾臣記在了心里,因為沒人敢反對,因此暖香殿終是耗費大量銀子建了起來。兩年來,如果皇帝不理國事他們反而會松口氣。眼下難民成群,不比當(dāng)年,如何會縱容他這么下去,這會動搖國之根本啊!
百官心里焦急,既怕皇帝廢了君牧野,又怕他真如當(dāng)年一樣,直接毀了反對的官員,一時間君臣僵持在原地。立在大殿之外的卓公公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立即派身邊的小太監(jiān)去慈安宮請?zhí)笄皝怼?
太后的主心骨就是丞相,一聽皇帝要廢丞相,早膳被打了一地,趕緊由宮女扶著前方朝堂,她對兒子是又愛又恨,同時也氣大臣們不會討皇帝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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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你這是要做什么?”來到朝堂,一眼看到他手里的刀,她掃了一眼立在兩邊的侍衛(wèi):“你們做什么吃的,怎么能讓皇帝動這么危險的東西,還不快收回去!”
被奪了兵器的侍衛(wèi)聞言,猶豫著上前,見皇帝沒有反對,立刻取回兵器心驚膽戰(zhàn)地重新立了回去。
太后小碎步走進來,瞥了眼跪在地上的丞相和君牧野,慈愛地看著兒子:“皇帝,丞相犯了什么錯,你讓他這么跪著?”
“母后,丞相不許皇兒選妃,你說他過不過分,所以兒臣要廢了他!”被太后一問,皇帝立即開口控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