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義含搖搖頭,他沒有繼續說什么,覺得現在不是時候。
吉天佑卻等不及了,她希望自己能幫上什么忙,哪怕能起一丁點兒的作用,也能按住她現在焦躁的心。
“你能保證不輕舉妄動?”江義含滿是擔憂地看著她,她現在的憂慮滿滿掛在臉上,想忽略都難。
吉天佑篤定的點頭,“我可以,真的可以。”她留在蘇小蠻身邊的一切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江義含心事重重的看著她,終于妥協道,“上決思灰說出了寶藏的秘密,夏清風果然是風清老先生的女兒,她也承認知道寶藏的位置,可是堅持要見到信物才肯開口。”
“什么信物?”吉天佑皺起眉頭。
“一本冊子。”江義含有些苦惱,“你知道這個根本是不可能的,她不肯再說更多的細節,怕我們偽造,她的戒備心真的是太強了,也可能是他父親臨終的交代,是被叛徒嚇破膽了,可是誰知道那個冊子里是什么呢?”
“你們覺得冊子在日本人里?”吉天佑聯想到自己的處境。
江義含點點頭,“風清先生的遺體至今沒找到,那冊子就有兩種可能,一,國民黨知道寶藏的事情,但是還缺少什么必要條件,就擱置了后來成為淪陷區,有人交給了日本人;二,國民黨壓根兒沒有抓住風清,他落在日本人手里。總之,日本人也在找尋寶藏的下落,可能也包括國民黨,大家各自缺少條件,所以才遲遲沒有聽到寶藏被找到的消息。”
吉天佑悄然看看門口的動靜,低聲問道,“你怎么那么肯定,冊子一定在日本人手里?”
“因為二姨太也在打寶藏的注意。”江義含看看墻上的掛鐘,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連忙道,“對,她潛伏下來的主要目標之一就是寶藏,可能還有別的,目前還不知道。”
“江子離告訴你的?”除了江子離,她實在想象不出還有什么別的突破口。
江義含沉默的點點頭。
吉天佑還想問關于江義若和江子離的婚事,可是來不及了,她掃視一眼門口,快速問道,“什么樣的一本冊子,大體位置在哪兒?”
“夏姑娘只說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江義含看到門口晃動的人影,隨即起身,對吉天佑使個眼色,走到門口開了門,呵呵笑道,“蘇隊長,久等了。”
“密密麻麻的人名?”吉天佑沉浸在這句話上面,她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一本冊子,可是沒等她深想,就看到蘇小蠻的身影進來了,立馬低下頭去,舊的哀傷再次襲來,說不出的荒涼。
“天佑很難被說服吧?”蘇小蠻對著江義含說,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吉天佑。
“可不是嘛,”江義含呵呵笑兩聲,“雖是倔強,卻也不是不講道理,這件事兒事關緊密,主要還是你們小兩口商議,她的癥結主要是處在你未經她同意換藥的事兒上,一時氣憤把話說重了,蘇隊長那么愛她,怎么可能不了解她是個什么樣子的姑娘呢,好好哄一哄,道個歉,這件事就過去了。”
江義含置身事外的淡定口吻,讓一旁的吉天佑忍不住偷偷瞄幾眼,要不是他緊緊攥著的拳頭,她想她一定覺得失望透頂吧,還好,她看到他的隱忍。
蘇小蠻默默走到吉天佑身邊,用力抱緊了她,親吻她柔軟的黑發,一遍又一遍,“我就知道,你還愛我,一直愛我。”
她躲在他的懷里,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去偷瞄另一個人,只看到一個背影,落寞轉身走掉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記下來,將來好報答你。”初次見面的吉天佑緊追不舍的問著冷面的江義含。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江義含擺擺手,大步往前走去。
這一刻,她又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個決絕冷冽的背影還刻在她的腦海中,跟這個暗淡無奈的轉身形成鮮明的對比,一次經年,此刻才覺出了滄桑。
從此以后,蘇小蠻在沒有在吉天佑面前提過過孩子的事兒,二人默契的只字不提,又回歸了往日的溫情脈脈。
吉天佑借著看書的名號,又去到蘇小蠻藏書的地方,她問那老先生,可曾見過一本密密麻麻寫滿人名的小冊子,老先生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搖頭道,“蘇小蠻只對藏書感興趣,卻異常討厭什么神秘的小冊子。”
“異常討厭?”吉天佑一聽這話打起十二分精神,“那就是說他見過小冊子?”
老先生捋捋胡須,神態自若的說,“何止見過,燒都燒了。”
“燒了?”她難以置信的吼道,“他把所有的冊子都燒了?”天哪,這究竟是個什么人啊,為何要燒掉呢,又想到是蘇小蠻,便無奈的搖搖頭,他現在就是個瘋子,什么事兒干不出來呢?
她失望的往回走,卻被老先生叫住了,他望著她的眼神甚是復雜,半晌沒說話。
“先生是知道什么嗎?”吉天佑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老人,他一生以教書為生,老實巴交,根本不像個參與政治的人,可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老眼渾濁的淚正含在眼眶中,閃閃發亮。
老先生始終沒說話,只遞給她一片金質樹葉,轉身要走。
“老師。”她喊住他,“這是……”
“蘇小蠻覺得一屋子書就能將我困住,你也這么認為嗎?”老人搖搖頭,繼續往里面走,吉天佑跟上來,“你將這片葉子收好,有用。”
“你是?”她驚訝的看著前面的老人,不由得重新審視一番,“你認識風清先生和他的女兒?”
聽到風清的名字,老人身子一怔,微微顫抖著,“他已經不在世了吧,要不然這東西不會一直在我手上,他女兒呢?”
“小夏挺好的。”吉天佑看著他的背影安慰道,“我們的人正在跟她取得聯系,您知道這里面的秘密嗎?”
老人搖搖頭,“我不過是替風清在等一個人,這是我的承諾,可是等啊等啊,眼看著這把老骨頭不行了,卻沒有任何動靜,我著急啊。”他轉過頭看看吉天佑,“虧得你來了,沒想到會是你。”
吉天佑很想說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這話在嘴邊開不了口,“你怎么知道會是我呢?”
老人笑了笑,“我不知道,”看到她吃驚的表情又微微一笑,“可是我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與其耗著,不如找個可靠的人再托付下去,你說呢?”
吉天佑感激的看著他,沒想到老人會如此信任自己,“能夠得到老師的信任,是我的榮幸。”
老人沒有多余的客套,只悄聲說,“你講它戴在最顯眼的地方,讓所有見過你的人都看見,認識它的自然會來找你。”
“沒有暗語嗎?”吉天佑蹙眉道,有些為難,畢竟自己整天呆在陽城內,見到的人實在是有限。
“沒有,風清給我的時候很倉促,只說過幾日來拿,一晃這些年無音訊。”老人嘆著氣,像是了了一樁心愿,“把它交到你手上,我終于能安心了,我老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唯一的擔憂便是這個,現在好了……”老人念念叨叨往里面走,仿佛在自言自語,霎時間就忘了門外還站著一個人。
“還有什么?”吉天佑將金葉子小心翼翼的收起來,追上去問,“老師,您再多給我一點兒提示啊,比方……”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忽然多出來的這個是做什么的,究竟跟寶藏有沒有關系,原本可以直接交給江義含或者老徐的,可是現在帶著老人的囑托,她左右為難起來。
老人好像睡著了,任憑吉天佑在門外怎么喊叫,也沒有吭氣。
“怪人。”她在窗子朝里面看一下,老人躺坐在椅子上,翹著腿唱戲呢,手指還隨著自己的節拍拍拍打的椅子很響。
吉天佑回去不幾天,蘇小蠻忽然告訴他,把書都搬到院子里來了。
“為什么,老師傅不是看的挺好的嘛?”她有些緊張。
“他死了。”蘇小蠻淡淡的說,卻沒有她想象的冷漠,神色中還帶著哀傷。
“死了?”吉天佑想起幾天前老人的樣子,原來他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她將那金葉子做成一把簪子戴在頭上,又鑲了耀眼的寶石,這樣能夠足夠吸引人的目光,可是一連多日,沒有任何動靜,小冊子也斷了線索,不知從何找起。
江義若送來了喜帖,她要與江子離成親了,倒是夠快,不知道她是如何做的決定。
在這個動蕩的年代里,生死都不由命,更何況嫁娶呢,這是江義若遞給她的私信里面說的。她攥著那張紙,久久回不過神,江義若應該算是幸運的吧,她愛江子離,從未改變,嫁給最初的愛戀怎么想也該是見可喜的事兒,可是為什么,她想到他們總是會哀嘆?
“世間的情,并不單單指愛情那么狹隘,”江義若在信里這么說,“就如你嫁給蘇小蠻,現在我要嫁給子離了。”
她恍惚覺得有眼淚掉下來,可是抖抖那張紙,完好如初。她隨手抖掉了什么?向地上看去,碎了一地的心疼。
她回了信,說是幾日后就出發,趕在她出嫁前陪她瘋幾天,就像從前一樣。
這封信是當著蘇小蠻的面寫的,他看著她的字認真的說,“變了,蒼勁有力許多。”
于是,蘇小蠻派了許多手下跟著吉天佑浩浩蕩蕩去往柳鎮的江府,他自己留下來,還要幫松井做事。
離著大婚的日子還有兩天,吉天佑吃住都跟江義若在一起。二人仿佛回到起初的時光,嬉笑怒罵好不快活。
這天晌午,忽然有人送來一封信,和禮物。
江義若在換衣服,吉天佑便打開了。
“陸影兒?”她吃驚的叫起來,手不由得顫抖,“她得知了你要嫁人的消息,說是不能親自來祝賀了,禮物不能少,這是她的禮物。”
江義若只穿了一件內褲便跑了出來,“陸影兒,這個賤人竟然還記得我?”她的眼里含著淚,嘴角不停地微微顫抖。她拿著信,忍了又忍,眼淚終是沒憋住,噠噠掉在信紙上,嗚嗚哭起來。
吉天佑撫著她的肩,揚起嘴角想笑,一時間鼻子也跟著酸澀了,“好了,我來打開禮物,看看她送你的是什么,再決定我要不要嫉妒一下。”
禮物很小,只是一個小巧的盒子,她隨手岔開,被引入眼簾的東西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什么?”吉天佑忽然沒了反應,江義若湊過頭來看,“又是一只簪子。”她拿起來擺弄,嘲笑道,“她這一輩子啊,就念著這簪子了,瞧,終于舍得送回來了,又是我母親的遺物,看來,這家伙是真的打算重新開始了。”
“這簪子?”吉天佑愣愣的看著,拿在手中來回擺弄,“是你母親的?”江府的五位姨太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簪子,質地款式都不一樣,許是大家帶習慣了,以前并未覺得陸影兒的金簪有什么特別,可是今天現在看來,太特殊了,她悄悄將自己頭上的簪子摘下來,拿著那片樹葉來回對比,放在陸影兒的上面剛好合適,連接口都一樣。
“這……”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發顫,她忽然覺得自己錯過了這個大家族的最重要的人物,即使她已經不在世,卻無時無刻不影響著這里的每一個人的命運。
江義若很平靜的掃視那金簪一眼,淡淡的說,“我母親的東西我從不沾手,你要是喜歡就拿走,不要就丟了。”
“我要。”吉天佑趕緊說,連忙藏進自己的口袋中,簪子與她手上的玉鐲碰在一起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看著玉鐲又不禁笑了,“難道倒是巧合嗎?”
“我能找江子離去談談嗎?”吉天佑巧笑著問還在執著于換衣服的江義若。
她探出頭看吉天佑一下,吐一下舌頭,“你要是有能耐,在這個關鍵時刻跟他私奔,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去你的。”
二個人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