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功夫轉(zhuǎn)眼間便過去,縱然慕容雪顏再不情願,大婚之日如期到來。靖王迎娶平安郡主,轟動京城。
如太后所言,慕容雪顏的大婚之禮按照郡主儀式舉行。半夜開始裝扮,凌晨之時向丞相辭行,然後入宮向太后辭行,大紅鸞轎由宮中行出,向靖王府行去……一面是鑼鼓喧譁欲掀天,一面是萬般不奈無處去……
與上一次靖王奉旨迎取大不相同,這一次,是太后將平安郡主嫁進了靖王府。大街上人聲鼎沸,人人都伸長了脖子,欲一睹平安郡主的風采,哪怕視線所及的只是大紅鸞轎的一角。
鳳冠禮服加上厚重的喜帕,壓得慕容雪顏連脖子都差點直不起來。親身經(jīng)歷之後,她才知道,電視劇中看到的美好的古代成婚之禮的畫面背後意味著什麼——何況,這場婚嫁,不過是一場形式,一個交易。
渾渾噩噩間,她覺得自己似乎與南宮逸拜了堂,又被牽進了新房。錦心嫁給了冷自寒,這一次的陪嫁丫環(huán)是秀容。除她之外,新房之中另有幾名喜娘,若干王府安排來的僕婦。
“請新郎用喜稱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喜娘的聲音傳入慕容雪顏的耳畔,說不出的刺耳。稱心如意?從此之後只怕各自的心中多了一根刺吧?
思索間,南宮逸已信手挑去了喜帕。慕容雪顏直起脖子,與他對視。
南宮逸想起上一次的大婚,她的美讓他驚喜無限;而這一次,因爲婚禮按照郡主之儀,她的妝扮更雅緻、更高貴,大紅嫁衣映著玉容雪膚堪稱絕色,甚至,帶著從未有過的……冶豔。不意之下,他竟有些恍神,還沒發(fā)話,猛聽得慕容雪顏說道:“既然蓋頭都掀了,這個鳳冠拿掉吧,再壓著我簡直受不了了!”
他正要說什麼,已見慕容雪顏揚手取下了鳳冠,隨意將這個珠搖翠動、價值連城的御賜鳳冠擱在牀沿。
“郡主!……”衆(zhòng)人慌作一團,一時不知發(fā)生了什麼。
“好了,堂也拜完了,南宮逸,你走吧,反正,你我都知道這場婚禮的意義所在。”慕容雪顏不想再維持表面上的平和。折騰了大半天,她實在累得夠嗆了,並且餓得要命。
“秀容,把那碟子裡面的東西拿來給我吃。”對南宮逸的話一說完,她又轉(zhuǎn)頭望向秀容。
“是。”秀容起身,便要從喜娘手上的錦盤裡面取。
“郡主不可,這是子孫餑餑,須要在郡主與王爺行合巹之禮前才能吃的。”那喜娘忙稟報道。
“什麼是‘合巹之禮’?”從未聽過的名詞讓慕容雪顏本能地反問。
幾名喜娘掩嘴一笑,其中一名解釋道:“稟郡主,這‘合巹’指的就是新婚夫妻圓房。”
“那得等到什麼時候啊,不管了,本郡主一整天沒吃東西,實在餓極了。秀容,先取來再說。”慕容雪顏並不打算與這些人講道理。
秀容已將子孫餑餑整盤端來,慕容雪顏拿起來就吃,屋子裡面的其他人均傻了眼,望著眼前的一幕說不出話來。
南宮逸起身欲走,卻被一名喜娘攔住:“王爺,交杯酒還未喝……”
“不必喝了。”慕容雪顏搶在南宮逸之前說道,“王爺與本郡主不挽俗禮,交杯酒就免了吧,沒你們的事了,你們也全部退下,秀容留下。”
“這……”連南宮逸也讓她的快人快語說得矇住,只得隨口接道,“你們都退下吧。”一屋子的人均退下之後,自己也離去。
喜樂絲竹仍然不絕於耳,慕容雪顏卻再無心於此,一盤子孫餑餑解決完畢,餓了一天的五臟廟纔算祭得圓滿,又命秀容去倒了茶來。吃飽喝足之後,又讓秀容幫著卸了妝,命王府中的丫環(huán)準備了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憊與汗水,自行除去鞋襪,上牀睡覺。
這個婚姻既然只是形式,那麼她索性連表面文章也不願意做了。南宮逸如何想,南宮逸的三個小老婆又怎麼看她,世人又如何議論、如此誹謗,皆不是她考慮的範圍之內(nèi)了。她要做的,是讓自己在這個王府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這個王府,她知道自己至少要提防四個人:管家南宮明,側(cè)妃柳湘湘,侍妾陸美與楊麗,看來,想要讓自己過得舒服,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腦子裡想著,意識漸漸遊離,慕空雪顏跌進了睡夢。
睡了一陣子,猛聽得門“呯”的一聲被推開,慕容雪顏立刻清醒過來,眼睛卻不全部睜開,只是睜開一點眼縫,悄悄審視著來人。
是南宮逸,他喝得有七八分醉,酒氣熏人,連走路也有些踉蹌。慕容雪顏正想著此人來的目的爲何,卻聽他喟然長嘆,說道:“你說雲(yún)兒不似我所看到的那麼簡單,我又何嘗不知。若她還是當初的她,又如何在複雜的宮廷生存下去……”
這話聽起來有那麼一點道理,慕容雪顏凝下心神,又聽他接著說道:“可是雲(yún)兒……她是我心中唯一所愛,我不能負她,不能負她……”
“慕容雪顏,我該拿你怎麼辦?”
這是第一次,她聽見他喚她的名字,糅合了奇怪的語意,又是惆悵,又是無奈,還夾著一絲複雜的感情。都說酒後吐真言,這個南宮逸,他究竟想表達什麼?
慕容雪顏以爲他還會再說什麼,卻見南宮逸步步行業(yè),竟向牀榻越走越近。
“這個傢伙究竟想幹什麼?”慕容雪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南宮逸走近她,望了她良久,一語不發(fā),伸手幫她掖了掖被子,又把錦盤上的白色錦帕取來,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在上面。
慕容雪顏看過連續(xù)劇,知道這塊喜帕的用意是什麼,而南宮逸這麼做,不可謂不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也好,這樣一來,新婚之夜這一關(guān)算是圓滿通過了,對外有了合理交代。而自此之後的他們,各過各的,互不相擾便好。
南宮逸做完一切之後便徑自離去,沒有在新房逗留,慕容雪顏心中泛起淡淡的愁緒……這是怎麼了?
新婚之夜,慕容雪顏獨自在空蕩蕩的新房睡了一夜,而作爲新郎的南宮逸,卻住到了書房。
第二日清晨,一名面生的丫環(huán)進來伺候梳洗。看年歲,也是十五歲左右的樣子,清瘦的臉龐,望過去一派天真純潔。
慕容雪顏淺淺一笑,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
“回王妃的話,奴婢香穗,今年十五了。”那丫環(huán)忙跪下回稟。
十五,與她相同的年紀,還是如此清純的模樣。她的人生,卻註定再也無法平靜地度過。
甩甩頭,將一縷莫名其妙的愁緒甩去,她對香穗說道:“伺候本宮梳洗吧。”
梳洗完畢之後,秀容傳了早膳過來,香穗?yún)s奇道:“王妃爲何不與王爺一道用膳?”
“爲了節(jié)省時間。”慕容雪顏並不擡頭,仍細嚼慢嚥著。早膳之後,她便去了王府用於議事的翰墨閣小坐。按照規(guī)矩,南宮逸的側(cè)妃與侍妾們必須向她請安。然而她坐了許久,沒一個人出現(xiàn),慕容雪顏一向不計較俗禮,但也淡然處之,自行攜了秀容與香穗在王府中閒逛,便於瞭解各處情況。
經(jīng)過後花園的時候,迎面見到南宮逸的側(cè)妃與侍妾三人,各自帶著自己的丫環(huán),一行六人浩浩蕩蕩地在園中賞花。
那柳湘湘見了慕容雪顏,並未拜見,甚至於連招呼也不打,而她身旁的陸美與楊麗顯然也是與她一個鼻孔出氣的,對慕容雪顏也是毫不理睬,一行人與慕容雪顏三人交錯而過。
慕容雪顏正覺得無聊,腦子中念頭一轉(zhuǎn),便想捉弄捉弄這三個女人。
“站住——”她曼聲一喚,柳湘湘等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本宮記得,按照規(guī)矩,做妾的是要向正妻請安的。今日早上,你們?nèi)齻€去了哪裡,本宮在翰墨閣等了半日,連個鬼影子也未見到?”慕容雪顏臉帶笑意,語氣冰冷,“莫非,你們幾個是認爲本宮這個太后親封的郡主、王爺奉旨迎娶的王妃,不夠資格由你們祭拜?”
“沒、沒有的事!”柳湘湘腿一顫,帶頭跪了下來,後面的幾人也隨她跪下。
“既然是沒有的事,那麼今日早上,你們是去哪裡了呢?”慕容雪顏不依不饒地問著。
跪著的幾人冷汗涔涔,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早上的事本宮不會計較,但是你們記著,不管王爺對本宮怎樣,本宮終究是這個王府的女主人,若你們眼裡沒有本宮,膽敢對本宮不尊不敬,本宮是無所謂,倘若太后知道了……”
將太后搬出來還真是有效果,流著汗的幾個人臉全部白得跟紙一樣了。慕容雪顏強忍笑意,揮手道:“都下去吧,將本宮的話好好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