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夕顏正推著赫老夫人的輪椅在那花間小路慢慢的走,赫老夫人的手調皮的在那花間撫過,許多掛在花草上面的水珠紛紛落了地,她笑得眉眼彎彎,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宋夕顏提了裙擺蹲在赫老夫人的跟前,朝她笑道:“赫奶奶,你告訴我,阿云在戰場上的時候是不是很厲害?”
赫老夫人將她拉了起來,笑盈盈的拍手:“那小子有什么好厲害的?你要相信奶奶,奶奶才是最厲害的,想當年,奶奶可是只身闖敵營救了你赫爺爺!那時候咱們滿身是血的回來,戰云那孩子那時候可都嚇哭了?!?
“…”這老人也是死要面子的?。慨敵醪皇呛绽蠈④娙ゾ鹊乃??怎的到了她的嘴里就變了樣了?顧空梨有些哭笑不得的瞧著這和諧的一幕。一旁的婢女看見了顧空梨,正要提醒,顧空梨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斷這兩個人的快樂時光。
她想,或許宋夕顏也并非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她只是太愛赫戰云了,愛得一個顧不得一個大小姐的身份,用相當卑鄙的法子將自己給害得滿身的狼狽,她突然覺得,有些傷害,原來是可以被原諒的。
宋夕顏自然是信了赫老夫人的話,她起身推豐輪椅走,抬頭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目光溫溫的顧空梨,于是便面帶羞色的輕喚了一句:“云公子,阿云怎么沒一起來??”
顧空梨這才朝她點了點頭:“赫兄已經親去太師府提親,不知二小姐可愿意?”
她其實早就知道赫戰云要親去提親,那么大的一個排場,估計這會兒整個北奧皇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垂眸,面帶嬌羞的咬著唇磨磨蹭蹭的糾著帕子:“云公子,這…這話…”
“夕顏,你放心,既然你注定了是我們赫家的人,那么奶奶便不會讓戰云那小子欺負了你去!只是戰云那孩子凡事也沒個分寸,日后你可要多多提醒他?!焙绽戏蛉苏Z重心長,自家那孫子從來就沒有讓人省過心吶,如今她又將不久于人世,如何放得下這個心吶,若是下去了,又如何向他那戰死的娘交待!
赫家,當真是滿門子的將軍,一門忠烈!
“赫奶奶,我會…我會盡妻子的本份去努力幫助阿云的,奶奶,你能不能也教一教我武功?我也想像赫夫人一樣,成為一個上得戰場的女將軍?!碑斈甑暮辗蛉耍彩桥杏⒔埽环椒教鞈饦寶碂o數,與赫將軍可以說是戰場夫妻兵了!
她向往赫家這一門熱血忠烈,她也向往如赫夫人一樣能夠在陪在赫將軍的身邊,哪怕是以一種征戰沙場血染黃土的烈態。
顧空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便朝赫老夫人道:“大婚之事既是赫少將軍托給草民,那么草民便前去忙了?!?
赫老夫人瞧著顧空梨半響,嘆了嘆氣:“好,丫頭,這事便勞你多多幫忙了?!?
“告辭。”顧空梨退出了赫老夫人那簡雅舒適的院落,院落的外面掛著一方牌匾,靈犀閣。心有靈犀一點通么?赫老夫人
與赫老將軍,當真是伉儷情深,只是,所有的伉儷情深到最后無人可應,才是最大的悲哀。
離開院落之后她便讓管家去將人都找到了大廳,由于是自家少爺請的云公子來辦理這件事情,雖然有些說不過去,但是到底自家少爺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所以一時之間人就到了個齊整。
顧空梨站在這些人的跟前,突然有一種自己準備訓練菜鳥的錯覺,她下意識沉聲道:“立正!”
立正?一群侍從面面相覷,顧空梨見這些人交耳相問,面容微微扭曲,只得將部隊里的那些規則又說了一遍。好在顧及這里是赫戰云的地盤,她還給赫戰云留了幾分面子,沒有直接開訓。
“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稍息!”隨著她的口令發出,這個隊終于整好了!顧空梨站在大廳,瞧著這站滿了大廳的侍從,沉聲開始吩咐她要做的事情。
“你們兩例,三十人,負責將家具按著這張表上的擺出來,你們兩例隊女的,負責將這些白色的花織出來,剩下的人讓管家去安排,對了管家,去買些白色的布來,那種純白色的,白紗也要買許多回來,所有成親要掛的紅色綢緞,都用上白紗?!?
管家頓時傻了眼:“云公子,不是奴才多嘴,這大婚主若是正室便用大紅色,像少爺這樣的大婚,則當以大紅色鳳冠霞帔為主,怎么還要用上白色了?這個白色實在…實在不宜啊,這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以白色來成親的呀,如今老夫人身子也不好,若是用了白色,也恐生出許多好的誤會來,再說,這大婚是為沖喜,哪有白色一說的?”
顧空梨側頭想了想,又覺得有理,畢竟是這里的風俗習慣,不好更改。
外頭赫戰云已經回來了,他來到客廳,站在顧空梨的身旁,掃了眼那管家,臉色不大好:“既是云兄說的,照做即可,我說了全權交人他處理,若是還有不明白的,就來問我!”
“少爺,這以白色作大婚實在是…實在是不妥??!老夫人這會身子正病著呢,白色實在…”
“奶奶那里我自會去說明,你做好份內之事即可,旁的,不該你說就不要說。”赫戰云瞧著管家,臉色有些沉,看得出來,他的心情很不好,整個人就像被催殘了的花兒,沒有什么精神,一張臉都耷拉著,陰云密布,透出一抹誰惹誰死的架勢。
“是,是老奴說錯話了,老奴這就去辦。”他將這大廳里的人都領了下去。
顧空梨瞧著身旁陰云密布的赫戰云,心里五味陳雜,這一生遇見一些人,何其有幸。
“其實細細想來管家也說得沒錯,要不…”
“你辛苦籌劃了一夜,怎可白白浪費,聘禮我已經差人送過去了,宋府也已經同意此事,小梨,你當真…希望我大婚?”他雙拳緊握,望著她的目光晦暗不明。
顧空梨只當他是婚前恐懼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云兄,你不會是婚前恐懼吧?當年我大婚的時候可沒有什么感覺,不就
是成個親嘛?你要實在害怕,大不了我來給你當伴娘!”顧空梨朝他眨了眨眼。
“小梨,罷了,走,陪我去喝酒。”赫戰云轉身走在前頭,他的失落被他藏得很好,顧空梨跟在他的身后,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了。安慰人的話她不會說,畢竟她結婚那會完全是奔著利益去的,誰會想到后來走到這一步?
跟著赫戰云一路繞進了后院,今日的天色不好,陰陰沉沉的,這雨也是有一陣沒一陣的下著,先前還出了點太陽,如今一轉眼的功夫又是陰云密布,細雨下得淅淅瀝瀝的,倒也符合春天的本色!
赫戰云坐在窗邊的軟塌上,手里提著一個酒壺,瞧著院落中那一株合歡花樹發怔。
顧空梨只得挑開話題:“我聽王爺說,市集的幾個胡同里發生有姑娘臉皮被剝了的,現在怎么樣了?”
赫戰云捏著瓶子的手微頓,好半響搖了搖頭:“兇手太過隱蔽,朝廷里那群廢物能查出個什么勁兒來,如今伏令司司主已死了,上位的不過是個空有心計廢物,翻不起什么風浪了,這北奧皇城的天是要變了,你若此時入朝,只怕會卷進這漩渦中來,到時候若是再想抽身,就難了?!?
七王都有爭位之心,雖說現在倒霉的是太子蘇政華,但是,皇帝的七個兒子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兒。
顧空梨搖晃著手里的酒杯,望向窗外的合歡樹,合歡花還未開,葉子倒是長得蔥蔥郁郁的了,無數雨珠從那樹尖上滴落,安靜的院落里雨聲變得格外清楚。
赫戰云喝著酒苦笑:“小梨,三王若是稱帝,后宮必然妃嬪無數,你該是蒼鷹,不該如畫眉一般被困在那深宮里?!?
顧空梨太渴望自由了,如今就這樣投奔于朝廷里,無異于在自己的身上懸了幾把隨時都可以致命的刀,赫戰云其實看顧空梨看得很透徹,她曾經說過,若是她愛一個人,她可以為了那個人不顧一切。那個人,她找到了,便是如今的三王,蘇恒醒。
他也終于明白,她與蘇恒醒,不是什么交易的關系,而是一場愛情。
而他,無論遇見她有多早,若不是命中注定,一切皆是空話。
“我不會呆在后宮那種地方,后宮從來就不是我的夢?!彼矝]有那個心力去跟一群人爭一個男人,盡管她愛那個人,但是,在背叛與底線面前,哪怕是愛,也會變得微不足道的。
赫戰云瞧著那合歡樹,忽而道:“你可知,這合歡花,其實是皇帝當年贈與娘親的?!?
“嗯?你是說皇上?皇上不是喜歡前皇后么?”顧空梨心下有些詫異,心里卻好像有些明白為什么向來惜才愛才的蘇恒醒會對如赫戰云這樣的人才視而不見將他推向太子那邊了,原來中間還有這么一層關系。
“那…王爺也是知道的?”
赫戰云點了點頭:“嗯,母親其實比先皇后娘娘更早便結識了皇上,她與皇上也算是青梅竹馬,只是后來,母親不愿入宮,便與父親成了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