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恩緊了緊夾在腋下的包, 那裡面可是有著她通往彭氏大廈頂層的電梯卡。她所謂的抄小路,就是直接跑去跟彭湛說,她是他一年後要娶的人。三年後的他能相信她是穿越來的, 三年前的他應該問題也不大!
她站在彭氏大廈前信心滿滿, 雖然有三年前後之隔, 但畢竟他還是他!沒準兒壞事變好事, 補上結婚前的戀愛也說不定呢!
她越想越開心, 嘴裡不住地冒著白癡的傻笑。直到有什麼東西撞了她的後腰,直直地兒來了個倒栽蔥。
撞趴下的寧恩看著眼前歪著的一切,視野最中間的是孟婆, 這塊老薑正寶貝地檢查著她的小推車,有哪裡被撞壞的地方。
“你故意的。”寧恩十乘十地肯定。
“寧丫頭, 當下你的每一個決定, 或許現在看來無關緊要, 可它都是未來的影射。”孟婆看破了她的小伎倆,及時出現給與忠告。
寧恩滿身狼狽地爬起來, 不是大紅嘴脣沾了灰,更多的是被看穿了自以爲是的小聰明。她惱羞成怒地問,“那爲什麼,還要讓我經歷一次相同的遭遇?”
“這就是你的命,你就當做是人生預習吧。”孟婆如智者般, 說著任誰都逃脫不掉的預言。
寧恩徹底火了, 她的命是不好, 可以說簡直是糟透了。但她的人生, 不允許任何人來畫框定規矩。“老孃我偏偏就不信這個命!”
她狠狠地踹了小推車一腳, 火大地跑開。孟婆也火了,與自身年齡不符地蹦起老高, 罵咧咧地。“在我面前還敢自稱老孃!有能耐去跟時間較量,拿別人東西出氣算什麼本事!你得賠我的小推車,臭丫頭片子!”
寧恩倉皇逃入人羣中,想擦去嘴上的口紅,卻擦了滿手背的淚。剛纔底氣十足的她,就是個不入流道行淺的小妖怪,嚇唬人的變身就是一口氣的功夫,慫包纔是她的真我本色。
她對自己沒信心不敢向時間發起挑戰,又無法接受眼前無望的窘境,她彷彿陷入了死局。她如喪家犬地走著,也不知走了多久,耳邊傳來熙攘的歡聲笑語,她擡頭...摩天輪...就這樣毫無徵兆地出現在眼前。
隨著摩天輪的緩緩前行,她的思緒也跟著飛了起來。那時,彭湛帶她來這,跟她說。‘把要說的話都說出來,要哭就痛快地哭!’
那晚在摩天輪瘋喊後,被他緊握的手,在他的大口袋裡不僅有溫暖,還有淡而明晰的光亮。
陽光應景地撒在她臉上,這束光像極了那天,日漸西斜偷偷爬上他手臂的光,還有當她失戀跳進游泳池裡被他撈起,她在水下看到的那束光。
她旁若無人地嚎啕大哭,想他,瘋了一樣想他....
彭晗提前回到久別的家中,想給大哥大嫂一個驚喜,結果卻從墨管家口中聽到噩耗。
彭晗匆忙趕到醫院,在病房見到了大哥正背對著他,正在給昏迷不醒的寧恩擦拭手臂,大哥細心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擦乾淨。他輕輕地喊了句,“大哥。”
彭湛轉過身,見弟弟站在門口。“阿晗你回來了。”
彭晗來到病牀前,上次跟她視頻通話還是那麼歡快,現在卻安靜地躺在這一動不動,他的心抖個不停,聲音也跟著發顫。“大嫂她...”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寧恩她只是生產太累了,多睡幾天而已。”彭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隨後他端起水盆毛巾去了洗手間,又在洗漱臺上拿著電動剃鬚刀在下巴上摩擦。剃完鬍子的他,開始換衣服才又從洗手間裡出來。
他一系列舉動看在彭晗眼裡,彭湛看出了弟弟眼中的不明所以。“我不想讓寧恩看到我鬍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樣子。”
他的話語中好像下一秒寧恩就會醒來,他要時刻保持著與平時別無二致的模樣。彭晗心酸到無以復加,溢滿眼眶,頭抵著大哥的胸膛哭了出來。“大哥...”
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阿晗也是這樣依偎他身邊哭。“小子,哭什麼。”彭湛淡笑著推開他,“寧恩她跟母親可不一樣。”
彭晗覺得自己很沒用,不能幫大哥,反而還要讓大哥來安慰他。他趕忙抹去臉上的眼淚,堅定地說。“寧恩姐一定會醒過來的,一定會!”
病房外站著的兩個人遲遲不想推開那扇門,而是移開沉重的腳步,走向走廊深處。
“達友,以你看來,寧恩她還能不能醒?”周牧問。
“以醫生專業知識來講,隨著昏迷的時間越長,醒過來的機率就越小。並且腦細胞長期缺血缺氧會導致不可逆性的損傷,智力,記憶力都會受到嚴重影響。”賈達友看向樓下的小樹,時至初冬,葉子已落,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無生機地向上伸著乾癟的枝條。
“阿湛知道這些嗎?”周牧背對著窗,看著走廊裡出出進進的人,都是喜添新丁的歡笑,爲什麼偏偏卻要他好朋友遭受那樣的煎熬!
“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說。”阿湛現在就是抱著寧恩會醒來,靠這口氣硬撐著。賈達友他沒辦法說出口,他不能把阿湛唯一的希望掠奪,那樣太過殘忍。
“寧恩,阿晗回來了,你再也不用爲他擔心在深山出狀況。他說不走了,過了來年準備備考,勢必要考上林業大學。阿晗還說,你欠他一頓芭比Q,要不要現在就去,嗯?我讓墨大叔去準備很多的烤肉,還有廚娘特製的醃料。”
彭湛將她溫度偏低的手握在掌心,嘮家常一樣,想像著她聽得津津有味,臉上露出貪吃的笑...他只想聽她回一句,應一聲,可面前的她仍是緊閉著雙眼,沉沉地睡著。
他眼眸中星星點點的落寞匯成一片孤寂,轉瞬他又打起精神,笑著跟哄小孩兒一樣,“好吧,拗不過你,再睡一天,我們說好只一天,啊!”他最後的語氣連連出賣了他的一再懇求,與再三央求。
“寧恩看,今天是個好天氣,我們一起回家吧!”窗簾嘩地被拉開,明媚的陽光塞滿了病房,他站在窗前,逆著光向她伸出手。
寧恩猛地睜開眼,她夢到了彭湛,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但他的聲音她聽得出來。
他在等她,她要回去,去找他。她不再猶豫,也不再理會宿命和時間的限制,她要斷掉所有的後路,換一個共度餘生的他!
彭湛平和的笑容,和他們剛出生的孩子,現在的生活是她夢寐以求的,誰也不能將它毀掉!她如同獲得了新的力量。
她起牀跑向門口,迫不及待地打開門,劉博偉站在門外正要敲門。他看她一臉急切的樣子。“寧恩出了什麼事?”
寧恩給了劉博偉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和他這段感情雖然沒有走到最後,但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記憶。感謝你陪我度過那段時光,我所回憶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說過的話,她會記得。
‘我認識的寧恩,即便面對鄰居的閒言碎語,也總是面帶微笑,不服輸的樣子!’
‘我和爸媽都很擔心你,回來吧。’
‘我們願意成爲你的家人!’
斯文的他、眼鏡總是高高架在鼻樑上,陽光積極向上的他、喜歡穿著白襯衫的他、爲她擋酒瓶的他、耐心講解習題的他、告白的他、擁抱著她的他...一一還原著最初那個暖心善良的博偉哥!她會好好地保存在記憶的相簿裡。
她擡起頭,認真地向他道別。“博偉哥,再見。”
“寧恩你要去哪?”
在這一刻她真的釋懷了。她飛奔出門口,將劉博偉的喊聲落在身後。
她像一隻奔跑的羚羊,奔跑的沿途她無心看風景,瀏覽繁華,穿過熙攘的人羣,前方的路也許崎嶇不平,也許更爲艱難,但她心甘情願。
她氣喘吁吁地跑進彭氏大廈,在前臺停住了步履匆匆的腳步。
摩卡咖啡、提拉米蘇被服務生端過來,錢小蕾誇張地驚呼。“寧恩你發財了?”
“你上次請我,現在還你。”她平淡地說。
“咱們倆還用說還不還的,多傷感情!”錢小蕾忽閃著假睫毛,嗔怪她好見外。
“你也知道,我最怕欠別人的。”寧恩不帶一絲表情,平靜地說。
“那我就不客氣,盡情享用閨蜜的宴請囉!”錢小蕾舀了一勺提拉米蘇,用表情稱讚味道超正點。
“你最近在忙什麼?”她摔傷有幾天沒上班,這其間所謂的閨蜜錢小蕾沒有打來一個電話來問尋,從這件事上就能看出,她們姐妹花有多塑料了。
“我能有什麼好忙的,陪老男人騙他的錢嘍!”錢小蕾隨意不走心地說著。
錢小蕾的這句‘老男人’,在寧恩聽來格外的刺耳。如若她沒在三年後走了一圈,根本不會想到這個代稱會是自己的混蛋父親。
寧恩冷眼看著對面波瀾不驚的外表下,暗藏著醜陋秘密和邪惡的慾望的人。“我一個朋友的媽媽說,不是你的菜就別掀鍋蓋,不是你的愛,千萬別依賴。”
錢小蕾拿著放到嘴邊的咖啡杯停滯了一下,遮住了大半張臉,帶著美瞳的大眼睛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