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天佑看著蘇小蠻在廚房里忙活,他哼著的小曲,就是小時候他常教她唱的,他常常嘲笑她學的不對,而招致她的毒打。那時候他還經常炫耀說,你看,連我爹都一學就會,你怎么那么笨。然后那段時間吉天佑就常常會聽到蘇小蠻的父親哼著這小曲走過大街小巷。蘇小蠻在廚房里拼命的忙,一刻也不能停歇。直到桌上擺滿了他親手做的美味佳肴,才扔了圍裙,拉著她的手朝著里屋走去。他掩了門,屋里只剩下他們兩個。“快嘗嘗,是不是老味道?”他往她面前夾幾口菜,催促的問道,一臉期待。吉天佑木訥的嚼幾口,機械的點點頭,“還行。”她說。“變味了?”蘇小蠻好像很詫異,“怎么會呢,我就是按照老爺子交代的做的啊,不可能,”他格外較真的嘗了一口,愣在那里,過了很久之后,忽然一聲長長的哀嚎,“我永遠也吃不到那個味道了。”他竟趴在桌子上嗚嗚哭起來,由原來的壓抑逐漸釋放,乃至哭的震耳欲聾。“你怎么了?”吉天佑輕輕的搖晃他,“發生了什么?”蘇小蠻抬起頭臉上掛滿了淚痕,他緊緊抱住她,“天佑,現在我們真的是相依為命了。”“什么?”吉天佑不明白他忽然的情緒失控究竟是為了什么,更加急切的想知道發生了什么。好在蘇小蠻停住了哭聲,雖是看著她,眼神卻格外空洞,“原來這就是做孤兒的感覺,”他喃喃自語著,由悲傷又轉為氣憤,“我真該死,現在才知道你把我看的如此重要,我卻離開了你。”他又一次把她抱緊,緊緊抱著,“你放心吧,以后也再不會了。”吉天佑用力推開他,一臉疑惑道,“什么叫孤兒,你不是還有你爹的嗎?”蘇小蠻將頭扭向一旁,看著窗外的陽光,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爹走了,這個時候應該和我娘合葬了吧。”“什么?”吉天佑大吃一驚,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你不是說……你剛才還那么高興……他得了什么病,怎么死的?”“我殺了他。”蘇小蠻異常平靜的說,他的臉在窗外照進來的搖晃的光影里明明滅滅。“你……”吉天佑激動的站起來,她指著他,不停的在發抖,“你……”她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你胡說什么?”“我殺了他,”蘇小蠻一如既往的平靜,“我用槍抵在他的胸口,嘭的一聲,他倒了,就倒在我的懷里,嘴角流了血,他的眼睛狠狠盯住我,好像還在說,你這個狗漢奸根本不配做我的兒子!”“所以你真的殺了你父親?”吉天佑哭了,她看著面前的蘇小蠻,仿佛在看一個怪物,她失控的搖著頭,“不,這一定是場夢,該醒了,夢該醒了。”她用力捏捏自己的胳膊,錐心的疼。蘇小蠻終于不再平靜,他走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我殺了我父親,從今以后再也沒有誰能威脅得了我,你知道嗎,天佑,松井那只老狐貍竟然說將我的父親接過來住,一個趙煙素還不夠,他竟然想拿我的父親加籌碼,哼,現在我父親死了,看他還怎么威脅我。”他猙獰的笑容逐漸平淡,“天佑,你為什么哭呢,你不應該為我高興嗎,再也沒有人能威脅我了,現在我就能全心全意的保護你了,來,笑一下,快。”“蘇小蠻,”她緊緊后退幾步,猛烈的搖晃著頭,哭的更凄慘,“笑?你竟然還敢笑,你難道就不怕遭雷劈嗎?”見蘇小蠻又要往前走來,立馬呵斥住了他,“你別過來,我不想看到你,”她滿臉淚痕悲極而泣,又笑出聲來,“蘇小蠻,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簡直是個魔鬼,丑陋、骯臟、無恥都不足以形容你的惡劣,你為什么不去死,為什么還要回來?我寧愿你已經死了!”她無力的坐在地上,絕望的哭起來,恐懼悲憤交加,讓她完全忘記了自己有要討好他的任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噴發的情緒,她甚至想是不是應該親手殺了他,讓一切都解脫,一個連自己的父親都殺的人,怎么還算是人呢?他早已經不是蘇小蠻了啊,在這一刻又得到了深深印證,這一刻,吉天佑又一次醍醐灌頂,所有的留戀都化作烏有,她的心里只有恨,她想,就算他立刻死在她的面前,她都會無動于衷吧,可笑的是,自己曾經還曾試圖挽救他,人的惡,佛都度不了。,更何況罪孽深重的她呢。“我早已經死了,”蘇小蠻再也淡定不下去,他蹲坐在地上,朝著吉天佑怒吼,“要不是為了回來見你,我何必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都是為了你……”他激動的又哭起來,用力的抱住坐在地上抽泣的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她勒的喘不過氣,“我知道我會死,遲早的事兒,可是在這之前我一定會得到你,這是我一輩子值得努力的事兒,你逃不掉的,天佑,你逃不掉了……”說著就來吻住她的嘴,帶著爆虐將她的死死的鉗住。吉天佑抵死掙脫,她也跟著瘋了,這一刻,她討厭他,連假裝都忍不了,只覺得惡心和悲憤,終于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臉上,這一記響亮的耳光將二人同時鎮住了。還是蘇小蠻先低了頭,“對不起,我出去靜靜。”說完打開門就走了。她呆呆坐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哭,仿佛將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干了,是種儀式,告別過去,也接了未來,她知道,哭完了還得面對他,面對一個瘋了的人,面對一個殺了蘇小蠻的人,她對他,只有恨和不齒。黑狗看到蘇小蠻紅腫這眼睛出了房間,也聽到了剛剛吉天佑的叫喊,忙著進來看看發生什么,看到縮在角落里的人顫薇薇的問,“少夫人,發生了什么?”吉天佑抬起低著頭晃一晃,虛弱的說,“沒什么,告訴白鼠他們,晚上計劃不變。”“你真的沒事兒嗎?”黑狗看到她虛脫的樣子有些擔心,“要不,咱們明天吧,我看你今天……”“不,”吉天佑抬起頭打斷了他的話,“必須是今天,否則來不及了。”黑狗走了以后,吉天佑一直在發呆,直到傍晚出去走了一圈,心情才漸漸恢復過來,她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不必為不值得的人再費心。白鼠說看到蘇小蠻離開家,朝著醉月樓去了,他下意識的撇一眼吉天佑,有些尷尬。吉天佑嗤之以鼻,“去就去吧,看我做什么,以后他的事兒只要不涉及咱們關心的,就不要跟我匯報,懂了?”她甚至能笑了,因為真的解脫了。等到深夜,四個人有說有笑高高興興換了衣服,悄悄出了后院的門,朝著松井后面的院子走去。看守院子的人呼呼大睡,就連黑狗在他們面前連跳兩下都沒有反應,“睡的像頭豬。”黑狗呵呵笑著。他們摸進廚房,吉天佑按照趙煙素的方式轉動石磨的位置,果然有效。“太好了。”吉天佑興奮的叫起來,邊要往里面走。黑狗拉住了她,示意一下白鼠二人,那二人便默契的探探頭擠進門去。“里面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讓他們二人探了路,你再進去。”黑狗悄悄地說。吉天佑沒再說什么,心里卻滿是感動,終于巨大的失落總算是走了補償。沒過多久白鼠他們回來了,“絕對安全。”他滅了手電筒,笑呵呵的說。“能通到哪兒去?”吉天佑迫切的問。“反正是牢房,具體哪兒間牢房就不清楚了。”于是吉天佑決定自己走一趟,白鼠二人跟著,黑狗負責看門,觀察動靜。這是一條黑幽幽的通道,猶豫很多年沒有利用里面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用手電筒打眼照去,算是灰蒙蒙的。“看,前面就是牢房了。”果然路的盡頭有層隔板,能聽到上面有人在里面來回的走動。原來這通道是在牢房的底下,這可怎么辦?他們根本不知道這地道通在哪間牢房中,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就在獄卒值班室里。“拼一把?”白鼠躍躍欲試。被吉天佑制止了,這么大好的機會可不能隨意浪費,碰對了還好,可是錯的幾率太大,她可不敢情意冒險。“回去。”她一咬牙命令道。看來光憑自己的能力還是不夠,她需要幫助,但是首先得找到蘇小蠻手上的地圖。第二日清晨,吉天佑起了大早,做好了飯,端到蘇小蠻房間里去,發現他一夜未歸。趁此機會她在他房里亂翻一統,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邊,卻沒有發現那地圖的蹤影。她想到了他說到的,重要文件絕不帶回家都放在警備隊里了。這時候蘇小蠻走了進來,看到她,一愣,低下頭不悅的問,“你怎么在這里?”吉天佑微微一笑,仿佛將昨天的事情全都忘記了,“我做了早飯,端給你,發現你不在,既然回來了,我再去熱。”端著早飯便往回走去,始終帶著笑容,不卑不亢。“你不怪我了?”在她走出門口的一剎那,蘇小蠻急切的問道。“不怪了。”她笑著搖頭,“能在一起,太不容易,我想跟命運爭一下。”這句話符合吉天佑一貫的作風,蘇小蠻也跟著笑了,是那種釋懷的笑,“我還以為要從此失去你了,我還以為……”“洗洗手,吃飯吧。”她溫柔的轉身,笑著說。蘇小蠻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自己的手,“對,對對,我該洗洗手,我太臟了。”她知道他所指的臟是什么,微微笑著離開了,原來騙一個人,也沒有那么艱難,假裝愛他,更沒有什么愧疚感。蘇小蠻吃了好多,一直盯著她笑,一刻也不離。“今天有什么安排嗎?”吉天佑給他夾一筷子菜,柔聲問道。他搖搖頭,“松井放我兩天假,你想去哪兒,我陪你。”吉天佑隨便的說,“好久沒看書了,你知道有哪個地方的藏書多嗎?”她記得趙煙素說過蘇小蠻有收集書籍的愛好,想來是為了討好自己的吧。果然,他得意的笑起來,連嘴邊的碗都擋不住他的笑意,“你要是說別的事兒,我恐怕還有些為難,但是這件事兒你真的是找對人了,知道嗎天佑,這些年我可是收集了不少書,我就知道,有一天你會來跟我要書看。”“是嗎?”她假裝吃驚,“在哪兒呢,快帶我去,馬上。”然后蘇小蠻就顛兒顛兒的帶著吉天佑來到一座老房子里,竟然不是警備隊,幸好沒瞎找,她暗自慶幸。這個老房子外表沒什么值得炫耀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民宅,只有一個看門的老大爺,看到蘇小蠻來了,也不是太熱情,冷冷的看他一眼,沒說句話就走了。“他好像不太歡迎你。”吉天佑打趣他。“他能喜歡我才怪了,教了我這么多年仁義禮孝,缺教出一個六親不認的漢奸。”蘇小蠻樂呵呵的接話,還不忘朝著老先生作揖。“你的老師?”吉天佑詫異道,“既然那么不情愿,為什么要委屈就在這里呢?”“沒什么,”蘇小蠻擺擺手,“還不是他視書如命,我威脅他,他要是走了,我就一把火把這兒給燒了,才唬住了他。”他哈哈笑著,隨口罵一句,“老笨蛋。”他們走到一間房門口,推開門,吉天佑被驚呆了,不是刻意的假裝,而是發自內心的被震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書,排列整齊,精裝擺放。“所有的都在這兒了嗎?”吉天佑在確定一番,不知道自己該從哪兒下手。
蘇小蠻點點頭,“喏,按照我收藏的時間,從那邊開始做了整理,當然,最多的還是來了陽城以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