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撫著他的頭發,柔聲說道:“過兒,我什么也不用瞞你。我以前不喜歡你爹爹,因此一直也不喜歡你,為此,靈智師傅他老人家也特意說過我了!但從今后,我一定好好待你,等我身子復了原,我便把全身武功都傳給你。郭伯伯也說過要傳你武功。”
楊過如今一身武功雖然不在黃蓉之下,卻也感動不已。二人在大樹下這一席話,都是真情流露,將從前相互不滿之情,豁然消解。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郭芙從遠處奔來,告知朱子柳等人已經到來。大理一燈大師座下有漁樵耕讀四大弟子。武氏兄弟的父親武三通即是位列第三的農夫。他自與李莫愁一戰受傷,迄今影蹤不見,存亡未卜。此次來赴英雄宴的是漁人點蒼漁隱與書生朱子柳二人。
朱子柳與黃蓉一見就要斗口,此番睽別已十余年,兩人相見,又各逞機辯。歡敘之后,點蒼漁隱與朱子柳二人果然找了間靜室,將一陽指的入門功夫傳于武氏兄弟。
楊過背著重劍,走入前廳,瞧見鼓樂聲中外面進來了四個道人。楊過眼見之下,不由得微微詫異,當先是個白發白眉的老道,滿臉紫氣,正是全真七子之一的廣寧子郝大通,其后是個灰白頭發的老道姑,乃是清凈散人孫不二。后面并肩而入兩個中年道人,一是趙志敬,一是甄志丙。
他當年跟著靈智呆在重陽宮上面,見過幾人同霍都還有達爾巴相斗,心知是全真教的高人到了。心中好奇之余,更是細細打量幾人。
這一節,與原來又不相同。原著當中楊過與全真教的關系勢同水火,而如今他際遇非凡,拜入大林寺門下,少了那一番波折之后,自然也同全真教談不上有什么恩怨。
只是,也不知道是命理相沖還是八字不符,趙志敬原本跟在郝大通及孫不二身后,陸莊主夫婦齊肩拜了下去,向那老道姑孫不二口稱師父,接著郭靖夫婦、郭芙、武氏兄弟等一一上前見禮。卻瞧見楊過大刺刺的站在那兒,也不上前見禮,頗為無禮的盯著幾人。
趙志敬冷哼一聲,指著楊過對著郭靖道:“郭大俠,未知這一位好漢是什么來歷?似乎對咱們全真教頗不以為然啊。”
楊過極為驚愕的瞧著趾高氣昂的趙志敬,眉頭微皺,道:“無名小卒,不提也罷,比不得你們全真教赫赫威名。”
郭靖見狀,忙道:“諸位前輩,趙師兄,此乃小侄楊過,說起來,同幾位還有不小的淵源,他正是我那楊兄弟的兒子。”
拜楊康聲名所賜,趙志敬更加不屑了,冷冷的道:“原來是楊康的兒子,難怪如此桀驁。”倒是一旁的甄志丙露出三分親切,笑道:“原來是楊師弟的兒子,要是師傅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很高興。”說完,又對著楊過道:“我叫甄志丙,正是你爹爹的師兄,論輩分你該叫我一聲師伯。”
楊過心頭大怒,心道:“好哇,你們明顯瞧不上我爹爹,如今卻用輩分欺壓于我。哼,靈智祖師早已告知我了,算起來,爹爹的落得如此下場,你們全真教要負一大半責任,如今非但沒有半分愧疚感,反而如此作態,真教人不齒。想做小爺的師伯,只怕你沒那個本事啊!”他略一拱手,漫不經心的道:“小可自有師門,卻是不敢隨意認個師伯回去。”
此話一出,甄志丙笑容僵在臉上,郝大通、孫不二眉頭大皺,趙志敬大怒,罵道:“好個不懂禮數的小畜生,你師父是誰?貧道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趙志敬話音一落,楊過眼中殺機暴漲,死死的盯著趙志敬。便是老實如郭靖,也神色大變,沉聲道:“趙師兄,還望慎言,過兒拜在大林寺門下,授業恩師正是在下的師兄覺遠禪師。”
趙志敬等人聽到“大林寺”三個字,渾身一震,如中雷轟電擊,他只道楊過頂多是個小門小派弟子,萬料不到他來頭如此之大。至于楊過的師傅覺遠禪師,在江湖上的名氣之大,直追全真教掌教馬鈺。江湖上誰人不知,靈智上人雖然開創了大林寺,但是真正管理大林寺萬千弟子的,正是他的弟子覺遠禪師。一個諾大的大林寺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兼之他武功高強卻從不欺壓江湖同道,反而急公好義,常年組織大林寺藥師堂弟子治病救人,乃是真正的佛門大德。
郝大通對著趙志敬斥道:“志敬,還不向郭大俠他們致歉,覺遠禪師也是你能胡亂言語的?”
趙志敬深吸一口氣,忙壓下心頭的不快,朝郭靖恭身致歉,不過起身之際,卻狠狠的瞪了楊過一眼。
楊過一撇嘴,同郭靖打一個招呼,徑直離去,來個眼不見為凈。黃蓉適才已經同楊過和解,自然偏向于他,況且她當年見過丘處機等人的狂妄,心中早對全真教不大以為然。此時見到趙志敬如此作態,心中更加不喜。只是她如今身為丐幫幫主,地位身份非同小可,不便同全真教交惡,所以眼珠一轉,插科打諢,將這尷尬氣氛化解于無形。
這日上午,陸家莊上又到了無數英雄好漢。陸家莊雖大,卻也已到處擠滿了人。楊過等幾小湊在一處,坐在郭靖旁邊那一桌。
中午飯罷,丐幫幫眾在陸家莊外林中聚會。新舊幫主交替是丐幫最隆重的慶典,東南西北各路高輩弟子盡皆與會,來到陸家莊參與英雄宴的群豪也均受邀觀禮。值此群雄匯聚之際,黃蓉正式將丐幫幫主的大位傳給魯有腳。十余年來,魯有腳一直代替黃蓉處理幫務,公平正直,敢作敢為,丐幫中的污衣、凈衣兩派齊都心悅誠服。其時凈衣派的簡長者已然逝世,梁長老長年纏綿病榻,彭長老叛去,幫中并無別人可與之爭,是以這次交替順理成章。黃蓉按著幫規宣布后,將歷代幫主相傳的打狗棒交給了魯有腳,眾弟子向他唾吐,只吐得他滿頭滿臉、身前身后都是痰涎,新幫主接任之禮告成。眾賓紛紛道賀。
楊過見幫主交接的禮節奇特,暗暗稱異,忽見一個老丐躍上大石,大聲說道:“洪老幫主有令,命我傳達。”幫眾聽了,登時齊聲歡呼。他們十多年未得老幫主信息,常自掛念,忽聞他有號令到來,個個欣喜若狂。人叢中一個乞丐大聲叫道:“恭祝洪老幫主安好!”眾丐一齊呼叫,當真聲振天地。呼聲此伏彼起,良久方止。
楊過見群丐人人激動,有的甚至淚流滿面,心想:“大丈夫得能如此,方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只聽那老丐說道:“半年之前,我在廣南東路韶州始興郡遇見洪老幫主,陪著他老人家喝了頓酒。他老人家身子健旺,胃口極好,酒量跟先前也一般無二。”群丐又大聲歡叫,夾雜著不少笑聲。那老丐接著道:“老幫主這些年來,殺了不少禍國殃民的狗官惡霸,他說剛聽到消息,有五個大壞蛋叫作什么‘川邊五丑’,在川東、湖廣一帶作了不少壞事,他老人家就要趕去查察,如確然如此,自然要取了這五條狗命。”
一名中年乞丐站起身來,說道:“川邊五丑前一陣好生猖獗,只行蹤飄忽,我們川西眾兄弟始終找他們不到。近來卻突然不知去向,定是給老幫主出手除了。”丐幫弟子與觀禮的群豪紛紛鼓掌。楊過恰巧是此事的見證者,心中頗不以為然:“都道丐幫消息靈通,原來也有你們不知道的事情。五位師兄明明是給祖師懲罰,十年之間不得履足中原,怎的到了你們嘴里,確是七公他老人家出手給除了?”他轉念一想:“七公乃是叫花子的祖宗,況且他老人家行俠仗義,你們這般推崇倒也情有可原。不過比較起來,還是祖師他老人家厲害一點,不說武功七公比不了,便是為人處世方面,也比七公的莽撞要高明多了。”想到這里,他心中莫名的涌現出一股子優越感。
那老丐又道:“洪老幫主言道:方今天下大亂,蒙古韃子日漸南侵,蠶食我大宋天下,凡我幫眾,務須心存忠義,誓死殺敵,力御外侮。”群丐齊聲答應,神情甚為激昂。那老丐道:“朝廷政事紊亂,奸臣當道,要那些臭官兒們來保國護民,那是辦不到的。眼下外患日深,人人都要存著個捐軀報國之心,洪老幫主命我勉勵眾位好兄弟,要牢牢記住‘忠義’二字。”群丐轟然而應,齊聲高呼:“誓死遵奉洪老幫主的教訓。”
楊過蒙靈智細心教導,自然知道“忠義”兩字有何等重大干系,又見群丐正義凜然,不禁大有所感,心下佩服。
丐幫大會以后辦的都是些本幫賞罰升黜等事,幫外賓客不便與聞,紛紛告辭退出。
楊過見英雄大會差不多開始了,大林寺中人卻尚未到來,心中詫異,便呆在陸家莊外那條道理那里等待。
原本正在同武修文玩鬧的郭芙,瞧見楊過背著重劍往莊外走去,三兩步躥到他身邊,問道:“楊大哥,你去哪兒啊?”
楊過笑道:“莊子里吵鬧得很,我出去清凈一下。”
武修文見到郭芙走開,有些吃味,心想:“瞧著情形,只怕芙妹如今對姓楊的小子有三分好感,長此以往,哪里還有我什么事情?不行,我得想個辦法出來。”這時,恰巧見到陸無雙與程英二人走來,陸無雙雙眼往廳中一掃,瞧不見楊過的蹤影,問武修文道:“小武,楊大哥呢?”
武修文見她問起,心中大喜,忙道:“你的相公不看緊一點,小心讓別人搶去咯。”陸無雙舉著粉拳威脅道:“你胡說八道什么?只管告訴我他在哪里?”武修文忙道:“適才芙妹拉著他出去了,要不咱們一起去找找?”
三人點點頭,一起走到莊外,果然瞧見郭芙拉著楊過的手在聊天。陸無雙見狀,臉色一變,跨步上前,站到二人中間,恰巧將郭芙的手拂開,抬頭盯著楊過問道:“你們兩個在聊什么啊?”
楊過何等機敏,露出一個苦笑,道:“小媳婦,你如何來了?”他話雖然如此問,眼睛卻望著程英,帶著依稀祈求。
程英懂他所想,回了個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緩緩的將頭挪向一旁。
便在此時,遠處傳來一個驚喜交加的聲音道:“傻蛋,你果然在這里。”楊過順著聲音望去,只見洪凌波手提長劍,騎著一匹小驢子,正一臉喜色的望著自己。
原來,這數年來,每次靈智帶著楊過去古墓小住之時,都是洪凌波與楊過一同練劍。洪凌波見他越長越是俊俏,整個心思全部放在他身上。她思念楊過,同李若華等人一說,便獨自一人出了古墓。原本李莫愁在江湖上仇家甚多,是不放心洪凌波獨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的,轉念一想,正所謂女大十八變,她如今一身裝扮氣質早已與原來天差地別,武功劍法也大有長進,只要小心一點,別人是認她不出的。
洪凌波自幼跟著李莫愁在江湖上闖蕩,也不是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她略微打聽,便知新近冒出來的“神劍驚天”只怕便是自己的情郎楊過。她心知楊過愛熱鬧,自不會錯過英雄大會這等盛事,便一路往大勝關而來。果不其然,來到陸家莊外便看見楊過了,自然是大為欣喜。
楊過多日不見洪凌波,此時見到她也自十分高興,三兩下走到她身旁,一邊拍著那頭驢子的腦袋,一邊問道:“你怎么來啦?”
洪凌波橫了他一眼,心道:“冤家,我怎么來了?還不是來找你的?”只是女兒家好面子,便道:“聽說這里召開英雄大會,我便來瞧一瞧,怎么?來不得么?”
楊過笑著賠罪道:“不敢不敢,仙姑想去哪里便是哪里,小人只有跟從的份,萬萬不敢有意見。”
洪凌波聽他搞怪,露出一個笑容,沖他投去一個“算你會說話”的眼神,當下也不管旁邊的人在,自顧的跟楊過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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