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管家拿起樓梯旁的鍍金復(fù)古電話,撥出一串早已熟稔在心的號碼。“少爺,少夫人她不思飲食。”
“多久了?”電話里傳出,略顯清冷的聲音。
“從醫(yī)院回來到現(xiàn)在,有兩天了?!?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沉默,就像是電話出了故障,通話中斷一樣。但墨管家知道,電話是老了點,但運轉(zhuǎn)正常。通過多年對少爺?shù)牧私猓窃谒伎肌?
就在墨管家認(rèn)為,少爺不會做出任何指示時,電話那頭冗長地說了一句。
“叫她的朋友來?!?
“是,少爺您周末回家嗎?”墨管家以工作立場出發(fā),好提前安排少爺愛吃的飯菜。從個人感情上,他也希望少爺能常?;貋怼J袇^(qū)再便利,也不如家里來得舒適。
“我不想見她?!彪娫捘穷^似乎知道,老管家要說什么勸慰的話,擱下一句便放下電話。
墨管家忠誠地為主人的無奈而深深嘆息著,哎!從他臉上的皺紋里爬出不情愿,又苦于不能違抗命令,又撥通下面的電話。
寧恩頭疼,吃不下睡不好,讓她精神不佳。她甚至有些恍惚,自己是處于一個混沌的夢中,也許睡上一覺醒來,一切就能恢復(fù)原位。她還是那個被主管罵得狗血噴頭,連夜加班的小職員,期盼著天亮后的訂婚喜宴。
她趴在客廳里的沙發(fā)椅上,迷迷糊糊正要睡著之際,卻響起了一群麻雀般,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她揉著腦門,看向魚貫而入的三個長短不一的女人,瘦的像麻桿,胖的跟水桶,卻都是一身的珠光寶氣,富婆們的標(biāo)配。
“喲,彭太太聽說你前幾天住院了,我們還不信呢,今天看你這小臉蠟黃,還真是的!我們兩個姐妹正在巴黎購物,昨天才回來,沒趕得上去看你。李太你在家,怎么也沒去看望一下?”其中一個年紀(jì)較大地說著理由后,又把話頭推給了最后進(jìn)來的李太太。
“醫(yī)院那地方臟死了,病菌無數(shù),又是死人的地方,想想就晦氣?!崩钐訍旱胤朔燮?。
寧恩看著眼前陌生的三個富婆。彭太太?是在叫她嗎?除了少夫人這個稱呼,敢問還有多少個名號,要強加到她頭上來。
三個富婆見寧恩沒搭話,有那么一丁點尷尬,還是較老的富婆打了圓場?!耙粫褐吓谱溃覀兘忝米屇愠詭讖埡门?,保管你藥到病除?!?
原來這三個女人是她的牌友,是來打麻將的。麻將她的確是會打,只是在過年時,跟蕓姨劉叔,博偉哥四個人玩上幾圈,從沒跟外人玩過,更何況是這三個不認(rèn)識的富婆。
“墨管家,快點拿麻將牌來?!比齻€富婆性急地催促著,又連連開腔要吃的。
“叫下人端些吃的來,別總是些銀耳蓮子湯的,傳出去也不怕說你家小氣,堂堂的彭氏招待不周讓人笑話!給我們準(zhǔn)備人參魚翅煲?!?
“我要鮑魚羹?!?
“再來點香菇炒海參?!?
這三個富婆像到了自己家一樣,指使起人來也是相當(dāng)順口。
墨管家和善的臉有些崩不住,從善如流的禮儀也顯現(xiàn)出僵硬?!案魑环蛉耍埳缘??!?
牌桌旁,四人各占一面地坐好,瘦富婆邊碼牌邊抱怨?!拔艺f彭太,為了陪你玩牌我坐了半天的車子,硌得我屁股生疼。這種老房子也就是你能將就住,要是我可湊合不了?!?
“是啊,這荒郊野外的哪里比城里熱鬧,我看彭太你啊,還是趁早讓彭大少在市區(qū)買個好別墅,上哪玩都方便?!?
“到時候,我們就能天天打牌、吃飯、購物。”其它兩個富婆也開始幫腔。
寧恩還是沒說話,她的正對面就是瘦富婆,近看之下,倒是讓寧恩覺得有些熟悉,就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摸牌打牌的出出進(jìn)進(jìn),讓三個富婆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手里的麻將上。寧恩的不語,誰也沒心思瞧上一眼。
“二筒。李太你家養(yǎng)了幾年的牡丹開花了沒,改天去你家看看。”胖富婆打出一張牌,又開始閑聊起來。
“快別提了,好端端的從外地訂的名貴品種,自從讓一個老不死的給剪壞了,就再沒開過?!?
“讓他賠錢就是了?!?
“賠個屁,他一年掙的也不夠賠我一株牡丹花的?!?
這句‘牡丹花’讓寧恩想起來了,就在一個月以前,劉叔帶著她去一個有錢人家整理花園。
劉叔在植物園做花草的維護(hù)工作,平時利用休息日兼職做花匠,來貼補家用。為花朵修枝剪丫的精細(xì)活兒,寧恩幫不上忙,清理雜草她倒還做得來。
“寧恩你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還來跟我干活兒?!?
“劉叔,這活兒一點都不累?!?
“這戶人家出了很高的價,一會兒回家,給你買個哈什么的冰淇淋。”
“劉叔,那叫哈根達(dá)斯?!?
“對,就是這個名兒。我看來植物園玩的小女生都愛吃這個?!?
“哈根達(dá)斯就不用了,太貴又不解渴。在咱家胡同口的小超市,買兩個棒棒冰就行了?!?
“好,棒冰劉叔管夠?!?
劉叔滿臉的欣慰。他從小看著寧恩長大,這孩子懂事又節(jié)儉,從來不像別的小女生,就知道花錢打扮。他兒子能有這個順眼的女朋友,真是他們老兩口的福氣。
“哎喲喂!你怎么剪斷我的寶貝牡丹,這可是很名貴的,弄壞了你們賣血都陪不起?!笔莞黄乓豢吹厣媳患粝碌哪档つ垩?,心疼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
“牡丹的枝條過長會扭曲,影響美觀,不去掉多余的花苞,會營養(yǎng)跟不上的?!眲⑹褰忉屩?。
“一個打零工的,也想冒充專業(yè)人士,少在我面前裝大瓣蒜?!笔莞黄怕牭降亩际峭性~,從嘴里冒出譏諷。
寧恩聽不下去了,最看不得這種狗眼看人低的人?!按蛄愎ぴ趺戳耍覄⑹迨侵参飯@里最有經(jīng)驗的花匠。”
“我不管你們是哪的,反正剪壞了我的牡丹花就要賠錢。不然今天你們就別想離開這,我家可是有私人律師的,告你個傾家蕩產(chǎn)?!笔莞黄耪f著就要打電話叫人來。
“仗著有幾個臭錢,就欺負(fù)老實人,是吧?”寧恩掰著手指頭,這種人就是欠教訓(xùn)。
幸好劉叔攔住了她,“寧恩算了,這錢我賠?!?
最后修理花園的錢沒掙到,還搭上了劉叔三個月的工資做賠償金。
寧恩為這事兒一連慪氣好幾天,怪自己沒本事,沒辦法為劉叔打抱不平。
她手里轉(zhuǎn)著幺雞,敲得牌桌當(dāng)當(dāng)響。
“彭太,該你出牌了?!比齻€都想糊牌的主兒,催促著。
幾月前壓在心里的火竄了上來,寧恩剛要把手里的麻將,砸到對面瘦富婆的臉上。就在這時,小順端著托盤進(jìn)來,瘦富婆一抬手的功夫,剛做好人參魚翅煲撒到她的袖口上。
“你是怎么搞得,弄臟我的衣服賠得起嗎?”
“對不起,李太太,我?guī)湍粮蓛?。”小順慌忙道歉,彌補地拿著小毛巾去擦,瘦富婆衣服上的污漬。
“我的衣服都是量身訂制限量版,都是要干洗的,你笨手笨腳的怎么擦得干凈!一個下人連最起碼的端茶倒水都這么差勁,還活著干嘛,浪費糧食?!笔莞黄畔訍旱厮﹂_手,頤指氣使地嚷嚷開,罵哭了小順。
“你哭什么,該哭的是我,這身衣服要好幾萬塊,你一年的薪水都掙不來?!?
“哎呀,算了,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年長的富婆一努嘴,使了個眼色。
瘦富婆轉(zhuǎn)過臉,看向一直沒開口的寧恩,看不出個眉眼高低地抱怨著?!芭硖茨慵蚁氯诉@么沒規(guī)矩,真是該找個專業(yè)的團(tuán)隊,好好□□□□了?!?
一句一個‘下人’讓寧恩聽得格外的刺耳。加上剛才的火氣,如淋了油的柴,“砰!”一發(fā)不可收拾。
寧恩拿起桌上的魚翅煲,潑了過去。瘦富婆正臉對著寧恩,位置極佳,那碗魚翅煲一點沒糟蹋,以精準(zhǔn)又全覆蓋,結(jié)結(jié)實實地潑了個大花臉。
瘦富婆傻了,以及后趕到的墨管家,和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下人’你說的還真是順口??!往上倒幾輩,你連個下人都不如。沒準(zhǔn)兒就是拿個破碗要飯的臭乞丐?!?
“今天我就用這碗魚翅教訓(xùn)你,做人別太囂張,你永遠(yuǎn)不知道下一秒會惹到誰。比如像我這種,從不把錢放在眼里的人?!睂幎髡镜叫№樓懊?,以防瘦富婆再遷怒于她。
被罵了半天的瘦富婆才緩過來,一抹臉上的魚翅絲兒,氣急敗壞地要動手,被年長的富婆拉住?!拔覀兯膫€都是好姐妹,何必較真兒,撕破臉就不好了?!?
“這臉我今天還撕定了,我認(rèn)識你們是誰?。磕笫鍙慕褚院?,不準(zhǔn)讓這三個人再進(jìn)來,不用對她們客氣,直接趕她們出去。”
寧恩站在中間,瞬間飆升起當(dāng)家女主人的風(fēng)姿,氣勢震懾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