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現在騎虎難下!”
月色下,女子一身淺藍色長錦衣,玄紫色腰帶,那蔟黑彎長的眉毛,似畫非畫。本該盼若流光的眼睛卻淡薄無情,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南司這個人,算不上惡,算不上好,卻是一顆好旗。
狼狽不堪的男子面色一變,抿脣不語。
“跟我走吧,今夜至少保你們周全。”
“好。”
一直靜默不語的盯著月下女子的上官軒應聲,然後打量了南司一眼,默默跟了上去。
慕千雁沒有回頭,只是挑了條隱蔽的小道,避開了宮中侍衛巡邏的時間,去了那曾與褚衛碰面的小木屋。
“你爲什麼救我?”
燈火重重,清風吹拂,男子衣衫破爛褶皺,髮絲帶血凌亂,就算狼狽不堪,那一身內斂而銳利的氣場卻依舊難以遮掩的隱隱散發出來。此人,並非善類。
“爲什麼救你?”慕千雁沉吟了片刻,“一時興起吧。”
“一時興起?”
南司冷哼一聲,“你這女人陰險無比,又極其惡毒,你此番救我定然不安好心,又何必假惺惺呢!”
“假惺惺又如何?不是假惺惺又如何?”
女子卻是笑了,俯身爲他醫治傷口,破爛的衣衫被掀開,那身上的血肉一條一條的翻開著,卻並不深,由此看來,那下手之人,顯然是要折磨他。
她細心的爲他撒上金瘡藥,冰涼素白的手撫過疼的火辣辣的傷口,說不出的涼意。
南司死死的盯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子身上,目光膠著著,好像要在慕千雁身上戳出一個洞。
“你莫不是再這藥上動了什麼手腳?”
他突然冷聲開口,面色陰鶩。
“很想如你所願,可你到現在還沒有死呢。”她站直了身子,然後從頭到腳的打量著眼前固執的男子,突然手下一個用力,狠狠的把這人翻過身去,背面朝上。
南司本就受傷,哪有精力反抗?只得繃緊了身子,面色警惕。
那光潔無暇的脊背上,赫然一道一尺長的傷疤,深可見骨,如一條蜈蚣一樣蜿蜒著,早已結了痂換了層皮,顯然是舊傷。
女子垂首,眉尖若蹙,冷眸中閃過一抹詫異,隨即道:“你這背上的傷,從何而來?”
“你不必知道。”他冷哼。
“也是,你這般用心對待慕千憐,卻在危機時刻被拱手當做了犧牲品,任誰都心中難平,只怕這傷也是皇后姐姐以前做的吧。她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她靜看他,假意試探。
“閉嘴!”他果然情急憤怒,喝道:“這傷是我年幼時落下,與憐兒無關,若再聽到你玷污憐兒一句,別怪我不客氣!”
當年滿族皆滅,若非憐兒,他……
“你何時客氣過。”
慕千雁突然冷下了臉色,衣衫若水,眸若寒星,“你在她身邊呆了可有近十年時間,當年你爲了她入府爲奴,她卻能爲了一隻自己所鍾愛的繡花鞋讓你跳進湍急的蘇江中搜尋,便可知她心思毒辣,更是故意刁難。不想七年後,你還是執迷不悟!”
“你說什麼!”
南司突然拔高了聲音,卻不小心扯到了傷口,不知是因爲貼了她那一番話的原因還是傷口太痛,側著的臉忽的一白。“你到底是誰?”
他聲音低沉,因爲長時間不曾喝水,有些發啞。
這個公冶玉到底是誰,竟然對當年的事情如此清楚。要知道,就算是七年之前,媚族之人知曉此事的也不過寥寥幾個罷了。
燭影綽綽,木屋內燈火明滅,坐在木桌邊上的年輕男子把玩著桌上的藥瓶子,面色平靜。
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聽著那有些奇怪的對話,突然想起十年前他曾在江邊看到一個少年,當時那人正站在容顏嬌俏的少女身邊說些什麼,可那少女卻打了那人一巴掌。
那少年好像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渾身溼漉漉的,可那張臉卻很雋秀。那巴掌聲好是響亮,他和那少年一樣,皆驚在了那響亮的一巴掌裡。
然後他下意識的回頭看,卻見到另一邊不遠處梅花樹中,寒梅翩翩而落,垂在少女削薄的肩上。
只道眉黛如畫,芙蓉面不染胭脂,純粹的晶瑩剔透。那眸如一譚幽深的潭水,此刻正冷冷的看著江邊的兩人。隨即眉尖微蹙,面上流露出一抹憂色。
那年,他尚幼。
許是畫面太過記憶深刻,又許是那梅林之中的女子太過精緻,以致這麼多年過去後,他依舊記得那日的場景。聽人談起,腦海中也會不由自主的浮現那畫面。
“既然你不信我今日救你不懷目的,那倒不如來個約定。”
女子淡笑,卻是直接轉移了話題,笑意不達眼底。
“說來聽聽。”南司一邊說話,一邊暗自想要運起內力起身,卻感覺好像無處使力,一拳軟綿綿打在棉花上般,內力壓根兒就使不上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瞇眼看她,神色陰沉。
這纔是她慕千雁認識的南司,只在慕千憐面前柔情似水,溫潤儒雅,卻對別人心狠手辣!
她抿脣,“沒對你做什麼,只是想讓你安分幾日,否則你若傷好對我倒打一耙,豈不是入不敷出。”
“條件?”
“今日我救你一命,你以後也不得擅自動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各不相干!”
“你知道不可能,我是憐兒身邊之人。”
“如何不可能?我知道你可以。”慕千雁沒再看他,任由南司起身走出木屋,未曾阻攔。
“你明顯是在騙他。”
南司走後,屋內突然響起一道冷淡的聲音,上官軒正把玩著放在桌上的藥瓶,月色下,劍眉英挺,五官俊朗,星目燦然冷傲,氣度不凡。
救此人,這女子定然別有目的。
“那又如何?而且,南司不是傻子。”慕千雁面無表情的回道,轉身坐在了上官軒對面的凳子上。她擡眸看去,正對上那深深看來的眉眼,有些探究,又有中種不清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