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朝列于承明殿中,大殿中一片死寂,掩藏著絲絲焦慮憂愁之態(tài),宇文凌徹端面色冷靜,正襟危坐,朗聲問道:“何事如此緊急?”霍梓瀛抬起頭走上前回稟道:“啟奏陛下,邊境西城王來報(bào),柔然可漢阿那沐已在城外千里之地安營扎寨,兩日前數(shù)百名柔然士兵侵犯西城,搶奪百姓財(cái)物!”
聞此言,宇文凌徹眉頭一蹙,手扶住額頭在案前沉思良久,猛地拍案而起,額上青筋暴起,罵道:“他小小異族,朕未曾派兵去剿滅他們也就罷了,如今膽敢侵犯我朝邊境之地!如今雖說和親一事暫且緩和了與齊國的爭執(zhí),只是朕也聽聞高修演已病故,其子高蜀蠡繼承父業(yè),高蜀蠡野心勃勃,眾位愛卿已人盡皆知,若是發(fā)兵西城,高蜀蠡趁此空隙前來攻取長安城,豈不輕而易舉?”
霍梓瀛思忖片刻,憂愁道:“陛下思慮極是,難道西城就不管不顧了嗎?”宇文凌徹垂首,眉頭緊蹙。朝下大臣紛紛小聲議論,眾臣各自交談,蕭青云走出臣群,手持笏板上前奏道:“陛下,臣保舉一人,或許他可以解這燃眉之急!”宇文凌徹眉心一動(dòng),疑惑道:“是誰?”
蕭青云道:“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城王衛(wèi)杰瑗!”宇文凌徹帶著淡淡的笑意,恍然似有所動(dòng),“朕怎么倒忘了,朕還有個(gè)姐夫呢!昔日朕的姐姐淮陽長公主嫁于衛(wèi)杰瑗,他長期入居西城,多年未曾往來,朕都快不記得他們了!朕可命衛(wèi)杰瑗出兵,只是該派誰去駐守合適呢?”
朝中大臣頓時(shí)鴉雀無聲,大殿再次陷入一派死寂,霍梓瀛毫不猶豫道:“臣愿去駐守西城!”宇文凌徹深明大義,感嘆不已,“大將軍年事已高,還是不去的好。”
霍塵軒自覺請奏道:“臣愿代父去駐守西城!”宇文凌徹略有遲疑,心中拿捏不穩(wěn),暗自尋思片刻,方道:“既然如此,朕準(zhǔn)你們父子一同前去!霍梓瀛為主帥,霍塵軒為先鋒,切記若是柔然不主動(dòng)進(jìn)攻,萬不可主動(dòng)出擊!”
霍梓瀛和霍塵軒赫然跪倒在地,行禮道:“臣領(lǐng)旨!”霍塵澤見他哥哥和父親皆去出征,自己也欲請奏,只是還未曾張口說話,已被宇文凌徹止住道:“你不必請旨了,有你父親和你哥哥去就夠了!”霍塵澤無奈,悵然若有所失,也只得罷了。
宇文靜雪自從知道九鸞釵一事后,日夜思慮不安,整日皆呆呆地將自己關(guān)在弢邑殿中。當(dāng)下,她正伏在窗前,目光緊緊鎖在窗外的公孫樹上,琦痕快步跑進(jìn)來道:“殿下,霍將軍要去西城打仗去了!”
宇文靜雪先是一怔,面露驚疑之色,旋即淡淡道:“去就去了,與我有何相干?”琦痕走
至宇文靜雪身旁,狐疑道:“這又是怎么了?殿下和霍將軍莫不是吵架了?”宇文靜雪不得已便將青女一事說與琦痕。
“殿下冤枉霍將軍了!”琦痕睜著水靈靈的眼睛著急道。
“你這蹄子又要嚼什么舌根?”宇文靜雪轉(zhuǎn)過臉嗔怒道,琦痕無奈道:“殿下可是真的冤枉霍將軍了,那日夜晚,我因得知青女要去和親一事后,想著青女傷心,便欲去和她說說話,誰知她一個(gè)人在城樓上發(fā)呆,我趕忙上去時(shí),看到了她和霍將軍在一起說話,才知道她……”
琦痕因想起青女喜歡霍塵軒的那番話,恐告訴宇文靜雪有些不妥,因而急中生智,慌忙改口道:“青女說她甘于自己是個(gè)奴婢的身份,她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宇文靜雪狐疑地看向琦痕,半信半疑,“即便如此,那霍塵軒巴巴地跑去找青女做什么?”琦痕眉心一動(dòng),信口開河道:“霍將軍說青女代替和親,殿下非常傷心,所以打算去請求皇上,能否換一個(gè)人去和親,可是青女再三請求霍將軍不要請求皇上,只有她去和親,才能給她一次重生的機(jī)會。”
“難道真的是我錯(cuò)怪了他?”宇文靜雪思緒萬千,渾身慵懶無比,她信步走向殿外的公孫樹下,坐于石涼小凳上,手指輕輕觸碰古琴,緩緩撥動(dòng)琴弦,她所彈奏的是《渭城曲》,曲子格外凄涼,院門口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抬眸看向門口,霍塵軒的步子漸漸放緩,已許久未見,宇文靜雪抑制不住自己,她搶先開口道:“是我錯(cuò)怪了你!”
霍塵軒原以為宇文靜雪還在生自己的氣,今日見了,彼此倒也未曾生分,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到地上,他的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欣喜之情,“知道錯(cuò)了,就好了,我如今也要走了!”
宇文靜雪默然點(diǎn)頭,目光深情地看向霍塵軒的眼睛,毫不猶豫道:“我不希望你能夠留下來,我希望你能帶我一起走!”霍塵軒釋然,他坐至宇文靜雪身旁,低著頭,許久方抬眸看向遠(yuǎn)處,淡淡道:“我不會帶你去的,西城與柔然隨時(shí)會爆發(fā)戰(zhàn)事,你在那里會很危險(xiǎn)!”宇文靜雪沉聲道:“難道你去就不危險(xiǎn)嗎?”
“你知道的,我父親已年邁,朝中再無他人,我不會讓他一個(gè)人去駐守西城的!”霍塵軒溫言道。
“我知道。既然你不帶我去,那我也就不去了,我等你回來!你離開的時(shí)候,我不會去送你,你回來的時(shí)候,哪怕是狂風(fēng)驟雨,我都會去接你!”宇文靜雪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下來,她一直低著頭,再也沒有看抬眼霍塵軒。
霍塵軒輕輕拭去宇文靜雪臉上的淚水,寬慰道:“我不要看見你哭,你放心,等我凱
旋回來,我便向皇上請旨,讓他賜婚!”宇文靜雪莞爾一笑,笑中含著淡淡的嬌羞之情,“若是我父皇不同意呢?”
霍塵軒揚(yáng)眉輕輕一笑,脫口而出:“那我便帶你離開這里!”宇文靜雪輕輕綻放笑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我該走了!”霍塵軒起身離開,宇文靜雪也未曾挽留,霍塵軒走至宮門口,宇文靜雪終于忍不住喊了一聲他的名字,霍塵軒猛然駐足,宇文靜雪跑過去從后面緊緊抱住霍塵軒,口中輕輕道:“枕前發(fā)盡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爛,水面上秤錘浮,直待黃河徹底枯。白日參辰觀,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見日頭……”
霍塵軒轉(zhuǎn)身,他將宇文靜雪緊緊抱在懷中,在宇文靜雪的耳邊低聲道:“等我回來!”宇文靜雪點(diǎn)點(diǎn)頭,回應(yīng)道:“我會一直在原地等你回來!”
宇文靜雪取出腰間的香袋中的平安福,放在霍塵軒的手上,笑道:“這是平安福,帶上它,上天會保佑你平安歸來的……”
霍塵軒接過平安福,帶在自己身上,朝宇文靜雪會心一笑,“離開之后,我想你不要忘記一件事:不要忘記想念我,想念我的時(shí)候,不要忘記我也在想念你……”
宇文靜雪微微淺笑,淡然開口道:“如果你在遠(yuǎn)方承受風(fēng)雪,而我無能為力,我也會祈禱,讓那些風(fēng)雪也降臨在我身上。”說到此處,她不覺潸然淚下,但她卻強(qiáng)作笑顏,扯了扯嘴角,勉強(qiáng)擠出一個(gè)笑容,“你看,我成熟了許多。”
霍塵軒擦掉宇文靜雪臉上的淚水,苦笑道:“是啊,成熟不是人的心變老,而是眼淚在打轉(zhuǎn)卻還能微笑。”他輕輕地在宇文靜雪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如蜻蜓點(diǎn)水般短暫,殘存的感觸卻如地老天荒般永恒,霍塵軒匆忙離去,宇文靜雪站在原地許久,直到霍塵軒的身影完全消失。
宇文凌徹命西城王衛(wèi)杰瑗出五萬兵,霍梓瀛同霍塵軒出征只帶了一萬兵,宇文凌徹親自為他們送行,霍塵軒騎在馬背上,抬頭看向城樓,卻不見宇文靜雪的身影,他想起宇文靜雪說的那句“你走的時(shí)候,我不會去送你,你回來的時(shí)候,哪怕是狂風(fēng)驟雨,我都會去迎接你!”不覺勾起一抹淺笑,隨即和他父親帶領(lǐng)軍隊(duì)朝西城出發(fā)。
宇文靜雪躲在城樓一角,看到霍塵軒抬頭尋找自己的目光時(shí),淚水早已浸濕眼眶,她極力地忍住,躲在城墻后不讓霍塵軒看見,她知道霍塵軒其實(shí)知道她躲在那里,但她還是選擇了不讓他看見,她用袖子擦去臉龐的淚水,心中五味雜陳,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正自出神,身后忽然一個(gè)聲音道:“既然喜歡他,為什么不去當(dāng)面去送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