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祝大人嘴裡說了一半的話頓時止住,他張口結舌,愣愣的看向滿臉不耐、態度神情都是自家女兒慣有的模樣、簡直毫無破綻的祝幼璇,不由滿臉驚愕,又掉過頭來看向玄淵,語氣不敢置信,“她怎麼可能不是幼璇,難道此時的幼璇、是被那附身在她身上的髒東西所控制?”
玄淵淡淡應了一聲,目光毫無波動的從“祝幼璇”身上掠過,大抵是沒有想到會被一言叫破,祝甜眼中的驚駭和被拆穿的惶恐並沒有遮掩住,被玄淵輕易看破,毫無波動的目光從祝幼璇身上掠過,玄淵目中並無太多情緒。
他微垂了頭,淡淡道:“如果她現在是真正的祝幼璇,聽了我剛纔的話應當會尖聲叫嚷起來,又是斥責又是反駁,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露出一副被抓住後的心虛和驚惶的模樣來。”
祝甜呆了一下,也不裝樣了,嬌美面容扭曲起來,滿臉的狠意,她咬牙切齒問道:“你剛纔是在誆我?你根本就沒有發現我不是真正的祝幼璇!”她一時十分惱怒,沒想到這些古人也這麼有心眼,說好的關心則亂呢?
自從祝甜發現祝幼璇和他的父親知道她的存在,她生怕祝大人找到方法能夠將她驅逐出祝幼璇的身體,故而一直小心翼翼行事,每次醒來時便努力模仿性格囂張、霸道傲慢的祝幼璇,揣測著她會有的反應,努力扮演者,希望讓人覺得她就是真正的祝幼璇,試圖魚目混珠。
但是因爲祝甜沒有祝幼璇的記憶,也沒有親眼看過她平日裡的行事作風,更沒見過她囂張跋扈的樣子,所以祝甜對自己的扮演其實並沒有太大的信心,在被玄淵一口叫破的時候,她纔會真以爲玄淵認出來了她不是祝幼璇,結果露出破綻來。
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玄淵根本就沒有認出來,他就是單純的在誆她!說好的關心則亂顧不上這些細節容易被欺騙的呢?爲什麼這個不認識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年不像祝大人一般驚惶難安,乍一眼之下很難發現細節問題?
玄淵掃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譏誚:“不,我自然是一眼便認出你不是祝幼璇,用不著誆騙你什麼。你不耐傲慢的模樣演的很像,但你剛纔看到我時的目光卻是陌生的,這可不是真正的祝幼璇該有的神色。”
“那你……”到底是誰?祝甜還沒把這句話問出口,玄淵已經反手取出了那枚之前特意拿出來現給祝大人和秦大人看的符篆,然後一伸手,直接啪嗒一聲把那巴掌大的桃木符拍在了祝幼璇額頭上。
玄淵這一下又快又狠,速度快得讓祝甜根本反應不及,當桃木符拍到她額頭上後,她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睏倦迷茫從靈魂深處涌出來,下一刻便直接暈了過去,再也不知外界事物如何。
巴掌大小、精緻古樸的桃木符被拍在祝幼璇額頭上,她的眼神頓時恍惚了一瞬,而下一刻她的眼神和氣質便發生了翻天覆地改變,一種發自內心的嬌蠻氣質便顯現出來,這是真正從小被人嬌慣、被人寵溺之人才有的跋扈和放肆,她眼中有自信滿滿的底氣,以爲自己永遠會被遷就、被寵溺,永遠敢任性下去。
祝幼璇一醒來就感覺到額頭上傳來的輕微痛楚,再一看玄淵滿臉疲憊、衣衫狼狽的站在她面前,手還拍在她額頭上,頓時就皺著眉頭一臉不滿的尖聲叫道:“你幹嘛打我,痛死了好不好!還有,你這是多久沒打理自己,這麼邋遢別靠我這麼近!”
在祝幼璇心裡,秦修茂還是以往那個對她有求必應的跟班加備胎,哪怕秦家退掉了和她的親事,她這迷之自信也並沒有消退,故而此時見到玄淵後,依舊還是沿用了當初對秦修茂的態度,沒有一絲改變,即使驟然發現自己被髒東西附身,但祝幼璇該有的驕橫跋扈還是一點不少。
玄淵目光冷淡的看了祝幼璇一眼,右手中扣著桃符退開一步,重新站回到秦大人身邊。而祝大人見再醒來的人果然是真正的乖女,連忙靠了過去細細給她解釋起來現在的情況來,態度溫柔、包容疼愛,對祝幼璇的尖酸刻薄和肆意驕縱不以爲意,態度一味的包容。
秦大人轉頭與玄淵對視一眼,眼中清晰可見的流露出了“兒子,你真有先見之明,退親退得好,這門親事真的要不得”的神色,一想到如果不是兒子奮力站出來反對這門親事,說不得就真的把祝幼璇娶回去了,他眼中便不由露出心有餘悸來:太險了!
之前玄淵說起祝幼璇性情驕橫跋扈時,秦大人都不以爲意,認爲兒子是在危言聳聽,故意抹黑祝家姑娘,但現在看來,自家兒子還是個溫吞老好人性格沒變過,他對祝家姑娘的品性只說了三分壞處,算是十分委婉了。
懶得理會秦大人別有意味的目光,當祝大人跟祝幼璇解釋清楚她剛纔被鬼怪之流佔據了身體,被玄淵用從玄正觀請來的符篆暫時驅逐那髒東西後,臉上頓時爬上驚恐害怕之色,她一想到會有不知來歷、不知男女、不知模樣的鬼魂會佔據她的身體,就覺得心裡一陣毛骨悚然,又害怕又噁心。
又聽祝大人說秦修茂夜上玉泉山,從玄正觀給她請回了能驅逐厲鬼的符篆後,祝幼璇根本沒去想這件事情有多麼不容易,只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道:“把那桃符給我!”
不等玄淵做出什麼反應,祝幼璇就喃喃不停的抱怨起來:“你真是沒用,就只請了一張桃符回來?你怎麼沒把長儀真人一起請下來,一張桃符真的能對付附在我身上的厲鬼嗎?要是沒用的話怎麼辦?你辦事不長腦子啊,長儀真人一張符就把你打發了,你怎麼不想想這桃符是不是就能解決我身上的麻煩!”
祝幼璇的抱怨聽得祝大人一陣尷尬,他滿心嘆息,卻又捨不得責怪女兒,只好對秦大人和玄淵連連拱手:“小女無狀,還請秦兄和世侄不要見怪。她也是被最近發生在身上的事情給驚住了,所以方纔會言行無狀,請看在她有口無心的份上,切莫見怪,原諒一二。” Www.Tтká n.c o
秦大人是長輩,又是男子,自然不會和一個小姑娘計較什麼,只是眼神明顯冷淡了下來,不輕不重道:“她年幼不知事,我自然不會見怪,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先把世侄女的身上的麻煩解決掉吧。”
雖然面上沒顯出來,但秦大人卻默默在心中決定,日後與祝家來往不可過於親密了,他與祝大人的友誼自然要維繫,但是內宅裡的那些事,還是離得遠一些,不要有太多交際。
玄淵一直冷眼旁觀著,對祝幼璇的態度毫不意外,心中沒有半分波動。等衆人移步到佛堂偏廳之中就座後,他坑起祝幼璇來毫不手軟:“得長儀真人垂簾,他爲祝幼璇的批命是:前世有孽債未償,今世註定福薄,故生而喪母,此後遭遇頗多坎坷折磨,若心善明德,當能化險爲夷、福禍兩依。”
這段批命之言自然是玄淵現編出來的,他本就打定主意假借長儀真人的名義造假來給祝幼璇一個教訓,如今祝幼璇性情如此跋扈刻薄,那麼這批命之言便不妨說得再可怖一些。畢竟這教訓如果不夠深刻,怕是不長記性呢。
果然,聽完這個批命,祝大人眼中的神情頓時晦澀起來,他憐愛祝幼璇生而喪母,對她多有包容,這其中有大半原因都是出於對髮妻的追悔和感情,如今驟然聽聞竟是祝幼璇前世孽債未償今世來報,這才害得生母早亡,對這個女兒的觀感頓時複雜起來,一時竟隱隱對她生出了幾分厭惡怨懟之情。
定了定神,祝大人不願在深想下去,把注意力放在批命後半截,眉頭微皺低聲問道:“長儀真人言‘若心善明德,當能化險爲夷、福禍兩依’,可是說需得我兒幼璇心善明德,才能度過這些劫難,在禍事之後迎來福報?”
玄淵淡淡應了一聲,垂下眼簾,他目中飛快掠過一抹譏誚冷然,語氣卻很是平淡:“長儀真人言祝幼璇命中註定有此劫難,想要度過此劫,一要她誠心誠意做百件善事,積累福報。二需得她素衣簡袍,於清淨之地苦修三年。”
“這三年中,她要穿麻衣草鞋,粉黛不施,朱釵盡卸,需得每日粗茶淡飯,侍桑養蠶、下地耕種,像普通百姓一般盡心勞作,清修度日,方可度過此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