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甫一入口,西蒙胸腹間的痛感仿佛立竿見影般減弱了一分,腰背重新從稍稍弓起回到挺直。千面者裝好基因固化藥劑,然而保險柜中已是空無一物。
“通行卡!”千面者不耐煩道。
哈德森議長沉悶呵呵笑道:“等到2277年再來一趟吧,海德拉,77號避難所設定的封閉時間至少是兩百年,有本事你拿一顆核彈轟開啊。”
“你耍我?!”千面者“撲”地一拳打歪了議長鼻梁,低吼道:“很好,你的二女兒再也進不了鋼鐵大學了。”
哈德森議長索性一言不發,只是閉著眼。任由千面者拔光了滿口牙齒。“電線!”千面者吼道,西蒙揚起外骨骼鋼手掏出了臺燈后的紅綠電線,“嗶剝”一聲響,空氣中頓時漂浮起一股難聞的焦臭味,伴隨著屎尿橫流,饒是如此,議長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想看著你二女兒變成后街窯姐!通行卡!”
“根本就沒有通行卡!”議長虛弱地一字一頓道,滿嘴跑氣漏風。“如果我真的有通行卡,你以為我還會在這兒?”
落入血水中的電線滋滋作響,千面者拎雞崽般提起議長,一腳踏破了國父畫像,反倒是語氣平靜道:“這么說你欺騙了整個海德拉,現在你是不是很得意?讓海德拉平白給芒茲維爾做了這么久的白工?”
“當然。”議長露出計謀得逞的笑容,盡管吐字模糊不清,但老人還是暢快無比地笑道:“連偉大的弗拉德·卡斯登都有失算的那一天,這個成就感簡直讓我無以言表!去吧!我的女兒會因為她的父親而自豪的!”
“不。”西蒙貼在滑門旁,手指緊扣扳機,他側耳傾聽著走廊越發密集的腳步聲,說道:“你這樣的大人物沒有去過鋼鐵后街,你女兒會恨你到死,或許還有你的孫女。”
“他說的很對。”千面者舉起手槍,冷冷道:“相信我,海德拉總會有方法取得需要之物,一如既往。”言罷,開火。
西蒙拋過針劑盒,千面者迅速組裝了爆炸裝置,倒空了挎包裝進了割下的議長頭顱,一邊取下手表設定時間,一邊說道:“你有海德拉的血統,但沒有海德拉的冷酷,我不是探究者,所以我會把事情說三次。”
千面者直視著西蒙的眼瞳,理了理衣領,撫平軍裝褶皺說道:“我們不是凡人,我們是神靈。”
“現在,讓我們玩一些小游戲。”
千面者拉開了滑門,迎面撞上一隊自衛軍經過,“發生了什么?”千面者攔下了兩個士兵問道。
看來所有的自衛軍都認識或多或少救了他們一命的內森軍醫,兩個年輕士兵雖說有些好奇為什么議長衛兵會伴隨著軍醫,但也恭敬道:“剛才一隊十字軍侵入了通風管道,他們在釋放神經毒氣,面罩戴好,軍醫先生。”
“多謝你,小伙子。”千面者拍拍士兵肩膀,隨即快步離開,低聲對西蒙說道:“五分鐘后起爆,把外骨骼迷彩調成黑色,我們要通過交戰前線了。”
突襲者外骨骼配置了附加合金裝甲板,不到萬不得已,西蒙不會使用聚能燃料增壓行動,他盡可能地在通過慣性骨骼機制進行轉移,智能目鏡給予了機體參數變化以及周遭環境控制。
千面者腋下夾著軍帽,一手按著挎包,皮靴踏在刻意柔軟的填充磚上依然鏗鏘有力,“日安,先生。”十字軍夜襲驚醒了休息區里的傷兵們,能動彈的盡皆子彈上膛枕戈待旦,一見是內森軍醫走過,紛紛點頭致意。
“辛克森呢?”這么大的動靜,克里斯蒂安軍醫自然睡不下去了,忙著準備一場大戰后的裹尸袋,千面者往存衣柜里拿出兩個墨綠色圓筒包,扔給西蒙一個,順手將軍帽戴在了約克醫官腦袋上,回答道:“在我后邊兒。”
“你要去哪兒?”軍醫劃了圓圈,說道:“你是唯一的主刀醫生,戈爾采告訴我醫療艙滿員了,傷兵開始后送了。”
內森軍醫鋼針尖刺般的胡茬滲出面孔,他停住腳步,冷冷道:“讓他們等著。”
“還剩下多少時間?”越過第一道崗哨,千面者打開了圓筒包,赫然是一副黑旗裝甲兵制服與一支AK308步槍。西蒙跟隨著換好制服,一抬腕表說道:“76秒。”
“輪到你的展示時間了,游騎兵。”千面者搖身一變,儼然是那個威風凜凜手握生殺大權的黑旗戰車指揮官。
兩人皆是記憶住了避難所平面圖,很快找到了十字軍所在的對峙前線,望著不遠處重火力清一色對外的陣線。“三、二、一,賓勾。”千面者打了個響指,積灰簌簌落下,旋即照明燈時閃時見,前線士兵們倒是習以為常,但從希德卡爾德議員房間到議長總控室,無不是被澆了熱開水的螞蟻窩般,炸了!千面者的混合炸藥徹底破壞了通訊線路與應急能源通道,自衛軍賴以維持陣線的溫壓彈供能瞬間終止,最要命的是空氣凈化系統停擺,簡直中了那股正在通風管道里施放毒氣的十字軍下懷!
千面者揮揮手,西蒙會意,當即鋼靴一踏,手中的MTRX無托步槍接連打出三發點射,頃刻間刈倒了十來個固若金湯街壘后的自衛軍士兵,他們哪里料到會從背后遭到攻擊,胸墻根本擋不住千面者接連扔過的自制炸 彈,僅僅是一眨眼功夫,街壘就被打地一塌糊涂。
良好按照人體工程學設計的外骨骼即便在沒有能源供應情況下,也能以復雜可靠的液壓管線分擔掉穿戴者負擔,再以慣性骨骼原理催動起這具全副武裝后足有上百公斤的中世紀騎士盔甲,西蒙一步一鏗鏘,完全無視了小口徑步槍彈,打空了彈匣西蒙都懶得換,直接按動下掛霰彈槍,噴飛了數前近前操著手榴 彈的敢死隊。
“當啷。”西蒙一拳砸爛了哨戒機槍,短短五分鐘,千面者從內森軍醫面容恢復到了林德曼面孔,操著流利的十字軍用語,吼叫著街壘對面的十字軍進攻,這下可好,堅固堡壘往往從內部瓦解,十字軍們嗷嗚一聲沖鋒過了陣線,病毒般蔓延到了更深處。
“輪到你拿了。”千面者遞過裝著議長頭顱的挎包,黑旗裝甲兵見到千面者立刻肅立敬禮,稍后便是對西蒙施加同樣禮節,扛著NSV機槍突進。西蒙不禁有點感嘆世事無常,幾天前他還要被黑旗兵趕著上戰場,這會兒換了身外骨骼被誤認為鋼鐵親兵反而成了頭兒,他不斷地在自由傭兵、十字軍、自衛軍間來回轉換陣營,最終竄上高位,著實令他費解。
“槍火騎士允諾過誰取得了哈德森的腦袋,誰就是騎士扈從,正好你之前的老上級白蟾蜍死了,你去接任接任,對之后的行動有益無害。”兩人走過了十字軍出發點,西蒙注意尋找拉米雷斯與馬爾科,說道:“我能問幾個問題么?”
“問。”千面者顯然心情不錯,甚至吹起了口哨,十字軍好似無窮無盡地涌出。
“閘門后是什么……”西蒙問道,升降平臺附近的閘門緊閉,西蒙才不認為里面會是落灰載具。“尸體,十字軍尸體。”千面者回答道。
“現在是一月,寒冬,槍火騎士一路收編了沿途所有十字軍,以他的補給無法維持住如此多人,剛好有個芒茲維爾倉鼠藏身地,自然拿過來用用。”
果不其然,西蒙一直沒看見拉米雷斯兩人,但獨眼老傭兵若是白白死在這里頭,也不值得西蒙如此費了大心思招攬,于是繼續問道:“我是不是應該稱呼你為倫道夫?督戰隊也是你計劃中的一部分吧。”
“你說對了一半,不然以饑渴者找來的學徒三腳貓功夫,怎么能夠催發出如此數量的惡魔?看來你還是有些小聰明的,這么快意識到你全程都被人監督著,不得不說,你之前攻擊十字軍運輸車隊的確非常有戰前游騎兵指揮官水平,但也僅此而已。”升降平臺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傷兵后送,也沒有槍火騎士的嫡系進入避難所。
“既然取得了基因固化藥劑,我就直說了吧,你情不情愿伏擊督戰隊都不重要,但是他們一定會全軍覆沒,只有這樣,擔負不起責任的槍火騎士才會到芒茲維爾尋求幫助,也一定會被拒絕,這樣,我就能借助十字軍之手進入芒茲維爾避難所。”千面者像是在格萊瑟姆酒館里喝一杯果酒,平淡無味道。
“所以我的價值就是那一瓶藥劑?”
“你還是說對了一半。”千面者摸了摸西蒙腦袋,盡管西蒙更高,略帶憐憫道:“我們是海德拉,我個人非常喜歡古代刺客的信條,萬事皆虛萬事皆允,你的價值需要你自己來證明,并不是阿多菲娜·莫爾芬或是什么完蛋了幾十年的游騎兵團來證明。”
“不,我還活著,游騎兵團就沒有完蛋。”西蒙堅定道。
千面者聳聳肩,嘲笑道:“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