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淵勾脣輕輕嗤笑了一聲,帶著幾分不屑和輕慢,彷彿在爲墨桀的驚異不解感到好笑,既然能夠輕而易舉的收拾掉墨桀,何必與他唧唧歪歪說什麼,又或者塗添其他麻煩。
正常來說,遇到這種莫名其妙出現於正道地盤的魔道之人,最正常也最正確的做法不就是上稟師門長輩,由師門長輩來處理麼?自己傻乎乎的單獨找上門去,反而是傻子和貪心不足之人才做得出來的。
他既不是覬覦渴望墨桀能夠拿出來的寶物的貪心弟子,更不是林笙陽那樣見著墨桀容貌俊秀氣質“正氣”便以爲他是好人的白癡,自然會選擇最正確的方法來應對。
任由墨桀心中有萬般謀略算計,對於他這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應對之法,他也無從抵擋。天行宮同樣有元嬰修士,否則怎能成爲正道大派之一?有元嬰期的師門前輩前來,重傷的墨桀如何逃脫?
在經過魔道間的紛爭叛亂,於數名元嬰期魔修聯手圍攻間逃離出來,墨桀依然是油盡燈枯的狀態,此時他的蹤跡被玄淵叫破於天行宮衆人眼前,他便是插翅也難逃了。
這個前世在林笙陽幫助之下安心潛藏於天行宮附近一直未被發現,反而養好了傷勢,最終暗地裡將天行宮藏寶掠奪一空、反殺回魔道的魔尊,這一世看來是要隕落於此了。
上一世他因莫名醋意,毫不留情、毫無臉面的以元嬰期大能的身份對金丹期的謝行歌下手,致使謝行歌身死道消,如今玄淵推了一把送他去死,也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玄淵一甩寬大的長袖,在他揮手間,劫雷十分聽話的徐徐消散了,雷消電走,原本黑沉沉壓在頭頂的烏雲也緩緩散去,丹峰之上的天際重新變得一片高遠來,漆黑夜幕上漸漸有明月繁星出現,爲這顯得過於黑沉的夜裡帶來了幾分光明。
玄淵負手立於山石之上,靈氣圍繞在他身周,不斷衝入他的身體中,穩固著他剛剛渡過雷劫後的金丹修爲。充沛的聚集在玄淵周圍,因爲濃度太高而漸漸凝聚成了狀若實體的白霧,這些靈氣匯聚而成的精純霧氣洶涌澎湃的涌入玄淵體內,淬鍊他的經脈,提高著他的修爲。
他看似在穩定著剛剛突破的修爲,實則神識一直在關注著躲藏在瀑布之後的山洞中的墨桀,同時也是等待著天行宮的師門長輩們順著傳訊煙花趕來此間,將此獠抓捕,現在他頂著謝行歌的身份,實在不方便行事。
謝行歌作爲嫡傳弟子,身上所佩戴的傳訊煙花的權限和等級極高,再加上傳訊煙花亮起的地方就在天行宮之內,當下順著煙花的訊號趕來的修士數量不少。最先趕來此地的,自然便是丹峰峰主,也是謝行歌的師尊餘杭真人。
餘杭真人御使法器騰飛而來,落在玄淵附近,他目光警惕而狐疑的掃過周圍,神識擴散開來,仔細探查這周圍的每一處,顯得十分小心仔細,絕無半點大意,同時口中問道:“行歌,你發現了什麼點燃傳訊煙花?”
餘杭真人一頭白髮盛雪,頭髮的顏色是真正失了光澤的蒼白,是歷經歲月痕跡後才變成此般模樣的。但他的臉龐卻如嬰兒般光滑紅潤,與他的頭髮枯白形成了極大的對比,光看面容,反倒覺得他無比年輕,渾身上下洋溢著朝氣和旺盛的生命力。
他乃是丹峰峰主,元嬰初期修爲,雖然是丹修,不擅鬥法搏命,但作爲一名煉丹術高超的丹修,餘杭真人身家豐厚至極,渾身掛著的法寶數量實在不少,光是隨意一眼看去,就能數出個四五件來,更別提他儲物袋中的了。
只見他頭戴烏雲靈簪,此乃極品靈器,能定神魂、靜心神,佩戴此寶專注力會大大提升,不管是煉丹還是鬥法都能心神凝一,不受外物所擾。且此寶還有護身之能,能擋住元嬰期修士一擊,乃是極珍貴的輔助靈器。
餘杭真人身上穿的是八卦五行衣,也是極品靈器級別的道袍,法袍上鐫刻著八卦陣法,能夠削弱任何攻擊的九成威力,實乃不可多得的寶物。他腰間挎著三寶如意和陰陽鏡,皆是防禦靈器,腳下穿著神行靴,能騰空日行三千里。
丹修和其他修士最大的不同就是,知道自身鬥法能力不強的丹修們從來不試圖去跟修士們比鬥法,他們向來只比財富,丹修的宗旨就是,我打不過你,我身上帶著的寶物也能堆死你,比靈石、比法寶,丹修們從來不慫。
脣角微微一抽,玄淵還是無法直視渾身掛滿了靈器顯得寶光四溢,渾身上下寫滿了“來搶劫我呀”這樣畫風的丹修。在以往那些年裡,當玄淵缺了什麼資源靈石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劫掠對象就是丹修,又弱身家又肥,可不是劍修眼中的大肥羊?
額……好像有那麼一點明瞭了,劍修和丹修爲什麼關係不好的原因了呢。
玄淵移開目光,低垂下眼簾,只雙手抱拳朝餘杭真人拱了拱手,便算是見過禮了。他沉聲道:“師尊,弟子於修爲進階之時,敏銳察覺到丹峰後山隱藏著一個極爲晦澀煞氣的氣息,似是魔修,故而點燃傳訊煙花,將此事通稟宗門?!?
餘杭真人並沒有在意玄淵只是拱了拱手的見禮,他向來不在意這個,只是在玄淵稱呼他爲師尊時,餘杭真人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心裡突兀至極的涌起一股惡寒,也不知是爲何,只覺得背後一陣發毛,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難道這潛藏的魔修來歷不凡,又或者他正算計的事情於天行宮有危害?餘杭真人面上無波,但心中已經不由浮想聯翩起來,輕咳一聲,餘杭真人語氣古井無波的問道:“行歌,你剛纔察覺到魔修躲藏在何處?”
修士進階時氣息與天地交融,能敏銳感應到附近一切天地靈氣的變化,所以餘杭真人並沒有懷疑玄淵發現魔修的事情,反而不由在心中讚歎不已,覺得自家弟子真是機敏聰穎,在發現魔修後立刻就當機立斷放了傳訊煙花,真是機靈!
“回師尊的話,就在那道瀑布之後?!毙Y于山石上轉身,揚手指向躲藏在瀑布後的山洞,語氣淡漠無波,嗓音泠泠,冷意暗藏,“如今弟子已經無從察覺到魔修氣息,但一息之前,確實在此處發現晦澀煞氣?!?
餘杭真人微微頷首,他踩在法器上飛於半空中,在用神識鎖定了玄淵所指的方向後,並沒有急著衝到近前查探,反而是一拍儲物袋,取出了一沓符篆來——沒錯,不是一張兩張,而是厚厚一沓,粗粗看上去怎麼也有十餘張。
這些符篆都是下品靈符,與剛纔墨桀拿出來抵擋劫雷的符篆乃是同一品階,只不過對於財大氣粗、身家豐厚的餘杭真人而言不算什麼,所以他能渾不在意的直接拿出了一沓來。
“去!”餘杭真人右手一揚,靈力注入於符篆之中,直接將這一沓符篆朝著玄淵所指的瀑布丟了過去,動作之果決利落,顯然這麼幹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他這丟出去的何止是符篆,這簡直就是一座小山似的靈石。
符篆迎風自燃,上百個相當於金丹後期修士隨手一擊的火球、風刃、水龍和土箭一股腦的朝著那處瀑布衝了過去,轟隆轟隆砸在瀑布之上,直接就將這丹峰後山平平無奇的瀑布給砸得直接傾倒,山間上被炸出一個巨大豁口來。
原本躲藏在瀑布之後山洞裡的墨桀躲避不及,也被這些由符篆發出的攻擊而波及到了一些,好不容易狼狽不已的逃開了這些攻擊,然而餘杭真人一直用神識鎖定著這片區域,墨桀一動,自然被餘杭真人發現。
眉頭一挑,如嬰兒般紅潤光滑的面容上掠過一抹驚怒交加之色,餘杭真人沒想到在自己洞府所在的丹峰竟然有魔道之人潛伏,當下是又驚又駭,怒喝一聲道:“果然有魔道賊子潛藏於此,此獠必定心懷不軌,有莫大陰謀潛藏!”
餘杭真人怒喝一聲後,下手更是不容情,長袖一甩,又是數目衆多的符篆和靈器直接朝著暴露了蹤跡的墨桀衝了過去,各色靈光和攻擊轟隆爆發開來,絕不容情,而他本人則繼續立在距離墨桀極爲遙遠的半空中,毫無接近之意。
墨桀躲在丹峰,對於丹峰之主餘杭真人而言不僅僅是驚怒於他躲於此處計劃著陰謀打算要害天行宮(墨桀:我冤啊……),更多的羞怒自己竟不曾發現有魔修潛藏於此,實在是白擔了丹峰之主的名頭。
驚怒與羞憤交雜在一起,越發讓餘杭真人戰意高昂,符篆與靈器更是不要靈石一般的兜頭朝墨桀砸去,誓要將他斬於此處,如此才能消解他心中之恨。要是不降此賊子拿下,他丹峰之主的臉面便要丟盡了!
餘杭真人戰意高昂,然而卻還記得叮囑自己的徒弟,一邊準頭很好的朝墨桀扔符篆和靈器,一邊還沉聲說道:“行歌,你初初進階,修爲還未徹底穩固,還是不要摻和此事,免得被這賊子抓住機會對你動手,你且先離開,由爲師來對付這賊子!”
在餘杭真人拿出各色符篆和靈器轟轟烈烈的砸向墨桀時,他引起的動靜已經引起了天行宮其他幾峰修士的注意,天行宮其他元嬰大能也朝此處趕來,速度極快,頃刻間依然齊聚于丹峰後山,卻是將此間圍得嚴嚴實實。
別說墨桀此時已經在餘杭真人蠻不講理的符篆兜頭攻擊之下暴露了蹤跡,便是他還躲得好好的,這麼多元嬰期修士踏臨此處,他也插翅難飛。真以爲天行宮的傳訊煙花只是好看的嗎?這在天行宮地盤之內炸響的傳訊煙花,足以引來衆多大能修士的關注了。
“看來墨桀是逃不出去了?!毙Y內心自語,他彎了彎眼眸,脣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來,不管墨桀如何心機深沉,手段衆多,但重傷的他被天行宮的元嬰期大能堵住,想來也是絕無生路了。
撣了撣寬大的袖子,玄淵十分聽話的按照餘杭真人的話駕雲離開了這片被元嬰修士堵住的後山,施施然的朝著丹峰之上謝行歌的洞府而去。既然已經把墨桀的存在捅了出去,讓天行宮的師門長輩們知曉,這後面的事情自然也就用不著玄淵擔心什麼了,只需等待結果即可。
“墨桀必死無疑,謝行歌的大仇已報其一?!毙Y心中自語幾句,昳麗清逸的面容上冷峻之色猶存,只幽暗深邃的眼眸中似帶著幾分冷然笑意,“接下來,還有不少人要對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