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講了黑巖山鎮(zhèn)出了“僵尸”怪事的來龍去脈,黃夢梁正想問他,這鎮(zhèn)子的人怎么打算?有啥主意沒有,難不成就這樣的拖下去,天天過這提心吊膽的日子。還沒等他開口,教堂的大門突然“咚咚”一陣亂響,驚駭?shù)媚悄翈熌樕班А钡匾幌聭K白。
黃夢梁腳邊伏著的那條大黑狗,一直忠實地守住主人。這會,它聽見教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響,倏地立起身子,呲牙咧嘴,豎起頸項的黑毛,發(fā)出“嗚嗚”的咆哮。看來,它也發(fā)現(xiàn)教堂外的異樣。
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牧師手握胸前的十字架,嘴里一個勁地念叨“上帝保佑,上帝顯靈”之類的祈禱,乞求那全知全能的上帝,趕快來救贖他的“羔羊”。問題是,上帝是西方的神,他老人家會不會出現(xiàn)在東方這片崇山峻嶺中的小鎮(zhèn),他既要保佑西方那塊土地,還抽得了身來到這兒?實在值得懷疑。
倒是黃夢梁很鎮(zhèn)定。其實,黃夢梁心里一點都沒有驚慌,像鬼蜮、怪物之類的事,他見多了。不說三界縣的那只蝗蟲精,就是“僵尸”他也照樣見識過。在雪山背后的西郡王國,那里曾經(jīng)就有過許多“僵尸”,只是那“僵尸”全都是芭姆娜的堂叔搞的鬼。
沒想到今晚,在黑巖山鎮(zhèn)他又遇了僵尸。按黃夢梁性子,既然撞到僵尸這事,那就應該去瞧瞧,哪有遇到稀奇事不去看的道理。可眼下,他卻有些猶豫。這當然不是他害怕,他是擔心,如果自己開門去會那僵尸,僵尸數(shù)量多,自己一下沒攔住,讓它們鉆了幾個進來,不把這教堂的人嚇死呀——正左右為難,卻聽見敲門聲的后邊又響起人的叫聲。
“牧師,開門救我!我是興盛茶館的老板。”
黃夢梁一聽,呵!是熟人,不曾想他竟然半夜也跑到這教堂來了。不過,對這熟人,黃夢梁沒有多少好感,他跟豹哥當土匪想來人也好不到哪去。過去,這茶館老板跟豹哥一起,不知作了多少孽,今日也該讓他擔驚受怕的滋味。
黃夢梁有些幸災樂禍,忽然他見那臉色慘白的牧師,竟強自鎮(zhèn)定自己,手握十字架,向教堂門口快步走去,瞧他那樣子——天哪!他是去為茶館老板開門。
這牧師還真沒看出來,雖然被“僵尸”嚇得要死,可到了需要他幫助時,他竟毅然決然挺身而出,顯出了他關(guān)鍵時刻人性的光輝。看來,那“叉死你娘”還真沒說錯,教堂跟寺廟一樣,真的會在你危難時幫你一把。
黃夢梁也不假思索,拔出短劍,跟那牧師去教堂大門。
牧師把門打開,外邊跌進一人,正是那久違的興盛茶館老板。茶館老板這時候已經(jīng)嚇得說不出話來,嘴里哆嗦了半邊,才說清楚幾個字:“后后邊,僵尸跟來了……”
空曠的街上,有幾個黑影在慢慢移動,大約就是牧師說的“僵尸”。“僵尸”行走的姿勢很呆笨,移動的速度極緩,其實根本對正常的人構(gòu)不成威脅——當然,前提是你得有潑天大膽,不懼僵尸鬼怪。
黃夢梁手握短劍,對牧師說:“你把門關(guān)好,我出去看看。”
說著,黃夢梁出了教堂,徑直迎向“僵尸”,他的大黑狗亦毫不猶豫跟著了上來。倒把那牧師驚得張口結(jié)舌,一時忘記關(guān)門。這年輕人的膽量天下少見,人人躲避不及的“僵尸”,他竟然主動迎上去。敢有這種行為,若非他不是上帝,他就一定是傻子,傻子才不怕去送死。
黃夢梁自然不是上帝,不過他好像跟上帝的位尊也差不了多少——他是吉祥菩薩,黃大仙嘛。
還隔十多丈,黃夢梁就瞧清楚了那“僵尸”的模樣。“僵尸”跟人沒有一點區(qū)別,就是面部表情呆滯,像是人睡著了在夢游一般。似它這樣的僵硬,行走遲緩,哪能傷害到人的分毫——不對,黃夢梁瞧“僵尸”下垂的雙手,那手掌十指長出寸余深的指甲,就像動物的利爪一般,的確令人望而膽寒。
還有更令人膽寒的。順著“僵尸”下垂的雙臂往下再看,“僵尸”赤足,足掌的腳趾同樣生著利爪般的指甲。
“僵尸”有如此恐怖的特征,相信任誰見到,定然不會視它們?yōu)橥悺栴}是黃夢梁卻有點糊涂,凡是兇獸鬼怪,只要它距離自己到了一定的程度,他皆會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那感覺讓他馬上警覺起來。今晚有點不同,黃夢梁都看見了“僵尸”,那種異樣的感覺居然沒有。
這會,黃夢梁也不去想許多,他手握短劍走近“僵尸”。“僵尸”好像根本就沒看見他,也不懼他,顧自走自己的,卻也沒有一點目標。這附近街上,有七八個“僵尸”在游走,倘兩個“僵尸”剛巧對撞,碰一下,就相互頓一頓,爾后各走各的。
那情形怎么瞧,都像醉漢撞了電線桿子,傻乎乎地呆一陣,“嘀咕”幾句又走——十足一副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
黃夢梁站在街當口,周圍幾個“僵尸”漫無目的閑逛,誰也不睬誰。就是他身邊的小黑沖那“僵尸”叫幾聲,它們也全當沒聽見一般。這樣的情形把他瞧得稀里糊涂,心想,它們不來找我,我又何必去招惹它們。算了,回教堂,明天再說。
回到教堂,那牧師并沒關(guān)門,只是遠遠地看黃夢梁。黃夢梁回來,毫發(fā)不損,牧師驚愕之保護裝置,更是佩服萬分——查里斯昂主教的朋友果然是位異人,膽大驚人不說,那些“僵尸”個個都不去碰他,就仿佛他施了隱身術(shù)。
回到教堂,再問茶館老板,他說的情形就大不相同了——何止是不相同,簡直恐怖之極。或許是茶館老板嚇傻了,或許是黃夢梁與他有幾年沒見面,他沒認出黃夢梁來。黃夢梁也不說破,聽他講述剛才他驚魂的遭遇。
茶館老板說,這幾天晚上茶館沒有生意,他憋在茶館也實在難受,就去了鎮(zhèn)子東頭的朋友家喝酒,一是大家聚會說說鎮(zhèn)上“僵尸”的事,二來喝酒也發(fā)泄一下心中的煎熬難受,這“僵尸”的事一鬧何時是個關(guān)?
茶館老板自那年軍隊清剿土匪豹哥,他沒在山寨,僥幸撿了一條命。可能是看見豹哥他們的下場,不敢再干土匪眼線的勾當,悄悄金盆洗手,在黑巖山鎮(zhèn)乖乖做個守法良民。
今晚,他與鎮(zhèn)東頭的幾位朋友喝酒,說好了亥時以前散伙回家,不料喝多了點,又沒有個鐘表看時間,就耽誤了功夫,回家那會已經(jīng)超過亥時了。
茶館老板與另一位朋友一道走的。走到空蕩蕩的街上,仗著酒興,二人還沒啥好怕,可冷風一吹,酒就有些醒了。人一清醒,馬上就想到那可怕的“僵尸”,心里不免發(fā)瘆。拐過一個街口,冷丁見一個人面沖墻壁站立,好像是人尿急在行方便。
茶館老板的朋友見別人方便,自己也有了尿意,索性也方便。就立在那人身邊,沖墻根撒尿。撒一陣,卻沒聽見身邊那人有聲響——也是他喝多了酒,管不住自己,就用手去推那人,口中還嘲笑說:“哥子,你是遭堵起了,放不出來呀——”
可話沒說完,身邊那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將他手腕鉗得生痛。茶館老板朋友酒意隨著冷汗驟然迸了出來,他扭頭一瞟,驚得叫出了聲:“媽喲!你你你是‘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