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托盤的女官神情肅然沉穩,面對玄淵的譏誚和不屑,她脣角抿得更緊,臉上還是古井無波沒有表情,可眼中卻分明流露出幾分莫名的情緒來。
她握著托盤兩旁的手握緊,因爲手上用力太過,青筋都稍稍爆了起來:“卿將軍,這是陛下的命令。”她似有若無的嘆息一聲,聲音輕的幾不可聞,“誰也無法阻攔。”
玄淵瞇了瞇眼睛,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這位女官,如果劇情沒有錯的話,他記得此人日後將是鳳傾雲手下的得力干將,爲鳳傾雲推行男女平等的政策付出良多。
劇情中並沒有提及這個女官爲什麼會那麼堅定不移的站在鳳傾雲那一邊,爲了她所推行的男女平等的政策嘔心瀝血、鞠躬盡瘁,但至少此時玄淵能夠肯定一點。
那就是這個人,對他沒有惡意,甚至於很可能對卿蕪的遭遇報以同情和感同身受之感。只有因爲真正經受過男子地位低下、男子不公平的待遇所帶來苦痛的人,才真正明瞭這種壓抑的感覺,纔會想要改變。
這個女官,無疑也是其中之一。也罷,就將此人留在宮中好了,說不定日後還能派上用場呢。
玄淵右手輕輕的搭在劍柄上,動作緩慢的徐徐站了起來,他看也不看一眼這女官手中的托盤,只是偏首勾脣,語氣淡淡的問道:“此時陛下在何處?”
女官皺起眉頭來,不明白玄淵爲什麼突然問起此事,但她心中憐憫同情玄淵,想著飲盡杯中之酒,他這一縷芳魂便將幽逝,心中大感悲慼,故而一時心軟低聲道:“此時陛下還在鳳凰殿議事,爲今夜宴請有功將士做準備。”
其實不是準備宴會,而是與大臣們商議要給這些有功將士賞賜什麼,是金銀財寶,還是美人爵位,甚至於還有……如果在卿蕪死後,安撫這些卿蕪曾經一同征戰的同僚和戰友。
玄淵臉上的譏誚和不屑之色越發深重了,他嗤笑一聲,意味不明的瞇了瞇鳳眸,這可真是譏諷是不是,今日要處死戰勝凰御國的功臣卿蕪,但同時也是邊關軍有功將士的獎賞之日。
“那樣也正好。”玄淵突的笑了笑,然後右手突然握緊劍柄,刷的一聲將長劍抽了出來,雪亮鋒利的長劍出鞘後,血紅色的光輝灑落在劍鋒之上,折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來。
看到玄淵突然將長劍出鞘,端著托盤的女官抿了抿脣,語氣低沉道:“就算你將我殺掉也無濟於事的,你的院子被五百禁衛軍包圍,她們都身經百戰,你絕對沒有辦法從她們的包圍中逃走的。”
玄淵淡淡的笑了笑,笑容很是清淺,但卻沒有半分笑意,反而顯得無比寡淡:“我並不打算殺你。”他眸光淡漠的掃過女官,不帶幾分溫度。
殺了她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五百人罷了。再身經百戰,這些人、這些禁衛軍,難道還真的上過戰場?”玄淵薄脣微勾,神情冷冽而冰冷。
啪的一聲,玄淵長劍輕輕一挑女官的手腕,她手上所託著的托盤和毒酒便都墜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來,玉杯傾倒在地,鮮紅如血的酒水灑落出來,濺了開來。
聽著玄淵語氣冷冽的話,這女官不知爲何心中突然一突,然後突的想起,這個人可是在邊關沙場征戰多年的將士,是真正於戰場殺戮、手中沾滿鮮血的修羅。
但是陛下卻因爲他是男子而輕視小瞧他,在將他看押時,甚至連他身上的兵刃都沒有繳去,以爲憑著五百個禁衛軍就能將他看押住,就以爲他無法反抗了?
這是女官心頭掠過的最後一個想法,下一刻,她就覺得後脖頸一痛,似是被重重敲打,然後她便眼前一黑,不知人事,再也不知道後事如何了。
隨手打暈了送來毒酒的女官後,玄淵右手提著長劍,推開房間的門走了出去,正如女官所說的那般,院子中肅立著幾百個身著兵甲的將士,她們鎧甲整齊,氣勢浩大,絕非普通軍隊。
看到玄淵從房中走出來,這五百個禁衛軍的校尉眉頭一皺,冷聲喝道:“卿蕪,你是要違抗陛下的命令麼?你可要知道,抗旨不遵,乃是死罪!”
“嗤。”玄淵薄脣微勾,鳳眸冷冽,“遵命是死,不遵命也是死,既然如此,我倒是想死個明白,也要在死前問清楚,陛下如此對待忠良之士,心中是否會難安。”
擡起右手來,玄淵長劍指向這五百禁衛軍,俊逸之極的面容上只剩一片肅殺和冷然,他輕聲道:“不必多言什麼,若你們要阻我,便只有一戰。”
“傳令,禁衛軍動手誅殺卿蕪,不必留情!”校尉一揮手下令道,聲音無比冷凝,下一刻她便抽出腰間長劍,率先朝著玄淵衝了過來。
隨著她的命令,原本守衛在院子四處的禁衛軍們毫不猶豫的朝著玄淵撲了過來,她們每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一旦校尉下令就會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務,當下毫不猶豫的朝著玄淵撲了過來。
五百禁衛軍,雖然並非是禁衛軍中最精銳的一支,但實力也是不容小覷,雖然她們沒上過戰場,但是她們驍勇善戰,絕不懼怕死亡,每個人都是身先士卒。
在五百禁衛軍手執兵刃衝來時,玄淵拂過手中卿蕪的佩劍,雪亮劍鋒在夕陽光輝之下被染成了血色,他喃喃道:“……就讓我試試,不用靈力,只依靠技巧和劍術,我能不能以一擋百。”
話音未落餘音嫋嫋,玄淵已然手執長劍衝了出去,他的速度不快,甚至身上所瀰漫的殺氣也並不濃烈,可當他手執長劍直面禁衛軍時,卻沒有半分退縮,甚至他身上的銳利和劍氣,讓無數衝來的禁衛軍都有不敢直面的感覺。
“放箭!”衝在最前的校尉怒吼一聲,然後手中重劍當頭朝著玄淵劈砍了下來,她的速度最快,也最是身先士卒,在下令時已然衝到面前,手中重劍舞動帶起劍風,厚重砸下。
玄淵俊逸的臉上沒有半分情緒,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他不止看著朝他衝來的校尉一人,反而是注視著所有他直面的敵人。禁衛軍人多,能形成合圍之勢,但每一次玄淵直面的對手卻並不多,不過十餘人罷了。
麻煩的是,殺了面前的敵人,還有後面的禁衛軍補上來,除非能殺乾淨這五百人,否則合圍的人便會源源不斷的涌上來。
玄淵腳步鬼魅,不過一轉一繞就已經來到校尉身旁,長劍斜斜刺出,角度狠辣刁鑽,噗呲一聲輕響,長劍已然沒入鎧甲之中,血血濺射出來,玄淵手腕一轉,長劍已然從鎧甲的縫隙裡抽了出來。
在校尉滿臉煞白的倒下時,玄淵趁勢轉身,腳尖於地面上重重一點,矯健半躍而起,一腳將身後衝來的二人踹開,同時長劍橫掃而過,於幾個禁衛軍的脆弱脖頸上劃過,留下一道血痕。
不過瞬息間,原本擋在玄淵身前的禁衛軍已經倒下了數個,但這些禁衛軍都訓練有素。雖然頃刻間在玄淵手中折了好幾個,但沒有一人退縮,立刻就有人補上了空位。
玄淵已經徹底來了興致,他雙眸極亮,身上玄底銀紋的袍子上已經沾染了不少血跡,揮劍、殺人,玄淵此時忘卻了所有雜事,一心只在這慘烈的戰場中斬殺敵人。
他沒有用靈力,沒有用強大的力量,純粹靠他的劍術、技巧和於生死間鍛煉出來的直覺和狠辣,玄淵腳步鬼魅極了,幾乎如同一尾滑不留手的魚在水中游動,這翻涌波濤的水雖然暗藏玄機,卻沒有半分傷害到在水中自由遊弋的魚。
躲過迎面劈來的長刀,玄淵長劍往側刺去,格擋住重劍,他手腕猛地使力,帶著重劍翻轉,而他本人則是隨著這股力道而旋身一腳踹開了長刀的主人。
重劍被帶偏,直直朝著玄淵身側的一人劈去,力道無盡,在被重劍所向之人躲開時,鋒利的長劍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等在那裡,輕輕一刺便取走了一人性命。
沒有言語,沒有慘嚎,只有不時響起的兵器交擊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
當夕陽最後一絲餘光落下時,這偏僻之極的暗獄中,只剩下一個人站著。
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