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大半夜的跑到我們家附近來,而且還翻窗進來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是並沒有惡意?!毙Y態度認真的解釋了一句,“畢竟聽聲音是個少年,不是什麼壞人,所以沒有跟你說?!?
方父本來想囑咐一句,讓他記住以後再出這樣的事情不管他認爲翻窗進來的是好人還是壞人都要告訴他時,突然想到唐文林可能的身份,以及玄淵轉達的那幾句影影綽綽“把身份還給你”的話,便又沉默了下來。
他與唐父說來算是同齡人,但成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勞累生活讓他的臉上佈滿了風霜,雙手更是滿手老繭,他木訥老實,不會說好聽的話,在此時這種時候,他根本不知道怎麼應對。
倒是唐文林,在玄淵說他“不是個壞人”的時候,忍不住呵呵乾笑了兩聲,彷彿有點心虛。而且這心虛的情緒一升起來,對於方勝涵竟然認得他聲音還直接說出來的事情,他都忘了去顧及了?!啊?
唐父側眸深深看了唐文林一眼,確認他是真的想要把二人的身份交換回來,不由心頭一沉,心中浮現莫名情緒來,他不知道唐文林這麼積極的想要把二人身份換回來,究竟是爲什麼。
但現在顯然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而且唐父心中有愧,自問他們夫妻確實對唐文林疏於關懷和愛護……
定了定神,唐父冷靜下來,轉頭看向方父和方母,輕輕嘆了口氣,接著沉聲說道:“我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與你們二人商量,你們有時間嗎?想來你們也大致猜到是什麼事情了吧?”
方父看了看唐文林與他長相相似的面容,又看了眼唐父和自己兒子方勝涵肖似的五官,再聯想到唐父剛纔說起十二年前他們有緣在同一所醫院同一天生產這一點,已然是若有所悟。
當下便轉頭看了眼玄淵:“帶著這位……”遲疑的看了唐文林一眼,方父有點猶豫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半響才憋出一個詞來,“帶這個同學去你房裡玩,我們沒有叫你,你們就別出來。”
唐文林:……他不要啊!而且跟方勝涵能玩什麼?跟他一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嗎?
唐父沉默地看了眼滿臉抗拒和不情願的唐文林一眼,微微抿了抿脣,神情沉肅的道了一句:“事情還沒有定論之前,你先不要跟他瞎說話?!憋@然對於唐文林之前跟玄淵說的話有所猜測,並且並不滿意。
“…………”唐文林哽了哽,差點把這段時間以來貼在臉上乖巧的假面撕下來跟唐父懟一句“這麼擔心我瞎說話那就別讓他跟方勝涵單獨相處啊”,不過他想到前世唐父唐母亡於車禍他都沒有給他們送葬,不免又慫了下來。
很顯然,不管唐文林如何排斥,都是沒有用的,最後他只能乖乖的無法反抗的跟著玄淵進了方勝涵的房間,至於四個大人之間要商談什麼,不是他們這兩個“小孩子”能摻和的,雖然唐文林自認自己不小了。
被四個大人放逐到方勝涵的房間裡後,兩個“不認識”、貌似是第二次見面的少年之間氣氛有點尷尬和沉悶,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交流的意圖和話題,空氣中一片沉默。
唐文林覺得很是尷尬,即使是前世他跟方勝涵好好相處的時間也不多,更何況如今他重生回來了,面對還是一個小不點的方勝涵,他真的覺得非常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相處。
見方勝涵坐在書桌前彷彿很感興趣一般的欣賞著種在白色大瓷碗裡的野生太陽花,唐文林剛剛強行壓下去的疑惑又咕嚕嚕的冒了出來,踟躕了半響,他終於忍不住問道:“誒,你真的是靠聽聲音認出我來的?”
姿勢端正的坐在書桌前,玄淵認真的看著碗裡這幾株因爲被折騰次數太多而顯得有些蔫蔫的太陽花,他看得很仔細、很專心,對於唐文林提出的問題,他沒有半點反應,只做不知,並沒有回頭回答。
“方勝涵,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問你話啊!”唐文林被他的冷待氣得鼻子都歪了,上前幾步站到了玄淵身邊,看了眼他正認真看著的太陽花,不由撇了撇脣,滿懷不屑的說道,“這什麼花你看得這麼專心!”
“太陽花?!甭掏痰拈_口說著,這一次玄淵終於迴應唐文林了,他態度很是平常,好像成天變著花樣折騰這一碗野生太陽花的不是他一般,說起這野生太陽花的遭遇,當真是讓人聞著流淚,見著痛心。
然而罪魁禍首居然還不以爲意,如此冷淡!
“哦?!备静皇窍雴栠@個的唐文林乾巴巴的應了一聲,又把話題轉了回去,“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給我個準話啊,真的是認出我的聲音?”他擰著眉,還是有點懷疑方勝涵也重生了。
他絕不相信,才十二歲的方勝涵就已經這麼成熟了,而且他總覺得方勝涵對他的態度怪怪的,總之不管如何,他必須要親自驗證一番才能放心,必須驗證清楚方勝涵是個什麼情況。
原本落在太陽花上面的目光終於移開,玄淵側頭看向有些氣急敗壞快要跳腳蹦躂起來的唐文林,不由脣角微挑的淡淡笑了起來,歪頭看著唐文林,他語氣悠然戲謔:“你猜。”
唐文林:…………
愕然的呆在原地,以唐文林暴躁的小脾氣被玄淵這般捉弄竟然沒有生氣,眼中反而流露出別樣複雜的神情來,他愣愣看著玄淵,想說什麼,但張張嘴,竟覺喉頭乾澀,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沒有反應,玄淵自覺無趣,也不再逗弄他,轉過頭去繼續看那被折騰得花瓣耷拉、了無生趣的太陽花,成天被玄淵用時間回溯之術重複著開花-回溯花苞-開花-回溯的過程,這幾株太陽花要不是野生的生命力頑強,早就死了。
不過以這太陽花如今蔫蔫的情況來看,確實也撐不了太久。畢竟只是普通植株,不經摺騰的。玄淵低頭凝視著白碗中的太陽花,心裡琢磨著看來得再換幾株種著了。
時間回溯的痕跡並不十分清楚,在玄淵本人對這種力量免疫的情況下,必須有參照物才能更清楚的將時間的逆轉折射出來,如此玄淵才能夠更清晰的看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將時間回溯之術成功施展開來。
“你、你也,你也重新回來了,是不是?”就在玄淵垂眸思索時,身後突然傳來唐文林既愧又難過的詢問聲,他的聲音乾澀艱難,彷彿嗓子裡含著一顆石頭,磨得嗓子乾啞,“那麼,你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心提了起來,裡面砰砰跳著的都是驚惶無措和擔憂害怕,唐文林緊抿著脣,萬萬不願意從方勝涵口中說出那個答案,他不希望、不希望方勝涵是跟他一樣,付出那般沉重、那般慘重的代價回來的。
前世做錯事的人是他,要彌補、要償還的人也該是他。而這一切跟方勝涵又有什麼關係呢?全然無辜,在這件事情中一直是受害者,是被無辜牽連的方勝涵,他不該付出那樣的代價來,不該!
捧起書桌上放著的白瓷大碗,玄淵站起身作勢要往外走去,他擡眸看了眼渾身繃緊的唐文林一眼,薄脣微微一勾,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輕笑一聲反問道:“你覺得呢?”
這一句反問在唐文林聽來已與承認沒有什麼區別,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心裡的複雜感情。怎麼說呢,在知道付出的代價是不得輪迴、魂飛魄散時,唐文林並沒有太在意——他只是想挽回自己的過失,贖罪而已。
可是當這個代價是由完全無辜的方勝涵來承擔,他就有種完全沒辦法接受的感覺。那可是魂飛魄散、再無未來的下場,這種代價,憑什麼、憑什麼要全然無辜的方勝涵付出?!
“方勝涵不會跟我一樣跟那個操蛋的鬼主神交易了吧?這樣說來那個傢伙不是同時賺了兩筆?果然是TM的黑心商,祝它以後萬事都不成功,想幹什麼事什麼就會失敗,倒黴到連喝涼水都塞牙縫!”
唐文林怒氣衝衝的怒罵了主神幾句,氣得又忘了自己已經決定了不說髒話。別說罵髒話了,要是現在主神在他面前,只怕情緒激動的唐文林要撲上去狠狠揍主神一頓了。
“不行!這個交易黑心主神太佔便宜了!不能讓方勝涵也付出這樣的代價。”唐文林一握拳一咬牙,朝著玄淵追了過去,至於方父說不叫他們出來別出去這回事嘛……
他們又不是去偷聽四個大人在商量什麼嘛!
“喂,方勝涵!”追到屋外的小路旁,見方勝涵正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將碗裡的太陽花種下去,唐文林啪嗒啪嗒的跑了過去,急衝衝的說道,“你也看到了,我也回來了,我絕對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你可以信任我,可以把守護兩家的責任交給我。而你,你——你就回去吧,我們去跟主神商量,讓他將跟你的交易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