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那小子皮那麼嫩,不會死在裡邊吧?畢竟他可是上官家的獨子。”年紀偏大的那個官員推開慎刑司院落的大門,口吻有些擔憂。
“那又怎麼樣,誰讓這臭小子不知好歹,竟然敢在暗中查探我們貪污受賄的事情,甚至今天早上還向皇上詳細稟報。要不是我們之前深得皇上信任,只怕現在我們三個都已經被摘了烏紗帽了!”
王銳冷哼一聲,有些壓低了聲音說道,面色不善。
然,他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卻依然清晰地傳入了慕千雁的耳中。畢竟這對習武之人來說,只要有心,並不是什麼難事。
沒過多久,三人的交談聲漸漸弱了下來,很快便走遠了。
慎刑司內,伴隨著一下又一下的鞭打聲,一名年輕男子被嬤嬤綁在了一把木凳子上,那神情雖然不願卻沒有絲毫的反抗。
其實只要他有心反抗,以他上官軒的武功,那三個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抓住他,只是如今入朝爲官事事需小心謹慎,他實在不敢貿然行動。
“小子,誰讓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呢。”
那一臉兇相的嬤嬤緩緩地朝他走近,手裡還拿著一個像是鉗子的東西,上面是渲染極深的粘稠,應是之前受刑之人留下的血液。
上官軒低下頭,心思急轉,思考著應對之法。
——吱嘎。
夜色之中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的聲音異常的悠長,讓裡頭之人都不由得驚了一下。
“喲,這都晚上了,兩位還在忙啊。”
一道尖細的聲音伴隨著吱嘎聲傳來,讓裡頭的嬤嬤和影衛皆是愣了一下,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李公公。”
因爲慎刑司內太過陰暗,實在是看不出來人的著裝和模樣,可那聲音太過熟悉,只要是皇宮裡的人都知道來人是皇上最爲信任的李公公。
“你們知道他們倆犯了什麼事兒嗎?”
她微微側頭把臉藏在了陰影之下,目光落在了被綁在凳子上的上官軒身上,隨即又看向正在角落裡承受鞭刑的南司,脣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那影衛和嬤嬤沉默了一下,一時回答不上來。
“得了吧,皇上今個兒心情好,你且把他倆放了吧。”
“啊?”嬤嬤一愣,緊接著便回過神來,連聲應是,手下便忙不迭的爲上官軒解了繩子。一邊慶幸自己還沒給上官軒施刑,一邊又在心裡罵了那三個官員好幾遍。
可那影衛態度卻和嬤嬤完全不一樣。因爲影衛是直接聽命於皇上的,而那嬤嬤是因爲和那三個官員私底下的交情,才暗自對上官軒施刑私罰,兩者性質完全不一樣。
“正如李公公所說,這大半夜的,皇上又怎麼會突然興起想要放了他們呢?”
影衛放下手中的鞭子,看著那站在陰影之中的人,面色不善。
“你若不信,那咱家也沒有辦法,反正明日裡若皇上怪罪下來,受罰的也不是咱家。”
那人冷笑一聲,然後看向坐在凳子上的上官軒,呵斥道:“還不快出去,難不成還想在這兒過夜麼?”
上官軒愣了愣,雖心中有疑,卻還是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
然,卻是大驚失色。
“你……”
他張了張嘴,俊朗的面容上浮現了一抹難以置信,很快又調整了情緒,垂眸不語。
屋外,月華傾瀉而下,依稀可以看出那是女子的身段,卻是清冷而孤高。
這樣的氣質太過熟悉,讓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蘇格城客棧裡遇到的那個黑衣少年,同樣的孤冷。
可若從裡面看,壓根兒就看不出來。
“皇上當真說放了他?”那影衛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思量著“李公公”的話,心裡有些不確定起來。
畢竟若此人所言非虛,那他要是執意不放人的話就是違抗聖命,那可是要殺頭的罪名。
倒不如先給放了,反正若是出事也是李公公謊穿聖言,與他無關。
“南司,算你命大。”
這般想著,影衛也不管來人說什麼了,直接上前便解開了手銬腳銬,面色不善。
解開的瞬間,卻是一時無處受力,身子一軟便半跪在了地上,本就帶著鞭傷的膝蓋磕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的疼。
男子單膝跪地,一手撐著地面,俊秀的臉上陰沉沉一片,“樑謹夜,今日之辱,我南司他日必千倍還之!”
……
夜色,越發的深沉。可深夜的皇宮卻更加的不平靜起來。
馬兒奔跑的嗒嗒聲在寧靜的夜色之中,一下又一下的響起,隨即便是馬兒突然停止的長嘯聲,響徹雲霄。
金鑾殿內,原本已經熄滅了燈火突然又大亮起來,一陣匆忙之後,明黃色的龍攆便匆匆向御書房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娘娘,您說這大半夜的,皇上怎麼又走了。”
寢宮內,一宮女扶著慕千憐緩緩躺下,神色頗有不平之意。
“你能知道些什麼!”女子輕呵一聲,餘光瞥了那宮女一眼,轉而說道:“那公冶玉已經回到執畫閣了吧?”
“正是。”宮女低頭,見眼前的皇后娘娘似乎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
“那正好,該放大招了。”
她笑了笑,纖纖玉手輕輕的放在了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媚眼裡盡是惡毒之色。
“娘娘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
寢宮內隱約傳來女子得意的笑聲,夜色之中,分外的滲人。
公冶玉,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就這麼安生下來的!相畢這軟禁一個月很是無趣,本宮便給你找點樂子!
呵呵呵……
……
“說吧,什麼事。”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門被從外面猛然打開的聲音,一道明黃的身影忽閃而過,隨即門應聲合上,發出砰的聲響。
那半跪在地上的侍衛顯然已經等候多時,他擡頭看了眼跟前負手而立的男人,聲音低沉:“啓稟皇上,前方八百里加急,說是糧草緊缺,估摸著來看可能撐不過三日了。”
“糧草緊缺?”
樑謹夜提高聲音重複,那回頭看向侍衛的眼神銳利而危險:“你要知道,根據預算這些糧草是可以吃整整半年的,如今才幾個月而已!”
“這……”
侍衛驚了一下,連忙低頭回答道:“皇上,如今這個季節最容易鬧蝗災,許是有人有心爲之,導致我軍糧庫裡的糧食深受其害,蝗蟲又很密集,所以……”
“所以你們就任由其禍害,不會想一些應對之法嗎!”
“皇上,匈奴之人狡詐,之前在盆地之中的那一場戰役我軍傷亡慘重,本就虛弱,一時也是應接不暇。”
“應接不暇?”男人的聲音悠長而危險,那鳳目半瞇著看了眼前侍衛一會兒,突然甩袖轉身,冷聲道:“你們可有去探查過,此次帶領匈奴打仗之人是匈奴的哪位將軍?”
“回稟皇上,並非將軍。”
“哦?”
“日前我軍剛得到戰報,匈奴王似乎不滿意與我軍之戰僵持不下,所以早就已經派來了二殿下赫連渠帶兵,戰風突變,我軍才應接不暇。”
“赫連渠。”
樑謹夜一字一句的重複著這個名字,深沉的眸中閃現一抹血腥之色。
赫連渠,匈奴二殿下,可從來不是善類。
“告訴褚衛,此次朕可以撥給他糧草,但是,下不爲例!”
“是!”
侍衛低頭應是,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褚將軍說的果然沒錯,皇上當真給他們撥了糧草,只怕皇上現在說說下不爲例,但若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一定還是會撥糧草給他們的。
畢竟這可是樑謹夜自己的江山。
這般想著,那侍衛暗自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緩緩退出了御書房。
緊接著,又一人被叫了進去。
“如今國庫中還有多少糧草?”
“回皇上,若此次撥糧食給前方的話……”
那人爲難的看了眼前負手而立的男人一眼,道:“必須要去徵集糧草了。”
“徵集糧草!”樑謹夜臉色一沉,神色陰鶩難明,“你可知道,如今戰事連連,百姓本就流離失所,單從幾日來前來京城逃難的百姓來看你就應該知道這些子民已經拿不出多少糧食了。”
“百姓自己都不夠,國家卻還要徵集,豈不是剝削?更何況幾個月前剛剛徵集過糧草。”
“可是皇上……”那人似乎沒想到皇上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沒什麼好可是的,朕說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你趕緊想些其他辦法,這期間就讓後宮的妃子們吃的清淡一些吧。”
“是。”
……
“竟然是你!”
慎刑司外,濃重的陰影之下,男子衣衫破爛,一身血污,勉強靠在樹上支撐著身體,那俊秀的臉上露出一抹驚愕。
以及說不出的狠意。
慕千雁輕笑,掀眸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眸色卻如沾染了看不見底的墨,濃重的讓人呼吸一窒。
“與其在這裡驚訝倒不如先跟本宮離開。”
“我憑什麼信你。”南司盯著面前容顏傾世的女子,面色冷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