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后面的人追不上來,他們才停下來。
“這下好了,柳鎮不能去,連陽縣都禁足了。”吉天佑哀嘆道。
“怕什么,咱們不是還可以易容的嘛。”上決思灰抖一抖她懷里的瓶瓶罐罐。
吉天佑終于在正月十五前的兩天,畫的有模有樣了,可是想要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還是不行,整個玉石寨的土匪都怕了她,只要看到她手里提著東西,都是退避三舍,他們暗地里還給她起了一個外號,叫追命三娘,她曾經追著一個人跑遍了山寨,嚇的小伙子翻墻而出,第二天才敢回來。
至于大家為什么那么不想做吉天佑的試驗品呢,這還得從上決思灰的摳門兒說起,他只是讓吉天佑練習,卻不給她卸染料的水,這東西呆在臉上,沒個三五天是洗不掉的,而誰也不想頂著個大花臉度過這幾天,關鍵是你應承了她一次,下一次她還來找你,陰魂不散……
正月十五的凌晨,早就睡飽覺的二人早早起床動身,上決思灰給她換一張臉,又穿上早就準備好的合身衣服,活脫脫就是一個公子哥兒了。
他的車后座有一整箱的彈藥,吉天佑一搜他的身,果然有兩把槍,于是氣憤的扔到后座去。
“不是說好的不動武力嗎,在場的所有人打死誰也不行。”她憤懣的盯著他,警告他不要胡作非為。
上決思灰呵呵笑兩聲,“嚇唬人的,沒家伙事兒在手里,誰怕你啊,事情不一定都按照咱們的設想進行,萬一有紕漏,還能防身不是?”
“有什么好防的,到時候你劫持了藍靈,場面肯定失控,所有人還不得任你擺布?”吉天佑這么說著,忽然皺了一下眉,“等等,還有一件事兒,咱們沒有想到。”
“什么?”上決思灰很是不瞞這個丫頭竟然質疑自己苦思很久的萬全之策。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有一些人,是不在乎藍靈的,她們巴不得她死。”吉天佑的眼前閃過二姨太陰險的笑,這個女人隱藏的太深,她在江府究竟要做什么,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掌控,她要是趁機開了槍,沒人會發現是她。
“你是說,江義含的那些個姨太太?出于嫉妒,對啊,深宅大院里最毒的暗招,我怎么沒想到呢,厲害,不愧是當過姨太太的人啊。”上決思灰無比佩服的夸贊她,轉頭又問,“那你覺得誰的嫌疑最大,到時候你就負責盯住她,行吧?”
吉天佑點點頭,她在心里分析著,二姨太的嫌疑最大,可是不代表三姨太就沒有動機,至于陸影兒,吉天佑愣了一下,她覺得自己認識的陸影兒是不會做這種傻事兒的,她那么愛江義含,怎么會忍心傷害他呢。所以她打定主意,想辦法將二三姨太湊到一塊兒,一并看住。
天已經亮了,車子開進柳鎮,今日的柳鎮格外熱鬧,江府延伸出來的主街都喜氣洋洋。
“不愧是義昌商號的主人啊,這么氣派。”上決思灰心不在焉的說一句,他在勘察道路,得將車子停靠在最隱蔽也最便捷的地方才行。
吉天佑酸酸的嘆口氣,“那當然了,你的神仙姐姐嫁過來就是正室,這可是大婚,估計這會兒啊,笑的嘴巴都歪了。”
“你的嘴巴才歪了呢。”上決思灰在任何時候都有守護心愛之人的習慣,這下意識的一句話,惹得吉天佑連連搖頭。
“花癡。”她罵他,“哎,禮物帶了沒有。”
“帶了,那不是。”他用下巴指了指后座的旁邊。
吉天佑順手來過來,打開一看差點兒氣死,“你敢偷拿我的銀杯子?”
一級暴擊,重重打在他的肩頭。
“嘿嘿,那個,總不能真的送梨吧,我一拿過去,藍靈姐肯定有戒心的。”見吉天佑還不高興,“真小氣,以后我再買一個,還給你就是了。”
她這才有了笑顏,本來就是打算送給江義含的,也無所謂是誰送了,就是這個銀杯真的好貴啊,怎么能不明不白吃啞巴虧呢。
“我把車停在這兒,你記好了。”上決思灰在離江府不遠處的拐角處停下車,拿好禮物就往外走。
“請帖。”吉天佑匆匆跳下來,追上去,追到江府的門口停住了。
大紅的絲綢、燈籠、對聯,腳下鮮艷的紅毯,門口迎賓的人員都有格外亮眼的衣服,就連立在兩側的大石獅子都披上了紅衣。
“愣著干什么,走啊。”上決思灰回過頭來喊她。
她下意識摸摸臉,快速追上去。
遞了請帖,跟在上決思灰的身后,進了門,被人引著往前面的大院走,她瞥一眼旁邊的石板岔路,那是去往后院的捷徑,曾經她走過無數遍,甚至閉著眼睛都能知道方向。
上決思灰跟領路的人攀談著,了解了幾時開始,什么順序,微微笑著頷首。
大廳中來了許多人,吉天佑一進來就看到了江義若,比上次見面胖了一些,她獨自坐在桌子前東張西望,看到吉天佑的一刻,愣了一下,就在吉天佑心虛的時候,她又將頭轉到別處去了。
“對哦,我易了容,她怎么會認出我呢?”吉天佑放心大膽的向前走去。
江子離在跟賓客應酬,這種時候自然是他照應著,他看到上絕世,微微笑道:“這位先生,您是?”
上決思灰主動伸出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我是吉天佑派來的,您也知道她不太適合拋頭露面。”
“哦。”江子離也握住他的手,將上決思灰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又凝視很久才問道:“您和她,很熟嗎?”
上決思灰呵呵笑兩聲,收回手,一把摟住吉天佑的脖子,盛氣凌人的說:“您覺得呢?”
“請坐。”江子離板著臉,說完就走了。
上決思灰悶悶坐在座位上,不滿的嘀咕著,“我怎么覺著這個江二爺是在嫉妒我呢,你跟他好過啊?”
吉天佑拿起桌上的點心,一把塞到他的嘴里去,白他一眼,沒答話。
她望著江子離離去的背影,有些想笑,這家伙還是老樣子,表面上內斂冷靜,其實是個最容易沖動的人,就像現在甩了臉色走掉,去跟江義若吐苦水一樣,曾經她也覺得這性格真是兩極分化的嚴重,讓人難以捉摸,可是現在,她竟覺得江子離越來越可愛了,尤其是在跟江義若好了之后,雖然她也只見過這兩面。
“哎呀,早知道這樣,就不把他讓出去了。”她在心里樂滋滋的惋惜著。
江子離果然走到江義若面前坐下,指著上決思灰的方向說道:“她來不了,看到那個五大三粗的人沒有,吉天佑派了個這樣的人來,還有他旁邊那個妖里妖氣的男人……你說她現在都是跟些什么人混啊。”
江義若淡定的喝著水,是不是看看吉天佑的方向,“我也是覺得這男人很怪異,他一進來的時候我都驚呆了,這世間竟有這么俊秀的男子,嘖嘖嘖,我忽然覺得在你身上吊死這些年,真是枉費人生。”
江子離氣憤的一把掰過她的臉,“已經晚了,而且來不及了,要不是你執意和藍靈姐鬧,恐怕今天拜堂就是兩對了,反正從今以后,你的眼里只能有我,聽見沒有?”
江義若凝視江子離許久,咯咯笑兩聲,羞餒的低下頭道:“知道了。”
吉天佑遠遠地望著這小兩口當眾打情罵俏的樣子,不斷地上揚嘴角,她從來沒有見過江義若這種小鳥依人的架勢,雖然看的直起雞皮疙瘩,可是她是真的替她替他們高興。
江義若再次抬起頭時,正好與吉天佑的目光相遇,她還來不及收回自己的笑容,猝不及防的相遇。
吉天佑微微點頭,朝著她笑了笑。
江義若蹙起眉,竟覺得這個笑容如此熟悉。
這時大廳中人影攢動,院子里響起熱鬧的鞭炮聲,鑼鼓聲。
“是去接新娘子了。”有人喊了一聲。
眾人紛紛跑出去探個究竟,就連上決思灰也跟著出去了,吉天佑沒有動,她環顧四周,大廳中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老者和不想湊熱鬧的江義若。
江義若朝著她走過來,坐下了。
“這位先生看著面生,敢問尊姓大名?”江義若直勾勾盯住她的眼睛使勁兒看。
吉天佑不敢出聲,她怕一開口就露餡,可是又怕不說話引起江義若的懷疑,只好轉過頭,啞著嗓子說:“無名小輩不足掛齒。”
江義若顯然并不死心,“就憑先生的長相,恐怕也不是無名小輩,不想說是瞧不起我吧。”
“姑娘說笑了。”吉天佑忍不住尷尬的笑。
“別動。”江義若盯著她仔細看著,“就是這個笑容,總會讓我想起一個人。”
吉天佑慌了,暗叫一聲不好,難道是被發現了,于是更加心虛的站起身,“那個,失陪了,我上趟茅房。”
她奪門而出,一溜煙兒朝著廁所跑去。
“奇怪,第一次來,就知道廁所在哪兒?”江義若更加疑惑起來。
不多時,迎親的隊伍回來了,所有的人都到院子里去觀看拜堂儀式,江義若慢悠悠走出去,人已經坐的差不多了,找了一會兒,陸影兒伸出手朝她打招呼,她的旁邊留著一個空位,二三姨太就在前面不遠的一桌上。
“你來了。”江義若笑著坐在陸影兒身邊,自從過年時見過她,這半月都沒見她的蹤影,別人都喜氣洋洋的走親訪友,只有她悶在房間中,醉生夢死。
江義若甚至都不敢去看那雙滿是憂郁的眼睛,因為消瘦而更顯得突兀,“你,不想看的話,不必勉強自己……”
她知道她難過,卻也無能為力,一邊是自己最敬重的大哥,一邊是最好的朋友,她從知道的那一刻就慌亂的阻止,就是不想看到現在的局面。
除了無奈的勸慰,她不知道還能做些什么。
陸影兒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那么熱鬧,豈是能躲得掉的,我要不來,又留人口舌。”
江義若心疼得拍拍她的肩,“陸影兒……”她在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
吉天佑從廁所走出來的時候,江義含正牽著藍靈進門,江義含穿著西裝,這是吉天佑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心碎的望著那個人牽著另一個人的手在她的面前走過去。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要不是及時想到臉上的妝容不能花,恐怕現在都是淚人一個了。
深深舒一口氣,想到自己的任務,在院子里巡視一遍,終于看到二姨太的身影,太好了,三姨太也在,她找了一個離他們二人最近的位置,緊緊盯視著。
“吉時已到,拜天地。”
人群安靜了一會兒,又沸沸騰騰熱鬧起來。
吉天佑找到上決思灰,他的身高很是扎眼,幾乎是一眼就望到了。他正倚在天地儀式的旁邊,叼著一支煙。
他在等待時機,等一個他實在無法忍受的點。
看著心愛的人跟別人拜堂成親,估計是世間最最殘忍的一件事兒了吧,她從上決思灰身上將目光轉移,終于找到了陸影兒。
“好久不見。”她喃喃自語,最后一次見面,她還是江義含的寵妾,為了這份寵愛,她甚至不愿為最好的朋友開口求饒,為了愛一個人,她變成最卑微的一個,現在坐在這里,一定在心痛的滴血吧。
“我永遠不會做第二個陸影兒。”這是陸影兒對吉天佑最大的影響。
“一拜天地。”轟隆隆的鞭炮聲響過之后,一個中年男人大喊一聲。
他們的婚禮很是怪異,明明穿著西式禮服,行的卻是中式禮儀。吉天佑想這一定是藍靈別出心裁的設計,一個人得有多么愛她,才會有這么多的寵愛任由她胡鬧。
正嫉妒著呢,只聽得人群中有人正聾發聵的一聲吼叫,“慢著。”
江義含與藍靈微笑的對視,被暫停了。
上決思灰只身走上前去,嘿嘿笑著,“藍靈姐,咱們又見面了。”
“思灰,你怎么來了?”藍靈疑惑得盯著他,“我記得沒給你請貼吧。”藍靈的心微微一顫,上決思灰對自己的迷戀她是清楚的,不覺有了警惕。
“這是天佑托我帶給你們的禮物。”上決思灰笑嘻嘻的看向江義含,“義含兄,咱們已經見過了。”
江義含有一瞬間的停頓,在他聽到吉天佑的名字時,一直牽著藍靈的手不經意的松開了,他下意識地接過禮物,順手打開看一下,是兩個精致的杯子。
“有什么重要的禮物,非要打斷這么重要的時刻呢?”藍靈笑著質問上決思灰,那笑里藏著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