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屏住了呼吸,微微俯身,向黑影走來的方向看去,接著零星的月色,可以看出是一個身形微胖的男子和兩個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
向來是樑謹夜的手下在分散尋找,這只是其中幾個。
分散開來啊……
慕千雁心中默唸,眼中醞起笑意,正和她意呢。
此刻,她所處的地方樹木分外的密集,越往慕千雁藏身的地方走,越是陰森黑暗,枝葉密集,這讓循著她特意留下來的痕跡找過來的三個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
這也是慕千雁爲何要選擇藏身在這顆大樹上的原因。
因爲這裡,她處於暗處,對方處於明處,而且地理優勢非常明顯,對她分外有益。
更何況這些人是循著她特意胡亂留下的痕跡找過來的,看起來很有頭緒,而實際上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天色,愈加的暗沉了起來,密林之中突然響起一聲腳踩在枝葉上的聲音,緊接著,一道銀色的流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分外的惹眼。
那被零星月色折射出的微光,化作一抹凌厲的寒氣,消失在了茂密的枝葉之中。
霧色,愈濃。
“錯了!”
突然一道壓的極低的聲音響起,不遠處從林中走來的兩個一胖一瘦的身影突然停下了腳步,不再前行。
“怎麼了?”
瘦子擡頭看旁邊的人,他明明感覺有看到過一個人影往那邊去的,確實是這個方向,怎麼錯了?
“錯了。”胖子的聲音沉穩,顯然武功比旁邊的人高出很多,“你看。”
胖子壓低的聲音隱約傳來,似乎說那個瘦子所看到的人影離去的方向與地面上的腳印痕跡不符合,對此爭論的片刻。
略微聽了分明,慕千雁心中冷笑一聲,更加的屏住了呼吸,使自己與身處的大樹融爲了一體,繼續注意著前方的動態。
“那……那頭兒你帶路吧。”
瘦子猶豫的片刻,說道。實在是不敢違背領頭的意願,與其多加爭論,這種事情爭論的久了,頭兒肯定生氣。
“走吧。”
那胖子伸手向身後招呼了一下,慢慢的踏入了密林的深處,卻在下一秒,渾身一僵。
瘦子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緩緩的停下的步子,向身側的胖子看去,“頭兒,你有沒有覺得有點……”
有點不對勁。
他們剛纔爭論的時候爲什麼還有一個人一句話都沒說,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過?甚至沒有一丁點兒的存在感。
就好像……
就好像死了一樣!
這一瞬間,相對視的兩個人均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驚恐的神色,然後心底的恐慌慢慢放大,似乎爲了壯膽,胖子在地上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然後大罵一聲:“媽的!”
話落,他猛然轉過頭去,看向身後剛剛走過來的地方。
然,就在這一瞬間,胖子突然驚恐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整個身子在原地僵立了片刻,緊接著血液從嘴邊蔓延流出,重重的摔倒在了身側的瘦子身上。
所幸及時發現不對勁,瘦子連忙閃過了胖子的身子,握著手裡劍,有些顫抖。
他現在是真的確定了,他確定就在剛纔,他看到叢林中閃過了一抹銀光,那速度快的就好像是他眼花了一樣。
瘦子緊緊的握著手裡的劍,向已經倒在地上死去的胖子看去,藉著稀薄的月色,那胖子的後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枚尖利的刀片,刀片上的紅色絲綢帶子混含著從脖頸上噴薄而出的黑紅鮮血,異常的詭異妖冶。
這刀片顯然是淬了劇毒!
來無影,去無蹤,況且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不過是頃刻之間,就接連死了兩個人!
這樣未知的力量該是多麼的讓人恐慌。
瘦子本就是那個胖子的手下,武功遠遠不如他,如今遇到這樣的事便愈加的膽小害怕起來,雙腿微微打顫著步步後退,有時候一不小心踩了個被落葉遮掩的淺坑,幾乎嚇得丟了魂兒去。
——嚓,嚓嚓。
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若有四五的嚓嚓聲,就好像磨牙的聲音一般,驚悚至極,可待人細細聽去,卻又聽不出什麼來了。
但是那個瘦子知道自己不是幻聽,剛纔的那抹銀光第一次出現的時候他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可實際上是真的,夥伴接連的死亡便是最好的證明。
是以這一次,只要有一絲一毫的響動,他就打起的一萬分的注意力,他現在只想要保命,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抓那暗處之人的念頭了。
在那瘦子身前不遠處的的大樹上,一雙眼睛靜靜地定視著那個站在樹木之間嚇得不知所措的男人,眼中一抹冷光閃過,手腕,慢慢的翻轉。
然後幾乎是不用有任何疑慮的,一抹流光閃過,眨眼間,鮮血蔓延,血腥味更加的濃重了起來。
耳邊傳來人摔倒在地上的身影,慕千雁從樹上一躍而下,走到相繼死去的三具屍體跟前,隨意的踢了兩下,撒了點花粉,轉身迅速離去。
此刻,蘇格城的喧囂聲已經慢慢的減弱了下去,如果從城牆之上俯視下去,可以看到那煙花之地的燈火已經有些昏暗下來,很多人,都入眠了。
夜晚的蘇格城大門緊閉著,城牆之上的一些守衛們有一下沒一下的打著哈欠,這個時候,正是所有人最困的時候。
慕千雁站在離城門不遠處的竹林裡,微微皺起了眉頭。
若是平時,她完全可以不動聲色的進入蘇格城,這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是難事。
可現在問題就在於,如今她身上帶傷,甚至現在都能感覺到體內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流失,若要她這樣進城而不動聲色,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可她,卻必須進城。
因爲若待在這蘇格城之外,粱謹夜的人早晚會找到她,方纔只是三個人,完全是因爲地理優勢才做到將人盡數殺死不留後患的,但是這也只是僥倖而已。
等這些人下一次找到她的時候,就定然不會是這般模樣了。
正面相對,以她現在的能力,想來無法匹敵。
想到這裡,慕千雁擡起頭看向不遠處的城門,皺起了眉。
這可當真是前有狼,後有虎了。
此刻,慕千雁所住的客棧的後院內,昏黃的燈光還微微閃爍著,掌櫃的爲自己的夫人捻好了被子,才熄了燈,朝門外走去。
那慕公子畢竟是他的恩人,這般晚了還不曾回來,甚至連一丁點兒的消息都不曾有,實在是讓人擔憂。
可別出了什麼事兒啊!
心中這般想著,掌櫃的嘆了口氣,推開了房門。
房門推開的時候,伴隨著一陣夜晚的涼風,似乎依稀聽到了些嘈雜聲。
掌櫃的皺了皺眉,以爲是自己聽岔了,不曾多想。
就在他要關上門出去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有些乏力的聲音,原本安靜的躺在牀上的掌櫃夫人微微側著撐起了身子,問道:“夫君,你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聲音?”掌櫃微愣,不知道自己的結髮妻子說的是什麼聲音,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掌櫃夫人卻也是不追問,又說道:“夫君,那慕公子還不曾回來麼?我看今天你煎藥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
“是啊,這都快夏天了,竟成了多事之秋。”掌櫃深吸一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囑咐掌櫃夫人早些歇息,便輕輕合上了房門,走了出去。
今天本是歐陽府喜慶的日子,歐陽老爺的生辰之日,卻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實在是不吉利,緊接著城內又有兩隊人大肆搜捕,要抓什麼人,整個蘇格城都亂了套,壓根兒沒什麼秩序可言,也許也就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和傍晚時分會稍微安穩一些吧。
屋外的空氣愈加的沉悶了,蟲鳴聲又一聲聲的響起,叫的人心慌,烏雲層層遮掩,層層壓下,月色終於被烏雲遮掩,霧氣,更加的濃重了。
掌櫃的回到客棧門口的時候,歌滿庭早就換了姿勢,此刻正抱著膝蓋蹲在門口的臺階上,整個身子向不倒翁似地前後的晃啊晃,晃啊晃。
“還沒來麼?”掌櫃的拿起客棧一樓桌子上放著的茶壺,倒了杯水,走到門口問道。
話落,這片空間突然靜默了半響。
抱著膝蓋蹲在臺階上的姑娘停止了前後搖晃的動作,慢慢的擡起頭來,看了掌櫃的一眼,然後轉過頭去,看向客棧不遠處的某一條小巷,嘴角扯出了一抹純真的笑,“來了。”
姑娘的聲音一如她的人一般,像娃娃一樣的甜美,那雙眼睛就好像在這麼一瞬間閃現出水藍色的光澤,然後便不再出聲。
……
“鋥!”
靜謐的夜色之中,城門邊上的死角,響起一道輕微的兵刃被人拔出的聲音,若是不仔細聽去,壓根兒就聽不到。
一個衣衫有些襤褸的少女站在一個似乎昏睡過去的侍衛身側,掂量了一番手中握著的剛剛從侍衛身上拿來的劍,另一隻藏在袖中的手緩緩的捏緊了一枚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