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不說話,慕千雁自也不說話,這一安靜,便安靜了好久,然後慕千憐懶懶的打了個呵欠,神色慵懶的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笑道:“本宮有些乏了,最近有些貪睡,你們都退下吧。”
貪睡?指的不就是她懷了身孕麼?在坐的妃子倒也都清楚慕千憐話裡的意思,也都笑笑,行了禮退下了。
看著一衆妃子離開,原本模樣慵懶高貴的女子突然就黑了臉色,眼神陰冷瞪了最後離開的慕千雁一眼,面色不善。
之前慕千雁那話裡的意思當真是讓她氣的不輕,可是她怎麼可能就那樣吞下一口悶氣?便只能拿孩子來壓,再受寵又怎麼樣,連一個孩子都沒有,她至少還有一個殷兒呢!
就在心中氣悶之際,原本已經轉身要離開的女子突然停下了腳步,微微偏頭,笑意清淺卻莫名的詭異,“皇后姐姐,如今懷了身孕,您可要好好休息,好好養著哦。”
“不用你說!”
慕千憐冷哼一聲,轉身進了裡間。
原地,女子衣衫迤邐,美麗的眼眸中,冷的宛如冰窖。
……
“大師。”
在城門外的山坡之上,一扇石門悄然無息的打開,男子一身月牙白衣衫,手裡捻著一個小巧的玻璃酒杯,裡面的酒香味一下子便散入了風中,四周一片果酒的清甜味道。
在石門之前的山坡頂上,一名身著袈裟的老者正看著不遠處盆地內的廝殺,雖然年邁,竟是一點兒也不眼花,一雙渾濁的老眼精準的捕捉到了場中的身著黑色盔甲的少年人。
“長亭。”
老者回頭看向身後,臉上沒有笑意,卻很慈祥。
“嗯。”
柳長亭微微頷首,清雋乾淨的臉上依舊是淺淺的溫潤笑意,雖然並不是絕代的美男子,卻依舊給人以宛如謫仙的風骨。
“苦僧,幾百年過去了,你倒是一如既往。”
溫潤的笑容中浮現了一抹苦澀,他擡起手,將手裡小巧的玻璃酒杯緩緩的傾斜,讓酒水順著弧度慢慢的流下來,滲入曾經染過鮮血的土壤,最後消失不見。
“酒倒了,可惜。”
那被喚作苦僧的老者卻是答非所問緩緩搖頭。
說起這個苦僧,也許他是僧人當中最古怪的一個了。他喝酒,他不剃髮,他不打理自己,身上的袈裟也是破破爛爛的,雙目渾濁,卻看的比誰都清楚。
“有什麼好可惜的,一個人喝,不如不喝,酒倒了還可以再有,可人……”
話說到一半,柳長亭突然就停了話頭,眼神暗淡。
老者見此,緩緩搖頭,復又將視線挪向下邊的廝殺,又意味不明的搖了搖頭。
“長亭,你太執著了。”
男子亦搖頭,笑而不語。
“別忘了,這是最後一次了,這次以後,你就……”
“你應該知道的,人,都是要死的,沒有例外,都要入土爲安。”
說到這裡,老者沒有再說話,他知道,點到即止。
第一次見到柳長亭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小夥子,短髮,眼鏡,明明是奇裝異服,卻偏生穿的風度翩翩。
從那一次西裝革履,他便知道柳長亭是來自哪裡了。只是從未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期年之後,不知他若真的救活了那個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又該如何自處?更何況……
心中想到以後的事情,老者臉色愈加的凝重,卻最後還是看著下方混亂的廝殺告訴柳長亭道:“不是她,但是跟著她也許可以找到那個人。”
此話一出,男子渾身一震,輕輕捻著玻璃酒杯的修長手指猛的一鬆,玻璃杯變從山丘上滾落,摔在石頭上,碎了一地。
他難過此人竟然不是當初苦僧所說的黑衣少年,卻又欣喜一切漸漸開始有了頭緒。
……
此刻陽光正好,暖洋洋的也不灼人,慕千雁出來的時候,金鑾殿的大門前不遠處邊上正站著一個人,似乎是在等她。
是一個女子。
女子容顏靚麗,因爲化了淡妝,所以看起來更爲出彩,阮貴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張揚,卻因爲不怎麼受寵,也跋扈不起來。
“臣妾見過姐姐。”
見到慕千雁走進,阮貴人微微屈膝,那態度模樣倒是和之前成了一個大轉彎。
“妹妹客氣。”
大致能猜到對方的目的,慕千雁擡眼稍稍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味語。
阮貴人原名阮清聞,父輩乃是狀元出身,在朝廷文職之中雖然位不高,卻極得樑謹夜信任,再加上其本身就與宮中女子不同,張揚跋扈卻很有分寸,是以進宮沒幾年便成了僅居妃位之下的貴人,只是最近朝中混亂打壓,那妃位便再沒動過。
“姐姐今天氣色可是好多了,妹妹當真越看越喜歡。”
阮貴人笑的大方,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尖酸,紅脣畫的如火,如性子一般的高調。
“妹妹謬讚。”
慕千雁有些好笑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便順著路走了回去,“氣色好又如何,終究得是有人歡喜。”
她又搖頭輕笑,神色卻淡的靈活不起來,有人歡喜?有點可笑呢。
女人爲何要博男人的歡喜?無用之功!
“姐姐說笑,只是妹妹性子一向直來直往,也不喜繞圈子,,若話裡有什麼得罪的,姐姐可別見怪。”
“且說。”
“這在後宮裡吧,誰不需要點兒支撐著,身後一座山,也有底氣,要動一個人不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臣妾是個看的明白的,就算選錯了也不後悔,姐姐也終歸需要妹妹父親這樣的人,而臣妾也終歸需要您,雖說您當今受寵,那是您年輕,若老了,一個江湖女子的身份豈不尷尬?”
言下之意,她以後跟了慕千雁,而她的父親也會幫助慕千雁站穩後宮。
“妹妹真是說笑,都是姐妹,皇上本就該雨露均沾,又何必客氣。”
此話一出,一切便都垂了音,言下之意慕千雁會幫她爭寵,便是默認了兩人世界關係。
對於現在那些蜂擁而來的妃子,她不會有絲毫的推拒,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終歸會爲她所用。
“之前對姐姐多有冒犯,還望“姐姐諒解。”
身側女子微笑,長風拂過,垂至耳側的碎髮微微飄動,靜若處子。
“妹妹我性子急,姐姐有什麼儘管吩咐。”
“不知姐姐對於今日皇后的事兒怎麼看?”
……
阮貴妃許是覺得之前自己對要錢的女子太過刻薄,所以今個兒的話尤其的多,只是皆沒得到迴應,慕千雁只是淺淺的笑著,不語。
直到走到執畫閣門口的時候,女子才停了腳步,微微偏頭,笑意斐然,“阮貴妃,對於皇后娘娘懷孕的事情,你怎麼看?”
……
夜,再次降臨,黑夜前最後的一點黃昏,隱隱照亮了走在山地上的人,皆身著盔甲,狼狽不堪,爲首的一匹馬上,一個身著黑亮鎧甲,挺拔凜然的男子和另一個少將軍打扮的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險些在馬上動手。
柳新月終於是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閉上了嘴,沒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這一次能脫離匈奴的圍剿,全靠褚衛指揮有功,只是終究還是打了一個打敗仗,而且這一會的損失是真的慘重。
誰讓意外來的太過突然,匈奴人意識到樑軍是故意失敗,不管樑軍是何目的,他們也都趁機將計就計,當真是打的褚衛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晚風吹來,輕輕的拂過受傷的手臂,有些癢,更是痛。
皇宮之中,從上往下看去,可以看到很多宮女提著宮燈在各個路上匆匆來去,因著此時爲時尚早,是以多數人都未睡,整個皇宮內燈火通明。
今夜樑謹夜照舊翻了裘妃娘娘的牌子,因著其方從外回來,所以倍加想念,有因皇后懷孕,所以倒也正常。
這一次,一身清華淡漠的女子依舊是站在寢宮的門口,不遠不近的老著不遠處一身明黃龍袍的男人,神色寧靜的令人安心。
她依舊輕輕的搭上了樑謹夜的手,然後緩緩起身。
然後俊邪威嚴的男人將她納入懷中,朝屋內走去。
才一進屋,那懷中的溫軟便輕輕掙開了他的懷抱,讓樑謹夜有些微的不悅。
鷹眸直直的老著眼前的女子,等著對方的解釋。
眼前的女子卻是皺著眉頭看著他,似乎不贊成,只是,不贊成什麼?
“怎麼?”
樑謹夜一時迷惑,以爲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伸手抹了一把。
這樣的舉動,是曾經的他永遠都不會對她做的。
慕千雁不由得呆愣,然後心中苦笑,再是冷漠,心底早已揪成了一團。
哪怕早已不愛,可面對這樣的樑謹夜,她心裡如何不難過憎恨?所以,愛吧愛吧,你就愛上這個所謂的公冶玉,不要再出來了,我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爲美人棄江山呢!
我要看看,你到底是怎樣生不如死的!
“皇上~”
似乎被眼前男人的舉動逗笑,女子嬌嗔著打了他一拳,隨即小巧的拳頭被男子的大掌包裹,順勢扯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