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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姑娘。”小二連忙伸手攔住她,“這位客人絕對不是普通人,您還是不要去招惹他爲好,這房錢。我們客棧,一定會退給你的。姑娘,您還是卻其他地方住吧?”
玉空靈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小二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然後將藥碗重重地放在他手中,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不普通在哪裡?”
說完,玉空靈冷哼一聲,甩了一下袖子,雄赳赳氣昂昂地下樓,一邊走下樓梯,一邊語氣不善且陰陽怪氣地說道,“到底是那位不普通的客人,要趕我們這些普通的房客離開?”
玉空靈下了樓,樓下站滿穿著暗紫色衣服的男子。還是那種帶斗篷,寬帽檐的那種。
玉空靈皺了皺眉,總覺得這些人的服飾,很是眼熟。
玉空靈看過去,只見一個背對著她的黑衣男子。正彈著指甲,然後一臉笑得發寒轉過身來,黑色的眸,透著一絲寒氣。
不過,玉空靈和他打了個照面,兩人都愣住了,玉空靈看著他的面容愣了半晌。覺得這世界還真小。
黑衣男子歪頭上下打量著玉空靈,然後輕哧了一聲,“原來是你,我還以爲,到底誰的膽子竟然這麼大?”
玉空靈狐疑地看了他幾眼,感覺他和之前給人的感覺不一樣了。
玉空靈走過去,看著他道,“你怎麼會在這?”
“我?”慕容野歪頭而笑,然後一腳踩在凳子上,笑容帶著略微寒意,“算是同病相憐吧,被人丟棄了。”
“丟棄?”玉空靈眨了眨眼。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愣了半晌,纔不可置信道,“你是說他把你丟棄了?這怎麼可能?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
“朋友?”慕容野玩味般地咀嚼著這個名字,然後嗤笑一聲,“那不過是你以爲而已。”
“發生什麼事情了?”玉空靈走近他,非常不解地問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哼!”慕容野輕哼一聲,放下腿,湊近她,語言輕柔卻帶著一絲危險,“爲什麼?那,你有沒有想過他會背叛你?”
玉空靈呼吸一窒,眼神漂浮,面上含著一絲慌亂——她可以對著任何人僞裝,但是對這個知道來龍去脈的慕容野,無論如何也僞裝不了。
慕容野笑聲輕輕,“很難過吧?看到他們成親那一刻,你肯定難過得想殺了他。看到他們對你莫不關心,你肯定氣得發瘋對吧?嗯?只是你忍了下來,選擇離開,選擇和他恩斷義絕……不得不說,你的確很堅強,但是也脆弱地讓人憐憫。爲什麼不留在他身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也許,會很意外,也說不定。忍受不住就離開,還真是會逃避呢!”
“你說夠了沒有?”玉空靈擡頭看他,對著他微寒的眼眸,冷冷一笑,“你何必揭穿我?那你有又如何?被他背叛,丟棄的滋味,你不是而已同樣嘗過?”
慕容野眸光一閃,微微含著殺氣,玉空靈依然冷笑道,“你沒想過最好的朋友會丟下你吧?你們決裂的那一刻,你也很難過很生氣吧?你也想殺了他吧?你也氣得發瘋吧?那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嗯?”
慕容冷冷一笑,突然出手如電,一把扣住玉空靈的脖子,笑意森寒,“既然知道,那麼我找個人遷怒也不爲過吧?嗯?之前,我任你戲弄,任你調侃,尊稱你一聲嫂子,不過是看在他的情分上,既然我們已經決裂了,那麼,我現在殺了你,也是理所應當不是嗎?”
玉空靈攀著他緊扣著自己脖子的手掌,皺著眉,艱難道,“你殺了我,自然是理所應當,你不過是遷怒而已,真正讓你生氣的人,你怕是下不去手吧?畢竟,朋友一場。”
慕容野眸中寒意更深,他伸手一揮,將玉空靈狠狠地扔在地上,他看著玉空靈痛得皺起的小臉,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卻咬牙將它忽略。
玉空靈站起身,揉著脖子道,“慕容野,何必諷刺我?其實,你我不都一樣?”
“一樣?”慕容野走上前,玉空靈皺了皺眉,忍不住退了幾步,一臉警惕地看著他,慕容野笑得邪氣,“我說親愛的嫂子,你說,如果他知道他所愛之人卻跟了我,你覺得他會如何?”
“所愛之人?”玉空靈突然笑了,“你是說,他所愛之人是我?慕容野,你別忘記了,人家的美嬌娘可在他的懷中,我不過只是他的一個過客而已。”
“是嗎?要不來賭一賭?”
玉空靈一聽到賭,而且還是賭他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會輸。
和南宮風賭了兩次,兩次都是慘敗而歸,而這一次,和慕容野賭,賭得竟然是他愛的是她?
玉空靈覺得可笑,“事實如何,你我一清二楚,如何賭?”
“就賭……君長決真正在乎的人是誰,如何?”
玉空靈嗤笑一聲,慕容野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他再次伸出手去,準備抓住玉空靈,好好和那君長決談談心。
就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玉空靈本能地後退,卻跌倒在樓梯上,而這個時候,突然有什麼破風而來,慕容野突然收回手,退了一步,然後擡頭看向樓梯口。
玉空靈被救,驚魂未定,卻也反應過來,連忙回頭看向樓梯口。
只見赤鷂正慢慢地走下樓梯,然後走到她身邊,將她扶起,輕聲道,“來,先起來。”
玉空靈點頭,拉住他的手,然後緩緩起身。
赤鷂抽回手,然後下了樓梯,將玉空靈擋在身後,端著面容看著慕容野。
看到赤鷂,慕容野笑了,笑得邪氣萬分,“想不到你還活著?這情蠱,竟然沒折騰死你。”
赤鷂淡淡一笑,“情蠱雖厲害,但我還是命大了些。或者說,運氣好了些,不是嗎?”
慕容野看向一臉奇怪地看著他們臉的玉空靈,然後邪氣地問道,“嫂子,你這處子之身,可還在?”
玉空靈頓時面色紅透,她咬牙瞪了他一眼,“不勞費心。”
慕容野笑嘻嘻地看了一眼玉空靈,又看向赤鷂,“我和她有些恩怨,不如,我給你解藥,你讓我帶走她?”
赤鷂回頭看了一眼咬脣不語的玉空靈,然後回頭,對著慕容野搖了搖頭,“小桃花,交給你我可不放心,畢竟她救了我,做人還是應該知恩圖報的爲好。不管是我們的恩怨還是你們的恩怨,我都不會讓你帶走她。”
慕容野垂下眼,笑著點頭,“好,好,好,好一個知恩圖報,赤鷂,你不覺得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有些可笑嗎?”
赤鷂面色淡然,“可笑嗎?我倒是不覺得?怎麼,小野覺得我是忘恩負義之人嗎?”
“不要這麼叫我!”慕容野暴怒,他伸手抓住赤鷂的衣襟,因爲怒氣,使他的額頭的青筋,微微彈跳,“你沒資格!聽到了沒有,你沒資格。”
赤鷂對他的暴怒,一點也沒覺得生氣,反而笑得更加溫和,“小野,不要這樣,你不是一個喜歡生氣的孩子。”
慕容野氣得發抖,他揮出一拳直接打向赤鷂,赤鷂退後一步,然後笑容依舊溫和,“小野,我們的恩怨,我們自己來了,放她走吧!”
“她不可以走!她……”
赤鷂回頭對著瞪大一雙不明所以的眼的玉空靈輕聲笑道,“還不快走?”
“可是,你的情蠱……”
“沒關係。”赤鷂對她安心的一笑,然後回頭對著雙眼不滿殺意的慕容野,微笑,“小野,畢竟還是很聽我話的。”
“赤鷂,你……”
“小野不是一向叫我赤鷂哥哥嗎?”
玉空靈,“……”
玉空靈拔腿就往樓上跑,收拾包袱打算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爲什麼赤鷂和慕容野的關係,感覺就那麼不同尋常呢?
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玉空靈甩了甩頭,抱著包袱,跳下欄桿,跑到馬廄,牽起馬就走,完全沒有一絲猶豫之色。
而客棧的兩人四目相對,一個面露寒意,充滿殺氣,一個笑容溫和,目光寵溺。
“小野……”赤鷂輕聲一嘆,“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看得那樣簡單的。”
“那是怎麼樣的?”慕容野別過頭,怒容滿面卻依然斂著怒氣,“你該死!”
“那你爲何不殺了我?”赤鷂走過去坐下,輕聲嘆道,“你折磨我,不就是想看我痛苦嗎?如果這樣能夠讓你好受一些,那麼我隨你折騰,可以嗎?”
“你以爲這樣就能贖罪?”慕容野雙眼微微泛紅,殺氣騰騰道,“你負了她,而且殺了她,縱然讓你幾次生不如死,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我和你姐姐之間……”赤鷂低下頭,輕輕撫著袖口,輕輕道,“有些事情,你並不清楚。”
“我不清楚?”慕容野走過來,再次抓住他的衣襟,咬牙道,“我不清楚什麼?我哪裡不清楚?你背叛她,殺了她,這是我親眼所見,你說我不清楚?赤鷂,你以爲我還是那個一直被你純善的外表欺騙的孩子嗎?”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爲何不連你也一塊殺了?反而幫你逃脫火冥教的追捕,幫你善後,讓你徹底和火冥教斷了干係?”赤鷂迎上他質問的眸,淺笑著反問。
慕容野呼吸一窒,他放開手,別過臉道,“你不過是覺得我還有用?”
“我利用過你嗎?”
慕容野咬著脣,不知如何回答這話,半晌,他突然又回頭怒喝,“那你爲什麼殺了姐姐?姐姐哪裡對不起你?你爲何,你爲何……”
“爲何殺了她?”赤鷂垂下頭輕輕喃喃,“我爲何會殺了她?小野,有些事情,你還不能知道。”
“爲什麼?”慕容野緊握著手,“難道姐姐非死不可嗎?”
赤鷂擡頭看他,然後溫和一笑,“是,她非死不可。”
——
玉空靈出了客棧之後,便在街上備好了水糧,然後奔馳出了飛鷹城,一路奔行了好久,直到日頭偏西之後,她這才停了下來。
玉空靈抹了把汗,覺得今天還真不是個好日子。
這慕容野竟然和君長決決裂了?
這慕容野竟然和赤鷂是舊識?
這慕容野竟然和赤鷂有恩怨?
赤鷂的情蠱,竟然是慕容野下的?
慕容野下什麼蠱,什麼毒不好,偏偏下情蠱,這很讓人誤會的好嗎?而且,兩人的對話也很讓人誤會。
玉空靈嘆了一口氣,然後下馬,看著這烈日炎炎,忍不住嘆了一聲,“這茫茫沙漠,何時才能走到盡頭?中原也不知道往那邊走,現在根本就像瞎子探路一樣,走一步算一步吧!”
玉空靈看著前面的沙堆較高,然後牽著馬上去,站在沙堆之上,玉空靈眺望了一下遠方,金黃一片,滿眼的黃沙。
玉空靈從馬上拿了水囊,喝了一口水,準備上馬再走,卻突然聽到幾聲馬蹄聲。
玉空靈上馬的動作頓時一停,他回頭一看,卻看到身後的不遠處,幾匹馬正向這邊接近。
“咦?”玉空靈輕咦一聲,有些好奇地看著那些人。
也怪不得玉空靈會驚疑,畢竟玉空靈一路走來,在沙漠中碰到人,真的是少之又少,於是,出於好奇心,她站在沙堆上看了好一陣子,知道那遠處的幾匹馬漸漸接近,她的臉色也隨之變得凝重起來。
怎麼會是他們?
玉空靈咬了咬牙,她看著突突打著響鼻的馬兒,輕輕拍了拍馬首,“馬兒馬兒,你也讓我儘快離開這裡嗎?”
玉空靈淡淡一笑,“我自然是想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可是,有時候,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你越想避開,就越避不開,既然避不開,那就坦然面對吧!”
玉空靈回頭,那幾匹馬已經到了前面不遠處,她能清楚地看清,他青衣飄絕,青色的披風,隨風獵獵飛揚,一頭黑髮,如鍛一般在烈日下閃著黑光。
他停下馬,似乎也很驚訝能看見玉空靈,而他身邊的寒碧更加驚訝了,她玉面一寒,卻微笑著打起招呼,“玉姑娘,別來無恙?”
玉空靈也笑著打招呼,“讓寒小姐掛心了。我很好。”
寒碧卻笑得得意,“玉姑娘這是去哪?回中原嗎?就一個人?”
玉空靈拍了拍馬首,然後看向她,“是啊,一個人。我能一人在西域,自然也可以一人回中原。”
寒碧挑挑眉,然後回頭對一直抿著脣默不作聲的君長決道,“君大哥,我累了,既然玉姑娘在這,我們就下馬休息一下,也好與她聊聊天,解解悶。”
君長決微微皺了皺眉,“我們還要趕路。”
“君大哥。”寒碧一臉不贊同地道,“不管怎麼說,玉姑娘畢竟是你的前妻,你這麼做,不是有點不近人情嗎?”
說完,寒碧又看向玉空靈,玉空靈不以爲意地一笑,“也好,來聊聊天,解解悶,正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問……我的前夫。”
君長決擡頭,看向玉空靈的眼眸,閃著莫名的光。
此時的她,笑得多麼不以爲意,哪裡還有那夜抓著他的衣領問他有沒有愛過她的時候的失控模樣?
她向來是堅強的,不管遇到什麼,她總是能露出最堅強最完美的笑容面對別人,讓人誤以爲,她真的毫不在意。
可是,你真的毫不在意?你若是毫不在意,又怎麼會清減到如此?你若是毫不在意,又怎麼會笑得如此坦然。
你的堅強,不過就是僞裝的外衣而已。
寒碧下了馬,然後微笑著走過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玉空靈,“似乎消瘦了不少呢?玉姑娘這是食不下咽嗎?”
“哪裡?玉空靈笑,”回中原的路途遙遠,“我就是想吃大餐,也沒地方可去啊!”
“對了,上次在我和君大哥婚禮上出現的那個男子呢?聽南宮說,他和你一起回去,怎麼不見他?”
玉空靈眨了眨眼,很是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不知道嗎?”
寒碧愣了一下,“知道什麼?”
玉空靈眨眼問著君長決,“前夫,你也不知道?”布雜估亡。
君長決呼吸一窒,然後搖了搖頭。
“唉……”玉空靈搖頭嘆氣道,“果然是夫妻太過恩愛了,連這種大事都不知道。”
玉空靈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寒碧有點不對勁,玉空靈卻好似沒有感覺地說道,“這大半個月前,木葛公主燕庭召開比武招親,寧白去做駙馬了。”
“……”
“寧白成爲了木葛駙馬?”這時候,君長決突然出聲問道,他俊眉微皺,“他把你丟下了?”
玉空靈一頓,笑了,“非也非也,不是他把我丟下了,而是我把他丟下了。人家小兩口正要燕爾新婚,我去湊什麼熱鬧啊!”
說到這裡,玉空靈問道,“對了,白南衣是不是去找你了?他人呢?回雁回城了嗎?如果回去了,興許還能趕上燕庭和寧白的喜酒。”
“他……回去了。”
“哦。”玉空靈笑,“那正好。”
玉空靈看向寒碧臉色不怎麼好,玉空靈暗笑一聲,然後一臉可惜地看著君長決道,“前夫,你不應該娶這位寒小姐,你應該娶的是燕庭公主。人家不僅是一國公主,還是西域第一美人,這權勢美色都能佔足了。你瞧瞧你,著什麼急啊,看把這段好姻緣錯過的,後悔莫及了吧!”
這話說得,君長決俊眉莫名一皺,而寒碧直接沉下臉,“玉空靈,你不要挑撥我和君大哥之間的關係,我和君大哥是情投意合,這才走到一起,君大哥不是那種趨炎附勢之人。”
“哦,是嗎?”玉空靈笑,“那抱歉,我還真把他想成那種人了。”
“你……”寒碧氣得玉面發白,“玉空靈,你不就是恨我得到君大哥,而你失去君大哥嗎?你以爲就憑你三言兩語,我們感情就能破裂?”寒碧突然笑得得意,伸手撫上了小腹,“我已經懷了君大哥的孩子……”
說到這裡,寒碧看著玉空靈臉色微微一變,笑得越發得意,“我聽君大哥說,他從來沒有碰過你。”寒碧掩脣一笑,眸中含著譏諷,“如果,君大哥對你是真心,那又怎麼會不碰你呢?”
“說到這個……”玉空靈卻不以爲意地笑了,“我倒是要好好感謝你的君大哥,不然,我還不知道怎麼去尋找真愛呢?嫁給你家君大哥,可是我一輩子最痛苦的事情,要不是他用我家人威脅我,我早就逃婚了,指不定現在找到我的真愛,生了一堆娃娃呢。”
說到這裡,玉空靈對著垂下眼不說話的君長決,拱了拱手,非常愉快道,“多謝王爺終於想通,放我離開,不然咱們互相折磨,可是痛苦得很。”
玉空靈收了手,然後對著咬牙切齒的寒碧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你們兩夫妻趁著孩子還沒出生好好玩吧,免得到時候,想玩都沒得玩了。”
說完,玉空靈拍了拍馬首,準備上馬。
明明感覺只是昨天,今天卻告訴我,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呵呵……原來,他不曾變心,只是一直愛的不是自己。
寒碧說的沒錯,若是真的愛過她,她又怎麼可能至今還是處子之身?
他曾經說過,要找一處幽靜之地,過著在寧白家那樣的生活,然後生幾個小娃娃,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
他曾經說過,等到孩子們長大之後,就將他們趕走,然後兩人便在那個小屋中,看著對方的容顏漸漸蒼老,看著對方的黑髮漸漸花白,然後便是同棺而葬。
生願同衾死亦同**……誓言猶言在耳,卻早已變成過去。
如今的君長決,再也不是那個在花神樹下,淺笑著對她說,‘與娘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願同衾死亦同**’的君長決了。
也不是那個在寧白村子的那條河邊,一起放著花燈,握緊她的手,微笑說,‘卿之所願,固吾之所願也!’的君長決了。
他現在不過是她的前夫,他現在不過是寒碧的丈夫,是寒碧腹中孩子的父親。
玉空靈爬上馬背的那一刻,輕聲問道,“你當初這段南玉流水簪的那一刻,可曾有過一絲猶豫?”
君長決突然擡起頭,他想開口,卻始終沒有開口。
“你可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過什麼?”
君長決別過頭,握緊了攏在袖中的拳頭。
“有些話,可以不必要說的,但是說了便成了記憶,若是你早知有今日,你可還會說?”
玉空靈深吸一口氣,笑著回頭看他,“我嫁給你是因爲你爹曾經對我們玉家有寬恕之恩,既然悔婚的不是我,那我們恩怨兩清。今日之後,希望,後會無期。”
玉空靈對著他燦爛一笑,然後腳踩馬鐙,這個時候她突然停了下來,而君長決也突然叫她,“等一下。”
玉空靈頓了一下,然後收回腳,回頭笑道,“忘記一件事情了,我想問你一件事。”
玉空靈這話,惹得寒碧目光一寒——剛纔玉空靈的話,它明顯感覺到君長決的不對勁了,難不成君長決對她還有情?
“什麼事?”
玉空靈低頭一笑,“我遇到慕容野了。”
君長決瞳孔一縮,忍不住問道,“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君長決這話問出來,讓寒碧寒著臉回頭看他,而君長決卻沒看寒碧,只看著玉空靈。
玉空靈無所謂地笑了笑,“到也沒怎麼樣?畢竟也算是有過交情的。”玉空靈停了一停,問道,“所以,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你們會決裂?”
“爲什麼?”寒碧揚起脣角,冷冷一笑,“都說朋友妻不可欺,慕容野色膽包天,竟然趁著君大哥外出之際,調戲我,難不成還要君大哥忍氣吞聲,當做不知?如此下作之人,怎麼能留在君大哥身邊?”
“調戲?”玉空靈突然笑了一聲,“調戲?寒小姐,誰讓寒小姐天生麗質,慕容野起了色心,也是理所應當。”
玉空靈看向沉默不語的君長決,突然一笑,“你真的相信他是做這種事情的人?君長決,該不會娶了寒大小姐之後,腦子也不靈光了吧?難不成是大喜衝的?”
“玉空靈!”寒碧上前一步,凝著寒眸看著她,“我告訴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在這裡跟你好言說話,是看在你曾經是君大哥的妻子的份上,這才與你說上幾句,你別不知好歹。”
“好了。”君長決拉著寒碧的手道,“我們走吧。不用理她。”
不用理她?
玉空靈自嘲一笑——她從未想過,君長決有一天也會對別人說這種話。
不用理她?是啊,何必理她?她不過是被人遺棄的可憐蟲,何必理?
“君大哥,你忘記了,她可是要回中原的。”寒碧反手握住君長決的手,然後瞥眼看著玉空靈,冷笑輕輕揚起,“你和她恩斷義絕,如果她爲了泄憤而去將你的事情告訴馬徵……那麼,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會被馬徵知道,那麼天臨軍還能讓你掌管嗎?”
君長決面色一寒,寒碧以爲君長決是贊同她的話,更加得意地看著玉空靈,“世界上有一種人,永遠也不會開口說話,那便是死人。”
君長決緩緩回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寒碧,然後又緩緩看向玉空靈,眸中含著的是驚恐。
他看著玉空靈,然後輕微搖著頭,那意思不言而喻。
只是玉空靈卻笑得清淺,“那寒小姐的意思是……要殺了我?”
“在殺了你之前,我想糾正你一個錯誤。”寒碧手指輕提,攏了攏鬢角的發,笑得恣意盎然,“我已經是君大哥的妻子了,請叫我君夫人。”
玉空靈身子一怔,突然想起那日在水冥教的時候,自己也說過類似的話——‘首先在你得意之前,我想糾正你幾個錯誤。第一,請你不要叫我玉姑娘,我已經嫁人了,所以,你應該稱我爲夫人。第二,既然你口口聲聲叫我相公是君大哥,那麼你喊我一句君大嫂,我也是受得起的’。明明熟悉的如同昨日,又怎知,天亮了,夢醒了,一切都變了。
玉空靈低頭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苦澀,“君夫人?還真是一個好稱呼……那君夫人的意思是……要我這個活人閉嘴?”
寒碧冷笑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然後攤開君長決微涼的手,將劍交給他,然後一臉鄭重地看著他,“君大哥,碧兒知道你是個重情義的人,玉空靈對你怎麼說也是曾經的妻子,要你親手殺了他,你一定很難過,但是,君大哥,我們所謀之事,必須心狠,必須斷情絕義,君大哥,還望你大局爲重,不要顧及曾經的一點情誼。”
“不要顧及?”寒碧將長劍交於君長決的手之時,君長決的手微微輕顫,卻緩緩握住,明明曾經如此輕盈的長劍,今日握起來,卻猶如千金,差點將她一口藥一口藥喂好起來的手臂,壓得不能動彈。
君長決緩緩回頭看向她,而玉空靈也怔然地看向他,眸光清亮,毫無懼色。
“君大哥。”寒碧回頭看向玉空靈,“她若是不死,我們的計劃就有危險,寧可錯殺一人,也不能放過一個啊!”
“殺了我,你們就能高枕無憂了。君長決,你還在猶豫什麼,難道你還愛著我?”
君長決的手臂,輕微顫抖,他緩步走上幾步,鳳眼輕瞇,薄脣蠕動。
而玉空靈始終挺著脊背,昂首挺胸看著他,等待著他,“既然君王妃一定要如此,那君王爺可要刺準了,偏差一分,我都可能爬回中原,將此事告訴馬徵,讓你成爲逆國叛賊,君王爺,可要想仔細了。”
君長決閉上眼,薄脣蠕動,幾不可聞地嘆氣聲輕輕響起,“爲何你總要如此逞強?”
話音輕輕,早就飄散在漫天的風沙裡。
“君大哥,你還在等什麼?”寒碧看著君長決的背影,心中突兀地一緊,於是,開口繼續放了一劑猛藥,“你忘記了老王爺要你娶玉空靈的真正目的了嗎?”
君長決豁然回頭,一雙滿含怒氣的眸瞪著寒碧,寒碧被他這麼一瞪,寒碧心下一顫,卻依然硬著頭皮道,“老王爺雖然含冤而死,但是他深謀遠慮,給你鋪好了路,你不能功虧一簣啊,別忘記了,東西還在玉家。”
“寒碧……”
“君大哥。”寒碧似乎沒聽到他的警告,繼續不贊同地擔憂道,“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你難不成還想回頭?”
“東西?”玉空靈在寒碧開口的時候,就忍不住顫了一顫,她輕輕呢喃,“什麼東西……會在我們玉家?我們玉家雖說珍寶無數,但是,到底什麼東西,值得你如此委屈娶我呢?”
君長決回頭,看著玉空靈失落的模樣,他真想抱起她,轉身離去,不管什麼恩怨,不管什麼仇恨,只要能讓她不再痛苦,他什麼都不管……可是,不能!!!
他不能!若是真的顧念她,不能莽撞,不能意氣用事,只能看著她,受傷,看著她,難過,而自己卻不能擁她入懷,不能讓她將眼淚流在他胸口。
爲何你不走?爲何不論我怎麼要你走,你都不走?
現在,你的心,又是如何得痛,我又該怎麼做,讓你不痛?
玉空靈對上他充滿痛苦的眸,笑得蒼白,“我家有什麼東西,讓君老王爺不惜和我爹讓我和你定下婚約?我家有什麼東西,讓你明媒正娶與我?我家到底有什麼東西,讓你對著我,演了這麼久的戲?”
不是的,不是的——君長決望著捂住眼睛的玉空靈,忍不住心中咆哮,可是又能如何,他現在只能剋制住自己,無動於衷,剋制自己,冷眼旁觀,但是心中的苦,又有誰人知?
“什麼東西?”寒碧走上前,站在君長決身邊,看著他手中握著的長劍,“你難道不知道嗎?你家族世代守護的東西?”
玉空靈狠狠地抹了把臉和眼,然後深吸一口氣,笑看著他們,“我家裡有什麼東西我自己不知道,倒是讓君夫人知道了,不如君夫人說一說,我家有什麼東西,讓你們如此感興趣?”
寒碧脣角笑意點染,語氣輕悠,“太祖皇帝的丹書鐵劵。曾有人傳言,丹書鐵劵是天下兵馬之兵符,得丹書鐵劵者,能號令天下兵馬,指揮天下羣雄,乃是至尊無上之物。”
“丹書鐵劵?”玉空靈喃喃自語一番,然後擡頭可笑地看著兩人,“我家族是偷盜世家,我想即便不是太祖皇帝,就是普通人做這皇帝,也不會將這種東西放在我們玉家吧?這種東西,放在我們家,真的安全,他也不怕我們家會拿著他的東西,胡作非爲嗎?”
“這就是太祖爺的睿智之處。誰能想到丹書鐵劵會在江湖?又有誰能想到丹書鐵劵會在你們偷盜世家?不是嗎?你們玉家雖說是偷盜世家,但是你的祖師爺,卻是太祖爺曾經昔日好友,只是這件事,鮮少有人知曉,所以,到了你們這一輩,你們根本就不知道,原來你們也曾經也和皇家有過親密關係。若不是爲了給太祖爺保護丹書鐵劵,想必你們玉家也是達官顯赫了。”
“既然鮮少有人知道,你們又是怎麼知道的?”玉空靈看著一臉得意的寒碧道,“爺爺從未和我說過有什麼丹書鐵劵,我們玉家到我這一代,就我一個孫輩,難不成還不告訴我?”
“那隻能怪你太過孩子氣,若不是你不夠成熟,你爺爺又怎麼可能不告訴你?”
玉空靈冷笑了一聲,然後擡頭看向微微僵白著臉的君長決,“所以,這就是你娶我的目的?所謂盡孝道,不過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是嗎?你從頭至尾,不過是在利用我是嗎?不過,我真的想問,當初你是以什麼心情陪我跳下懸崖的?”
君長決擡眼,語氣淡淡,“本想救你,但是抓不住,就跳下去了。”
“可你明明說……”
“我想,下面應該不是必死之地。”
玉空靈抿了抿脣,笑了,“這場賭,是你贏了。”
玉空靈擡頭望天,夕陽西下,染紅了半邊天,那半邊天鮮豔一片,似雲霞如朱墨,以天爲布帛,將那天地描繪地通透紅豔,鮮血淋漓。
“不知爲何,我在賭場賭錢時,從來都是贏的,可是,每當和你有關的賭,我總是輸。因爲你,我輸給南宮兩次。第一次,南宮說你一直在騙我,他贏了。第二次,南宮說你要和寒碧成親,還是他贏了。”
玉空靈自嘲地笑了笑,“你看,十賭九輸,在賭場中,沒有必贏的贏家。這一場以人爲局,以情爲注的賭,我輸得徹底。”
君長決抿脣看著他,緊握著長劍的手,輕微地顫抖。
寒碧眼尾掃了君長決一眼,咬牙搶過劍,然後猛地往玉空靈的胸前刺去。
君長決的面容,驟然一白,他大步上前,一把搶過寒碧手上的長劍,在寒碧瞪大雙眸的瞬間,他看著寒碧,而那劍尖抵上了玉空靈的喉嚨。
寒碧瞬間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著他,君長決對寒碧溫柔一笑,語氣輕柔,“你懷了孕,這見血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得好。讓我來。”
寒碧怔了一下,然後燦爛一笑,退後一步,看向玉空靈。
君長決緩緩回頭看著臉色蒼白如紙的玉空靈,聲音輕輕,帶著一絲冷漠,“只怪你,運氣不好。我本不想殺你,是你自己要撞上來的。”
“你,真的要殺我?”玉空靈不看那抵在喉嚨的劍,看著君長決,“真的下得了手?”
君長決低低一笑,“爲何下不了手?畢竟,我從未愛過你。”
玉空靈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她脊背靠著馬身,定定地看著他,“你剛纔說什麼?”
“我說……”君長決的面容不帶一絲感情,語氣微冷,“我從未愛過你。玉空靈,你說的沒錯,至始至終,我都在利用你,然後讓你一點點地愛上我。我和你說過無數假話,對你一點真情也無。雖說在懸崖之下,你對我做的一切,我很感動,但是,始終,你不過是讓我復仇的棋子而已。玉空靈,你聽清楚了嗎?”
玉空靈眨了眨痠疼的眼眶,忍不住笑了笑,“真的……是這樣?所以……所以你現在,要殺了我?滅口,是嗎?”
“對。殺人滅口!”
君長決手腕提起,劍身如電,銀光閃爍,劍尖銳利,破風之聲尖銳地呼嘯而過,然後沒入玉空靈不曾閃開的胸膛。
玉空靈身子一怔,靠在馬身上,雙腿發軟,卻抓住繮繩不讓自己癱軟下去。
她臉色蒼白如紙,紅著眼眶看著面無表情的君長決,素手抓住了君長決手中的劍,低低呢喃,“相公,我疼……”
君長決身子微顫,立馬拔出長劍,鮮血灑了一地,殘留在劍身的鮮血,慢慢滑落,然後低在黃沙之中。
君長決繃著臉,看著她,“就算你死,也要記住我刺你的這一劍。在黃泉路上,不要忘記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