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與長儀真人說定了造假“批命”的事情後,不等長儀真人先兌現他答應的事情,就很爽快的先把清塵術這個簡單但常用的入門道術教給了他,甚至還免費就他們佈置在玉泉山上的障眼法評價了幾句,給出了幾個改進的意見,說完這些方纔下山去了。
在玄淵上山進入玄正觀時,有人成功穿過了玄正觀佈置在玉泉山上的陣法上山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開來,雖然當時玄淵上山時並不惹眼,沒有引來多少人的注意,故而無人知曉那成功越過陣法上山的幸運兒是誰,但是不知道沒關係,不知道他們可以等啊。
於是當玄淵從玉泉山上下山時,就見玉泉山下上山的山道入口處等了一圈人,他們大多數人都是無所事事前來湊熱鬧的,自己上不去玉泉山,見有幸運兒成功上山了,自然好奇、感興趣,於是他們便自發的涌來,想看一看成功的幸運兒是誰。
前來圍觀的閒人們把下山的路口都給堵死了,確保從這條山道下山的人絕對無法瞞過衆人,最終一定會暴露於衆人視野之中,讓他們親眼看一看這有緣穿過玄正觀佈置的陣法的幸運兒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殊之處。
“誒,下山了!下山了!我記得他,之前我就就親眼看到這個小公子走在我前面,然後他就那麼走了過去沒入了雲霧當中,沒有莫名其妙的又走回來!他肯定上了玉泉山頂,進了玄正觀!”等在上山小道的路口上的一位穿著道袍,氣質卻莫名有些不倫不類的中年人高聲叫嚷了起來。
衆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在明媚的春日光輝之中,兩旁滿是綠翠灌木叢、開了許多爛漫山花的小道中,一道略顯瘦削、身著青衫的俊俏少年緩步而下,分花拂柳一般,從滿是綠意的山道中走了下來,從清淨純澈的自然風景走回到充滿煙火氣息的人間來。
看著神情淡漠、漫步而來挺拔修長的身影,圍堵在路口的閒人們一時有些卻步,只不明就裡的在冥冥中有些心驚膽戰,一時間竟不敢圍攏上去好好看看這位成功上了玉泉山的幸運兒,但他們卻步不敢上前,卻又一時忘了退離開來,反而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當不當、正不正的堵住了路口。
負手往山下踱步而去,玄淵維持著不好不壞的心情,心思平靜而淡薄,當他見到堵在路口的一羣人時,他眉形好看、修長得幾乎斜飛入鬢的長眉輕輕一挑,幽深眼眸中有那麼幾分淺淡的不耐掠過。
但還不等玄淵做什麼,在被一羣閒人圍堵著的路口後又衝過來七、八個身穿家丁服裝,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的壯漢來,他們態度不算友好、動作粗暴的把擠擠挨挨在路口的人推開,頓時就直接把被堵住的路口給清開了。
不等被粗暴推開的人們發出什麼質問,這些家丁身後又走出一個穿著灰色錦袍的中年男子,身材清瘦的他面上帶著圓滑的微笑,眼神很是精明,甫一靠近過來就抱拳連連對玄淵作揖,微笑道:“小人眼拙,不識這位公子身份,但公子能有緣踏上玉泉山,必定是天之驕子、精英才子。”
見玄淵對自己的奉承無動於衷,俊秀爾雅、眉清目秀的面容上面無表情,眼神幽深難言,不由就讓這位精明的男子住了嘴,他不再說廢話,直接講明來意:“小人是爲代主人前來邀請公子前去別院赴宴。”
“小人的主人正是睿王殿下,殿下最近正巧在附近的別院中暫居,聽聞公子竟是有緣闖過玉泉山上陣法踏足玄正觀之人,不免想與公子一見,故而特意命小人來請公子赴宴。”
這灰色錦袍的中年人正是睿王府的一個管家,此時他說明來意,從袖子中取出一張極是精緻的請帖來,帖子上的印記正是睿王府的標記,這個請帖竟還是正式的拜帖,灰袍管家雙手捧著請帖,恭恭敬敬的遞給玄淵。
聽聞灰袍中年人是睿王的人,玄淵不由瞇了瞇眼睛,微薄的脣也勾了勾,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淺笑來,濃密的睫羽眨了眨,他低垂著眼眸輕笑了一聲,被睫毛遮掩的黑眸中有著說不出的嘲諷和譏誚,讓人一時難以猜出他此時到底在想什麼,懷著怎樣的心情。
睿王在穿書者所看的那本書中,所處的位置是男主角。
不管是在書中還是在穿書者看來,睿王似乎就是一個地位高貴、有才有貌、深情不悔的男子,只要博得他的歡心嫁給他,就能一生順遂幸福,走上人生巔峰成爲人生贏家,似乎睿王這個人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爲一個深情不悔的男主角。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當今陛下膝下共有九子尚存,可謂是子嗣衆多,大慶朝太子早立,當今太子乃正宮嫡出長子,冊封太子、入住東宮已經多年,地位穩固、不可動搖,在太子之下,還有數位王爺,或前往封地就藩,或滯留京城,皆是權柄在握、不可小覷。
龍生九子,盡皆不凡,但在穿書者所看到的那本書最後,作爲當今陛下幼子的睿王卻纔是真正的贏家,最後坐上了皇位的人是他。無論是太子也好,其他七位王爺也好,都不過是墊在他腳下的石頭,助他登上帝王之位而已。
能以一介幼子身份幹翻冊封多年的太子和排在前面的七位兄長,這樣的睿王怎麼可能只是一個深情不悔的男子,一段愛情傳說裡的男主角?他分明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心機深沉,手段狠厲,心志過人,如此纔會成爲奪嫡之戰最後的贏家。
接過睿王的請帖之後,玄淵眨了眨眼睛,心頭吉光片羽一般的掠過一個靈感,卻是計上心來,突兀冒出一個好主意來,他將請帖握在手中,負手而立,露出溫潤清淡的笑容來,淡淡笑道:“睿王邀請,在下豈敢不應?”
反正正好是午時,找個地方用膳也是不錯的選擇。睿王是天潢貴胄、皇子親王,膳食必定是珍饈佳餚,有人願意宴請,玄淵也不必拒絕。
也不知他突然想到的好主意到底是什麼,這一刻玄淵眼中涌現的笑意竟是短暫驅散了他眸中的幽暗,眸中星星點點的笑意清然好看,像是愉悅快慰,又彷彿夾雜著不懷好意的戲謔和灑然。
玄淵同意了要赴睿王的宴,灰袍中年人頓時就喜笑顏開,並語氣小心的詢問玄淵的身份和來歷。
瞇了瞇眼睛,玄淵笑得意味不明,他保持著溫文爾雅的神情,眉宇間還微帶稚意,但卻並不顯得青澀稚嫩,只勾了勾脣,語氣溫和的自我介紹:“在下秦修茂,只是一介學子,如今身上也只有一個秀才的功名,實在不是什麼精英才子。”
聽完玄淵的自我介紹,這灰袍管家先是一怔,繼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掠過一抹恍然和驚訝,在引著玄淵往睿王別院而去的路上,對玄淵的態度越發恭順,但卻並不讓人覺得諂媚,很是會做人。
睿王的別院就在距離玉泉山不遠的一處莊子裡,乘著睿王府派來的馬車,不過走了一刻鐘便到了別院。等玄淵被人領著來到別院的堂中,卻見堂中已經擺著兩張案幾,一身穿玄錦長袍的俊美青年高坐上首,氣勢驚人,尊貴不凡,正是睿王祁涵。
灰袍管家急匆匆走到那俊美青年身側,不知垂頭躬腰說了什麼,睿王冷峻面容上竟稍稍掠過些許暖意,擡眸看向玄淵,態度還算和善的對他微微點頭,一擺手示意玄淵坐下:“原來是秦大學士的長子,請坐,本王一時興起邀請秦公子前來赴宴,有些冒失,還請秦公子不要在意。”
說是宴會,其實也只有睿王和玄淵二人罷了。睿王劍眉星目、挺鼻薄脣,天生的好相貌,他氣質不凡、十分尊貴,雖有皇族傲氣卻並不讓人覺得可厭,只覺是天生氣度,讓人頗爲想要臣服。
玄淵坐下後,神情淡然、含著三分似有若無的清淺笑意和睿王你來我往、不知真假的交談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迴應著睿王的一些場面客套話,既不露怯,也不熱情,他溫潤如玉、君子端方,好似只是來赴一場尋常的宴會,並沒有太多表態。
睿王顯是沒想到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能這麼沉得住氣,不過睿王也很年輕,今年不過才十七歲而已,只是氣勢驚人、神色冷峻,方纔令人覺得像是青年,其實稱他少年也說得過去,反而更合適。但只要是直面過睿王的人,都不會覺得他是個普通的稚嫩少年。
“本王對玄正觀向來也是十分推崇,只是無奈並非有緣之人,不得機緣踏上玉泉山,故而對能進入玄正觀的秦公子你十分好奇,特才請你前來赴宴。”睿王打了好一會兒太極,總算是有些不耐了,終於說到正題,“不知秦公子你可有幸見到長儀真人?又所求了什麼?”
玄淵垂下眼簾,眼中眸光一閃,脣角隱秘勾起的笑意近乎譏誚,似笑非笑一般,他半低著頭,倒也沒有隱瞞,很乾脆的說道:“確實見到長儀真人了,並請他替我批了命。”
擡起頭來,在正堂中,玄淵幽深眸中有一瞬眸光不明,彷彿別有意味,他淡笑著接著對睿王說道:“其他評語倒也罷了,殿下有所不知,在下身上有一樁指腹爲婚的親事,但長儀真人卻說我姻緣線短,不宜太早成親,且……”
略一停頓,玄淵半垂下頭,眼中幽暗之意大盛,卻聲音極輕,意味深長的接著道:“與我定親之人生具鳳命,怕是與我有緣無分,並非良緣,最好早早退去親事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