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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佐尼長老一直守到天亮,清晨走的時候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這是一個陰云密布的早晨。
出殯的時間定在12點。11點鐘的時候,送殯的馬車絡繹不絕地駛進庭院,圣奧諾雷街上人聲鼎沸,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呂西安、夏托—勒諾和博尚三個人聚在一起說著什么。呂西安的眼睛在人群里找著基督山伯爵。
博尚告訴呂西安,他遇見基督山伯爵了,伯爵剛出門,是到唐格拉家去了。
基督山伯爵也確實在唐格拉的府上。基督山進來的時候,唐格拉正在簽支票,他一見著基督山,就大倒苦水:貝內代多的卑劣行徑害得他受盡別人的奚落,女兒又離家出走……
唐格拉簽的支票是見票即付的支票,都是法蘭西銀行的,每張100萬。唐格拉炫耀似的把支票給基督山看。
“啊,五張小紙片就值500萬,要不是親眼看見,我真不敢相信!”基督山贊嘆地說著,把五張紙折了起來,“這種事實在太新奇了,我倒要親自體驗一下。我在您這兒原定透支600萬,已經支取了90萬,所以您還應該付我510萬法郎,這五張支票我就拿著了。”基督山把支票塞進衣服的口袋,又把一張事先寫好的收據遞給唐格拉。“這是一張600萬法郎的收據,這樣我們的賬就結清了。真不好意思,這筆錢我急著有用。”
唐格拉大驚失色,結結巴巴地說這是濟貧院的存款,他已經答應了他們今天來取。
“噢,是這樣,那您就另外開票給我!”基督山把五張支票遞給唐格拉。唐格拉面如死灰,咬著牙說:“您收著吧,您的收據就是錢!”
唐格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基督山帶著五張支票出門去法蘭西銀行。基督山剛走,濟貧院出納主任波維勒先生被跟班領進唐格拉的書房。
波維勒沒有拿到支票,不過他還是有了收獲。聽說這位基督山伯爵特別有錢,波維勒羨慕地說:“我得去拜訪他,爭取讓他為我們捐點錢。我還可以把莫瑟夫夫人和她兒子的事講給他聽,他們把
全部財產都捐給了濟貧院。”
波維勒跟唐格拉約定明天中午12點來取支票。
波維勒一走,唐格拉頓時換了一副模樣,那樣子活像一個無賴。他把基督山的收據塞進一只小錢包,翻箱倒柜湊了五萬法郎,這是他的全部家當了。他把一些信函燒毀了,剩下的在明處放著,然后給夫人寫信,最后他從抽屜里取出一張護照。
就在唐格拉準備遠走高飛的時候,一條長長的送殯隊伍正緩緩地向拉雪茲公墓走去。
剛出巴黎城,基督山伯爵乘著一輛四輪馬車匆匆趕來了。他一來就急切地找一個人。看見博尚他們,基督山伯爵問:“你們看見馬克西米利安了嗎?”
大家誰也沒有看見。
送殯的隊伍終于來到了公墓。基督山在樹林里看到一個晃動的人影,頓時松了一口氣,那人影正是他要找的人。在葬禮上,基督山既不聽悼詞,也不看那葬禮的場面,他兩眼只盯著馬克西米利安,這位年輕人臉上毫無表情。
悼詞剛說完,基督山伯爵鉆進一片矮樹林,走到一座寬大的墳墓后面躲起來,兩眼一直盯著馬克西米利安的每一個細小動作。這時墓地沒有什么人了,年輕人慢慢地朝那墓室走去,到了跟前,他跪了下去,低垂著頭,前額都碰到墓石上了。
“瓦瑯蒂娜,我來看您了……”
聽到年輕人哀傷的聲音,基督山的心都要碎了。他在年輕人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說:“親愛的朋友,我正找您呢。”
“您看,我在祈禱!”年輕人異常平靜地說。
基督山伯爵沒有勸阻就走開了,他在另一個地方躲起來,仍舊注視著年輕人的一舉一動。年輕人終于站起來,然后上路回巴黎。伯爵始終保持著百來步的距離跟著他。年輕人回到家,大門剛關上五分鐘,基督山伯爵到了。
年輕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機智的基督山知道這時不能貿然敲門進去,只見他猛地一下用臂肘撞碎門上的一格玻璃,掀起門簾,看見年輕人在寫東西。聽到玻璃破碎的
聲音,馬克西米利安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
伯爵說他不小心滑了一下,把玻璃撞碎了。伯爵于是從那打碎的玻璃格伸過胳膊,把門打開。
伯爵看見馬克西米利安在寫信,他的手槍在文具盒邊上放著。
“親愛的朋友,我不希望您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伯爵真心相勸。
絕望的年輕人憤怒地喊道:“即使我真的決定把這手槍的槍口對準我自己,那又怎么樣?我的心已經碎了,我的世界已經變成一片灰燼。您不是說要幫我嗎?您不是說她一定能活著嗎?您在騙我!現在您又來折磨我,您該滿意了,您馬上可以看到您的朋友在您眼前死去!”
年輕人一陣狂笑,撲過去想拿桌上的手槍。
基督山迅速伸出手死死按住槍。
“年輕人,你給我好好聽著……”基督山格外莊嚴地說,“當初救你父親命的是我,給你父親送去‘埃及王’號帆船的是我,當你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抱你在膝蓋上玩的愛德蒙·唐泰斯就是我!”
馬克西米利安驚奇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踉踉蹌蹌地倒退一步,然后又大叫一聲伏倒在基督山的腳下。很快他又立刻爬起來,沖出房間外面,奔到樓梯上,高聲喊著妹妹和妹夫的名字。
朱麗、埃馬紐埃爾以及幾個仆人都慌張地趕來了。
“跪下!他就是那大恩人,救我們父親命的大恩人!他就是……”他正要說“他就是愛德蒙·唐泰斯”,伯爵一把抓住馬克西米利安,把他的話打斷。
朱麗撲過去拉住伯爵的手,埃馬紐埃爾像見到守護神似的擁抱著伯爵,馬克西米利安再一次跪了下來。
那幾個仆人見了這感人的一幕,眼睛里禁不住涌出感動的淚。
伯爵最后對年輕人做了這樣的安排,要他住到埃黛的套間去,因為再過一個星期,他們要離開法國,埃黛啟程先走一步了。一個月以后,伯爵要給年輕人極大的安慰,前提是他必須好好地活著。
年輕人像一個孩子,聽話地服從伯爵的吩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