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天清氣爽。
大輪寺山門打開,到處張燈結彩,人影閃動,處處是端著各種器皿奔行的小喇嘛。只聽得大門外號角之聲鳴鳴吹起,接著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擊磐之聲。一個年約四十的寧瑪派僧人叫道:“迎接貴賓!”
語聲甫歇,寺門吱呀一聲,由兩個小喇嘛聯手拉開,前廳已高高矮矮的站了數十個喇嘛,分列左右。
內廳堂上藏邊群雄、俗家弟子等都在歡呼暢飲,陡然見大輪寺如此陣仗,都是微感詫異,但均想來人必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果不其然,只聽見先前那位僧人高聲喊道:“秘密乘宗主大德法王并門下弟子到。”
只見得大德法王一身大紅袈裟,領著數十個高矮喇嘛,齊齊跨入寺門,進入大廳。
這時,那位僧人又喊道:“金剛乘宗主天輪法王并門下弟子到。”
話音剛落,天輪法王一身明黃大袈裟,領著一個小喇嘛緊隨其后,跨入寺門。
僧人繼續喊道:“真言宗主靈智大法師并門下弟子到。”
靈智同樣一身大紅袈裟,頭戴尖頂僧帽,手持禪杖,領著明臺三人,跨入寺門。
廳中群雄見到這一幕,齊齊贊嘆:“乖乖,居然有三派宗主親至,看來大輪寺聲勢勢必要更上一層樓了。”而廳中那些大輪寺的俗家弟子,則是一副同焉有榮的樣子,挨個與旁人介紹靈智三人,顯得十分熟悉的樣子。
原來這一幕,乃是玄元上師與靈智他們早就商議好了的,為的便是今日震撼群雄,提高大輪寺的威名。
這時,只聽得僧人道:“三位宗主遠道而來,還請入座喝上幾杯。”當下吩咐小喇嘛大開席位,整治杯盤。
接下來,是吐蕃王子領著一大群人入內,排場極大,令得群雄大開眼界之余更上感慨大輪寺威名遠揚。
之后,又是數個藏邊寺廟的僧人或大豪,又有那快手快腳,精明干練大輪寺僧人請眾賓挪動座位,按照地位尊貴與否安排席位。此時廳中的人漸漸多起來了,各個或低聲交談,或高聲應和,一時間好不熱鬧。
等到人數盡數到齊之后,玄元上師領著數個玄字輩的高僧,走入廳中,玄元上師朗聲說道:“諸位英雄不遠千里而來,實在令大輪寺蓬蓽生輝。”這幾句話說得甚是響亮,滿廳英雄都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愕然相顧,均想:“這老和尚好高深的內功。”
玄元上師又道:“各位遠道而來,先請多喝幾杯,稍后再行觀禮。”
當下,大輪寺眾僧一桌桌依次敬一杯素酒,再次表達謝意,氣氛登時達到高潮。
接下來,群雄酒足飯飽之后,隨眾僧先是參拜寺中供奉的佛像以及歷代高僧遺留的舍利子所在,然后轉入一處更為寬闊的大廳。
只見大廳中央架起一座演武臺,演武臺旁邊擺放著刀槍劍戟等諸般兵器,群雄分列而坐,打算觀看大輪寺眾僧以及其他密宗僧人演練武藝。
這下,更是對了群雄口味,只覺得大輪寺眾僧果然準備周全。本來么,大家身為江湖中人,對武功自然看重,能夠見識下各自的武藝,增長些見識也是極好的。若非如此,難不成你還讓群雄去看一群老喇嘛念經不成?
“次仁,一會你上臺,正好借助這個機會練練為師教你的‘血戰刀法。”靈智望向一邊持刀而立的次仁,緩緩開口道。
原來,靈智見次仁畢竟年紀大了,想要再學其他諸般武學,收效甚微。所以除了讓明臺將“龍旋勁”傳給他之外,只傳了他一套沙場上的刀法“血戰刀法”。這套刀法首重氣勢,招式并不如何精妙,氣勢越盛,威力越大。加之靈智指點次仁,將“快”字訣這個精髓融入進刀法中,使得這一路刀法威力更增三分,十分適合次仁這種年紀較大的漢子。
次仁這些日子不僅學了內功,又學了一套精妙的刀法,自覺武藝較之之前天壤之別,一路上只有明臺、明鏡二人陪他過招,此時見得靈智批準他上擂臺比武,歡喜之余更是躍躍欲試,連忙大聲應下。
玄元上師朗聲開口道:“我輩習武之人,無不將一身武藝看得比性命還重。但凡武功能提升一絲一毫,我想在座諸位是十分歡喜的。”
一番話,說得群雄齊齊點頭,俱都露出一臉微笑,心中更是佩服,只覺得這個老和尚果然見識不凡,一言直指要害。
只聽得玄元上師又道:“然而,如非跟人比武,大家少有動手的時候。閉門造車之下,武藝提升當然有限。今日,趁機會難得,各路英雄齊聚我大輪寺,所以老衲特意讓人擺了這個擂臺,為的便是讓大家伙兒相互切磋切磋武藝,相互促進,共同提高。”
這下,群雄更是高聲叫好,這個說:“老法師果然心胸廣闊,佛法無邊。”那個道:“正巧小的初出江湖,見識短淺,正要見識見識各路英雄的諸般絕藝。”
只見群雄各個躍躍欲試,但是誰也不肯第一個上擂臺比武較藝。
過得片刻,終于有人忍不住了,忽然人叢中有人喝道:“誰也不肯當這出頭鳥,那在下試試!”當即一個人影竄入擂臺上。
眾人一看,不禁轟然大笑起來。原來進來的是個高瘦的漢子,幾根短髯,頭發大半斑白,年紀看來四五十歲,卻偏偏打扮得三分斯文,一襲士子袍硬是給他穿出了非主流的感覺。
“原來是‘翻天猴’雷遠,嘿嘿,這下有樂子瞧了。”一人笑著向旁邊的人解釋道,“這雷遠一手猴拳耍得十分不錯,身法靈活,但是偏偏今日他的死對頭‘笑和尚’也在此地,你們看。”
話音剛落,只見一個光頭和尚人影也是一閃,落到那高瘦漢子對面,嬉皮笑臉的道:“我說老猴子,兄弟可是對你十分想念得緊啊,不如咱哥倆好好親近親近如何?”
高瘦漢子嘴角抽搐,道:“好,笑和尚,咱倆玩玩!”說著呼的就是一拳。
那光頭和尚側頭避開,回打一拳。
眾人見那漢子使得是猴拳,和尚使得是一路五行拳,都是外家路數。
高瘦漢子縱高伏低,身手便捷,這一路猴拳施展開來,整個人仿佛一只大馬猴一般,直圍著光頭和尚打轉。
那光頭和尚卻是拳腳沉雄,招招威猛,大開大闔之下,招招有如巨錘般錘將下來。
不過高瘦漢子并不與他硬拼,抽個空子瞅準機會猱身直進,砰砰砰,在和尚腰里連錘三拳,那光頭和尚連哼三聲,忍痛不避,右拳直擊,一拳砸在那漢子胸前,令他一個吃痛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
光頭和尚哪里肯放過這大好機會,見到漢子坐著,身子一矮,右腳一提,就要往他身上踩去,倘若這一腳下去,高瘦漢子不死也得重傷。
高瘦漢子反應到底不算慢,屁股扭動間,避開這一腳,左手往地上一撐,一個筋斗翻起身來,同時右腳一勾,直直的勾在光頭和尚的小腿上,讓他站立不穩,同時一拳正中光頭和尚的腰間。轉眼間拳來腳往,打得好不熱鬧。
眾人紛紛叫好,次仁更是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只覺得二人真是好漢,竟然打得如此精彩。
又有一個人按奈不住,當下一個“燕子三抄水”,欺身而進,飛腳把和尚踢得跌下擂臺,順手抓住了高瘦漢子肩頭,一扯一帶,那高瘦漢子掙脫不開,只得苦笑一聲,一拱手,自行走下擂臺。
旁觀眾人見來人如此干凈利落的解決掉二人,雖然顯示了武藝不凡,但是心想你如此托大,待會就有苦頭好吃。
果不其然,只見一位極為威猛的漢子忍不住了,噗通一聲,跳上擂臺。
先前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漢子,悠悠的開口道:“切磋武藝,點到為止,你放心,我決不打傷你便是。”
威猛漢子當即喝到:“有本事,盡管來。”
那人又開口道:“急什么?還未請假足下如何稱呼?”
威猛漢子不耐,喝到:“某家‘開山掌’桑吉扎西,要打便打。”
那人顯得云淡風輕,不緩不急的道:“既如此,請吧。”
威猛漢子早就忍不住了,也不再說話,腰帶一緊,使一招“海燕掠波”,身子躍起,向那人疾撞過去。
那人知他怒極,當下不敢怠慢,擰過身軀,左掌往外穿出,使一路點穴手法往他小腹擊去。
威猛漢子桑吉扎西向右避過,右掌疾向對方肩井穴插下。那人左肩微沉,避開敵指,不待左掌撤回,右掌已從自己左臂下穿出,,“偷云換日”,上面左臂遮住了對方眼光,臂下這一掌出敵不意,險狠之極,內勁一吐,直接將桑吉震退數步。
也幸虧桑吉皮粗肉厚,一身內功不弱,才沒有受太重的傷。吃了這個虧,桑吉知道對手比他高明甚多,當下左臂一沉,擺個“獅子博兔”式,一邊凝神戒備,一邊喝問道:“好武功,敢問你姓甚名誰?”
那人搖頭晃腦的道:“好說好說,小可章青,有個諢名喚作‘穿花手’,之前聽聞閣下一雙鐵掌力能開山,可如今果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旁觀眾人大都氣惱這人輕薄無行,很多好手都想上去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的家伙。便是靈智等人也聽得眉頭大皺,偏偏此時打擂臺的是桑吉,眾人只有含怒不言,細細觀看。
桑吉又氣又急,猝然間雙掌合攏,“韋護捧桿式”猛劈他雙頰。這下,那人這時不論如何變招,都不免中他一掌,只有心一狠,雙手倏地飛出,快如閃電,十根手指當真如穿花蝴蝶般左右穿插,微微側頭避開迎面而來的一掌,左右雙手在桑吉肋下一按,隨即向后躍開,十根指尖已成紅色。
旁觀眾人齊聲驚呼,只見桑吉肋下鮮血直滴,額上大汗淋漓,一雙眼睛充滿怒火的瞪著那人。
那人對桑吉充滿怒火的眼神熟視無睹,在衣襟上擦了擦指上鮮血,毫無誠意的道:“小可武功沒有練到家,一時收不住手,抱歉抱歉。”
桑吉冷哼一聲,跳下擂臺,在大輪寺小喇嘛的幫助下,去敷藥了。
接下來,又戰了十余場,只不過來人竟然都被那“穿花手”章青擊敗,讓他成為了第一天的擂主。
玄元上師見得天色已晚,安排群雄用罷晚飯,約定第二日再行比過,等到九天之后,決出九個擂主,再讓他們逐個捉對比武。
第二日,‘穿花手’章青不再上場,專心在下面觀看。這時,靈智尋思著也該讓明臺三人上去見識一番,也好多些與人動手的經驗。
靈智轉首沖三人道:“今日批準你等上去,記住,打不過及時認輸,不丟人。”
話音剛落,次仁大喜,昨天看了一天比武,早就心癢難耐,此時聽到靈智同意他們上去跟人動手較藝,也不答話,瞅準時機,望見擂臺上一個漢子被掃落下來,抄起身邊的彎刀,就沖上擂臺。
一邊的明臺、明鏡二人大惱,直說大好機會被次仁搶去。
靈智心中好笑,暗道自家這掛名徒兒還真是急性子,比明臺、明鏡兩個小娃娃還跳脫,微微搖頭,盯著擂臺中央,以防次仁出現險境及時出手相救。
與次仁相斗的是一個使鋼鞭的漢子,只見那漢子輕身功夫甚是了得,原本次仁一招‘千軍辟易’使得又快又急,直往漢子肩頭劈下。哪知他身子一點,直直的后退數米,笑吟吟的望著次仁。
在這漢子眼中,次仁只不過是個粗通武功的家伙,因為從他剛剛爬上擂臺就知道了。他疾將鋼鞭一抖,笑道:“你這漢子活得不耐煩了?武功這般差勁,也敢與爺較量?”
臺下群雄聽得好笑,又回想起次仁艱難爬上擂臺上的那一幕,都縱聲大笑。
次仁楞楞的也不知他們笑些甚么,正色道:“俺師尊傳了俺一門十分厲害的刀法,雖然俺武功差勁,但是俺怎么不敢與你較量?”
那漢子側過了頭,笑吟吟的道:“那便陪你玩玩,順便瞧瞧你口中十分厲害的刀法有多厲害!”
次仁大怒,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人家是小看他,只見他縱身過去,喝道:“那你瞧好咯。”說罷,一招‘斷山崩岳’直取漢子腰間,同時帶起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好。”漢子道了一聲好,將右足往地下一撐,已然躍起數米高,同時倒轉身子,手中鋼鞭朝次仁脖頸卷去。
那漢子剛才見次仁這一刀氣勢不凡,出招迅捷,以為他武功不弱,內力強勁,之前的窘相全是裝出來的,心中也自忌憚三分,一出手便是狠招。
次仁見到卷來的鋼鞭,也不懼怕,身子一側,一刀朝半空中的漢子反撩而去。這一刀,原本也不是什么精妙招數,甚至說不是刀招,此時用在此處,只覺得精妙異常。原來次仁有一次被一頭獨狼盯著,也是這么一撩將躍在半空中的獨狼擊殺,此時情急之下,身子自然作出反應,順手使將了出來。
那漢子身子在半空中無處借力,只得鋼鞭一收,擋在刀前,只不過身姿極其狼狽的跌落而下,眼看就要摔在擂臺上,哪知他伸出另外一只手猛地搭載次仁肩頭,跟著倒持鋼鞭,重重打在次仁的肋上。
次仁突覺眼前一黑,同時胸口一股勁風襲到,急忙吐氣縮胸,已自不及,拍的一聲聲,肋上已中了一下。幸而他學習的乃是正宗佛門的內功,這一下雖給打得胸口劇痛徹骨,卻也傷他不得,當此危急之際,他彎刀急舞,左起右落,左落右起,倏忽之間接連砍出了九刀,接連將那漢子迫退九步,一時間只看得下面群雄高聲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