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冬雨下得淅淅瀝瀝,寒氣自窗口撲了進來,熱茶氤氳而起的香氣被揚散,精緻的樓閣中燈盞搖曳中拉動了人的影子,顧空梨笑盈盈的瞧著小小蘇,那張與蘇恆醒來越來越像的臉當真是風華尤佳。
小小蘇把起頭,一本正經的瞧著顧空梨:“孃親,你還是別想了,不管那個男人好不好,爹地都絕對不會允許你娶二夫的,所以你還是將你自己的想法掐死在萌牙中吧。要不然若是爹地知道了,估計兩虎相鬥必有重傷。”
顧空梨一時忍俊不禁,伸手掐了一把這張可愛的小臉:“你想哪兒去了?這小腦袋瓜子都快趕上現代的網絡語文學了吧?只是可惜,你孃親我天天忙得要死要活,根本沒有時間去看。兒子,你說你長得這麼帥,日後肯定還會有那麼多的姑娘倒追你,我要不要提前給你養個童養媳什麼的?”
小小蘇愣了愣:“童養媳是什麼?”
白芷哭笑不得的爲他解釋:“就是從小養在你家裡,將來長大了可是要給你做妻子的人,你瞧著方纔那個小姑娘如何?”
小小蘇臉色一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不喜歡,太吵,脾氣潑辣而且太蠢了,我不喜歡笨蛋。”
“看這天色,一時半會的怕是走不了。”顧空梨望向窗外,窗外正是冬雨朦朧時,那寒氣將整條街道上的燈盞都攏進了霧氣裡,顧空梨說話的時候一張嘴都是滿嘴的霧色,冷得她直哆嗦。
小小蘇瞧著那天空,有些疑惑:“孃親,這麼冷的天怎麼還不下雪?”
“快了。”顧空梨伸出手接了些雨,嘶,才一會會兒,她的手都快要凍僵了。
“孃親,爹地會來接我們嗎?”小小蘇瞧著窗外的雨,一張小臉上寫滿了疑惑,顧空梨摸著他的發,笑意沉沉。
“誰知道呢?說不定他又去閒逛他的花街柳巷去了。”顧空梨把玩著手中精緻的糕點包裝盒,盒了是用那種軟木做的,握在手裡棱角分明卻又不扎手,糕點的香味就這麼從這這盒子裡面透了出來,一個小乞兒站在門口,伸長了脖子朝樓上望,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碗,那因爲瘦而只剩下了一把骨頭的小姑娘捧著碗一言不發。
小姑娘似乎很害怕,衣衫襤褸裡一張臉根本看不清原來的樣子,那小二將小姑娘推了一把,冷聲道:“你怎麼天天來這裡討要東西?滾滾滾,趕緊滾,我哪裡有這麼多東西給你。”
“我…孃親喜歡,求求你了,我就只要一塊就好,孃親喜歡的,我也不是白要的,我有錢…”她顫抖著手將一文錢遞了上去,那小二一揮手將她的錢打翻在地,冷笑道:“就你這一文錢,喝口水都不夠,還妄想來添香齋裡討要糕點?乞丐就是乞丐,在這裡裝什麼裝?滾!再不滾我就打你了。”小二冷著一張臉,與先前伺候顧空梨等人的態度那是一百八十遍的大轉彎。
顧空梨側頭,瞧著面色清冷的小小蘇,小小蘇默了半響。收回視線,
低聲道:“孃親,這個糕點我能不能拿去給她?你若喜歡,一會再讓他們重新做好了。”
“小小年紀的,這心境倒是不錯。”白芷笑得彎了眉眼,顧空梨端著茶盞,悠閒的喝著。
小小蘇將糕點提了出去,下至二樓將那點心遞給小姑娘,原本正在打罵小姑娘的小二一時傻了眼,好心相勸:“小公子,這孩子天天都在這裡討東西呢,你可千萬不能這樣,咱們也是做生意的人…”
小小蘇冷眼看著他淡道:“本公子有的是錢,可是卻偏偏不給你,你可知爲什麼??”
那小二有此傻眼,下意識搖了搖頭,卻聽得小小蘇笑道:貴賤固然有分,可是卻也不可因爲貴賤一味侵傷他人尊嚴與性命,你與她卻也差不到哪裡去,她不過一個幾歲大的小兒,你卻如此待她,你可不見得比她好多少,你走吧,趁著本公子還未動手。”
“小公子,這…我也是一片好心相勸吶,罷了,若小公子還有什麼吩咐儘管開口,小的就先去忙了。”店小二將行巾搭在肩膀上,轉身退了下去,小小蘇這才瞧著這嚇得瑟瑟發抖卻抿著脣一言不發的小姑娘。
“這些點心你拿回去,另外,這個你也收著,若是有人欺負你,你便來領主府尋我,我叫顧玄雲。”他語氣溫脈得不像話,聽得顧空梨都差被他那張一本正經的臉給騙了,小小年紀的,倒是裝得一手的好溫柔。
“點心我收下,謝謝公子,此物還請公子收回去,我要回去看我孃親了,孃親定然十分高興,我就先走了。”她轉身匆匆跑進了雨幕裡,少年搶了一把傘追了上去,顧空梨有些不放心他,也跟著跑出了店子。
小姑娘跑得很快,腳踏起地上的水,冰冷的雨淋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卻揚溢著高興的笑意。
小小蘇跑到她身旁,替她撐著傘,對於這小姑娘那張詫異的臉,小小蘇卻是報以一笑:“姑娘也不想得風寒再花一大筆的錢吧?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我們家髒得很,公子這般華貴,還是不…”
小小蘇卻在那髒兮兮的牆上蹭了蹭,一件上等的金絲織錦,就這麼毀在了小小蘇的蹭一瞳之下!
顧空梨倒不是心疼那件衣服,只是覺得小小蘇的這種行爲總讓人出乎料意卻又格外的舒服。
“現在我也髒了,可以走了嗎?”他那件上等的披風染上了斑駁的污跡,顧空梨與白芷撐著一把傘,遠遠的瞧著。
白芷笑盈盈的調侃:“你瞧這小小蘇,對這姑娘的態度可比那位囂張的小姑娘要好多少倍呢,嘖嘖,小小年紀便能夠分清真正的美醜來了,倒也算你教導有功。”
“我們家講究放養,至於能長在成什麼樣子,那還得看孩子們自己。”顧空梨笑盈盈的眼上。
他們來到了一處破舊得已經塌了一邊的房間裡去了,房間外面都是泥濘地,下著雨,一腳
下去那都是滿褲腿的泥,小小蘇倒也不在意,只是瞧著那一副隨時都能夠倒下去的房間若有所思。
小姑娘以爲他是厭惡這樣的地方,抱著手中的糕點,神色不安的抿著脣,小聲道:“讓公子見笑了,我…我們這種人,就只能往進這裡面,孃親身體不好,她想吃糕點,所以我纔去求得的,多謝公子了,公子請回吧。”她抱著糕點轉身匆匆跑了進去,小小蘇有些不放心,也跟著走了進去。
那屋子裡面什麼東西都是破的,屋頂還漏著雨,柱子已經上了年月了,如今被風雨侵蝕得已經出現了細碎的裂紋,小姑娘衣衫髒兮兮的跪在那稻草堆裡,在稻草堆裡,那婦人臉色蒼白,身體早已經僵硬了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上還有水屋頂滴下來,小姑娘小聲的喚著孃親,可是這個婦人卻毫無反應,隻手中緊握著一枚玉佩,那玉佩上紋有日月星光,墨玉在這樣冰冷的雨中折出一道淺淺的光。
小姑娘晃著婦人的手,臉色蒼白的小聲喃喃道:“孃親,孃親你不要丟下我,你醒一醒啊。”
顧空梨也進了屋,瞧著婦人的這張臉,微微皺眉,這婦人的臉其實依稀里還能看出年輕時候的絕代風華來,只是可惜,最後在病痛之中被一點點的將美貌給磨消了。
小小蘇來到小姑娘的身旁,溫聲道:“我也略會些醫術,可否讓我看看。”
小姑娘挪到一旁淚眼婆娑滿眼恐慌,顧空梨有些茫然,好像一瞬間在這個小姑娘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那些曾經令她慌亂無助迷茫而害怕的東西,如今歷史重演一般的傳到了這小姑娘的身上,顧空梨有些心疼這小姑娘。
小小蘇扣著這婦人的手腕默了一會兒,取了金針迅速施針,待他取了針之後,與小姑娘道:“我盡力了,你若是有什麼遺言,你便儘快與她說吧,她的身體已經撐到了極致,也說不了幾句話了。”
小姑娘抹了一把臉,那黑黑的一張小臉被她抹出了白晰的膚色來,她執著那婦人的手,啞著嗓子輕喚:“娘,娘你聽見我說的話嗎娘?我把你愛吃的糕點買回來了,你看這麼多呢,娘…”
那婦人緩緩睜眼,她將手中的玉遞給小姑娘,囁嚅著脣角,聲音啞得就像是從胸膛裡擠出來的一般:“月兒,此玉你要好好收著,去找你父親,他會…看在此玉的份上,護著你的。”
“娘,我不要父親,我就要你,我不要什麼父親,你留下來好不好?你不要走,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冬天冷一點也沒有關係,夏天蚊子咬著也沒有關係,餓著也沒有關係,娘,你別不要我,我害怕。”她抱著婦人的手,汪流滿面,卻沒有哭出聲來,只是那祈求的嗓音又與哭了有什麼區別呢?
婦人顫抖的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笑道:“月兒,沒有人能夠陪你一輩子,你要找一個真心愛你之人,不要如孃親這般,如今落到這個地步。”
娘,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