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真像一個名人說過的那樣,敵人是不會自行消滅的,凡是反動的東西,你不打,他就不倒,就像掃地一樣,掃把不到灰塵是不會自己跑掉的。而何況是讓一個王朝,自動退出歷史舞臺呢?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隆裕太后還是不肯放棄。她看樣子是和袁世凱耗上了,你有來,我有往,你出一招,我就見招拆招。
良弼被炸后不久,退歸藩邸的醇親王,也就是曾經(jīng)的攝政王載灃來到袁世凱處,宣讀了隆裕太后加封袁世凱為一等候爵的懿旨。
隆裕太后很聰明,也看到了問題的根本所在。一切都在袁世凱身上,只要籠絡(luò)住袁世凱,就什么問題都解決了。一等候爵,是何等尊貴?但這要分什么時候,分誰給的,給誰,等等。說句實在話,一等候爵的封號再尊貴,能比上大總統(tǒng)的位置嗎?
載灃催促袁世凱趕緊上朝謝恩,但袁世凱堅辭不受。
送載灃出門的時候,載灃猶豫了一下還是問袁世凱:“袁大人,請和我說句實話,除了退位,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好想了嗎?”
袁世凱也猶豫了一下,言道:“王爺,現(xiàn)在,到了這個地步,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好想了,就算拼上我們這些人的性命,也與事無補。”
“那也就是說,先前還是有辦法可想的,是吧?”
載灃眼睛看著袁世凱,袁世凱沒有回答,表示默認。
載灃明白其意,也沒逼著袁世凱回答,只是長嘆了口氣,“請記住,您曾答應(yīng)過我,善待那母子二人。”
“王爺,我是答應(yīng)過,現(xiàn)在也沒變。但是,只是我答應(yīng)而已,很多的事情不是我能掌控的。比如,現(xiàn)在這退位的事,一直這樣的拖下去,不知會怎么樣?我們這些人世受國恩,但有很多人對我們這個朝廷,可能只有恨。”袁世凱神態(tài)誠懇。
載灃點點頭,“我知道袁大人的意思,我只要袁大人一人地承諾就可以了。”
袁世凱想了一下,“我也有一件事,有求于王爺。”
“有事求我?請說,只要我能做到。”載灃很意外。
“這件事很簡單,很容易,如果方便,還請王爺勸勸太后。”袁世凱說道。
“我會的。”載灃馬上答應(yīng)。
袁世凱真想不到隆裕太后還有這么一手,十分氣憤的對王錫彤說:“近日為君主,為保皇室之尊嚴,余力竭聲嘶,殫精竭力,朝廷以為我這是在擺花架子嗎?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嗎?”
“這人呀都是一樣,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王錫彤言道。
袁世凱出山不久,王錫彤就投奔袁世凱當了幕僚。
袁世凱回奏,力辭隆裕太后的封賞,隆裕太后不準。
袁世凱再上奏折,言道:“臣世受國恩,屢叨殊遇,本年武漢事起,重膺疆寄,兼錧兵符,尋以更新政治,薦秉鈞衡,當艱阻之迭乘,憤阽危之莫挽。綿歷數(shù)月,寸效未收,國勢土崩,人心瓦解,千瘡百孔,無術(shù)補苴,誠有如明臣史可法所言:但有罪之當誅,并無功名之足錄者。”接著詳細列舉了“奉職無狀”的四個表現(xiàn),即沒有維持住君主立憲,軍事無起色,外交斡旋無術(shù),政治腐敗如前。
又言道:“臣以衰病之身,受恩如此,受任如此,而咎愆日積,涓埃無補,分當自情罷斥,只以累世受恩,仰見宵旰焦勞,不忍以言去者重煩圣慮。然若再受高爵,則上累朝廷賞罰之明,下辜全國軍民之望,其何以昭示天下,表衰群僚!唯有懇恩收回成命,使臣之心跡稍白,免致重臣之罪。”
隆裕太后還是不準。
袁世凱第三次上奏:“大事變?nèi)缡嵌芨呔簦裰嬷疲人蝗荩或炛捌冢m成衰象。現(xiàn)在艱危日迫,困難殊多,朝廷愛臣,不可使臣受挾權(quán)要賞之譏;臣愛朝廷,不欲使朝廷有名市恩虛糜之跡。”
隆裕太后仍是不準。
袁世凱又第四次上折:“現(xiàn)大局震撼,人心動搖,成敗利鈍,未敢逆賭,事變所極,已陷入水深火熱之秋;功效弗彰,莫償夫返日回天之志。若遽收高爵,忝竊殊榮,不獨為前代所羞,亦恐為將來所笑。與其辜恩于日后,何如瀝忱與事先。”
隆裕太后是鐵了心了,就是不準。拉開的架勢是:要不要是你袁世凱的事,給不給是她的事。不管袁世凱要不要,她是一定要給的。
她可能也想明白了,江山社稷都要丟了,一個封號算什么呀!如果不違背祖制,只要能保住大.清江山,隆裕太后恐怕給袁世凱封王乃至鐵帽子王都舍得。
袁世凱為什么死活不肯接受呢?首先應(yīng)該是他心中有愧,所謂無功不受祿。其次他真不想承受清廷的這份人情,束縛他的手腳。
其三是怕受世人恥笑 ,朝廷授那么高的爵位,卻不肯為朝廷出力,世人會怎么看。再者說,一個馬上走進墳?zāi)沟耐醭俑叩木粑灰惨晃牟恢笛剑?
但是,隆裕太后就是不肯收回,袁世凱也沒辦法,只能是啼笑皆非。
中山先生見袁世凱這邊遲遲沒有消息,認為袁世凱是沒有誠意,覺得不能無限期的拖下去了,決定這次停戰(zhàn)期滿后,不再展期。
一月二十八日,南京臨時參議院成立,林森當選為議長。
第二天,中.山先生電告伍廷芳:“此次議和,屢次展期,原欲以和平之手段,達共同之目的。不意袁世凱始則取消唐紹儀之全權(quán)代表,繼又不承認唐紹儀于正式會議時所簽允之選舉國民會議以議決國體之法;
“復(fù)于清帝退位問題,業(yè)經(jīng)彼此往來電商多日,突然電稱未及伍代表商及等語。似此種種失信,為全國軍民所共憤。況民國既許以最優(yōu)之禮對待清帝與清皇室,今以袁世凱一人阻力之故,致令共和之日的不能速達,又令清帝不能享遜位之美名,則袁世凱不特為民國之蠹,且實為清帝之仇。
“此次停戰(zhàn)之期屆滿,民國萬不允再行展期,若因而再起兵釁,全唯袁世凱是咎,舉國軍民,均欲滅袁氏而后朝食。”
中.山先生看來把清帝退位之事看得過于簡單,以為是袁世凱舉手之勞。現(xiàn)在沒有結(jié)果,系袁世凱從中作梗。
伍廷芳將此電轉(zhuǎn)發(fā)袁世凱后,袁世凱心中叫苦,自己何嘗不急,何嘗不全力以赴。同時,也很有氣,一個王朝自動退位,中國有過嗎?那么容易嗎?南方諸人把事看得太簡單容易了。
急也好,氣也好,袁世凱清楚當前最緊迫的是清廷盡快退位。因為從來電中,袁世凱悟出,再拖下去,革命黨方面很可能對原來所達成的共識未必仍承認,事態(tài)將愈發(fā)不可控制。
動員了這么多的力量,發(fā)動了這么大的攻勢,清廷就是不肯就范,怎么辦?袁世凱決定利用社會和輿論的力量。他授意楊度等人,在北京發(fā)起和組織共和***。發(fā)表宣言,明確提出君主立憲已經(jīng)過時,為挽救國家,保全皇室,清廷應(yīng)盡速退位,順應(yīng)時代潮流,實行共和。
共和***的宣言在各大報紙發(fā)表,一方面給清廷造成極大的壓力,一方面向南方的革命黨傳遞信息:我們正全力逼迫清廷退位。
一月二十九日,袁世凱上奏:“近議國體一事,已由皇族王公討論多日,當有決定辦其,請旨定奪。臣職司行政,唯遵朝旨。”相當于給清廷發(fā)出最后通牒。
另一方面,通過小德張等途徑,告之隆裕太后,如果再不做出決斷,將內(nèi)閣總辭職,袁世凱撒手不管了。
這一招果然有效,隆裕太后嚇得抱著小皇帝終日啼哭。宗社黨瓦解后,死硬分子大多外逃,剩下的幾個在朝廷已掀不起風浪。其它人都在為自己今后打算,朝廷亂成一團。
其實,自從攝政王載灃辭職后,朝廷已經(jīng)就成了擺設(shè)。但就這樣一個擺設(shè),也是這樣的難以割舍,不知是誰給隆裕太后出了個主意。
二月一日,她召開御前會議,提出采取虛君共同政體,比照日本天皇 ,皇帝不管政事,只是名義存在。
這想法在袁世凱和南方革命黨那里當然都通不過。
袁世凱通過奕劻,滲透給隆裕太后,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了,體面退位是唯一的選擇。留個她的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等待她和皇族的只能是滅頂之災(zāi)。
隆裕太后又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覺得還是保命要緊,爭取好一點的優(yōu)待條件,總比覆滅要好得多。于是最終決定退位,實行共和。三日,授袁世凱全權(quán),和南方革命黨人協(xié)商清帝退位條件。
袁世凱終于松了口氣,馬上把清廷同意退位的好消息,和早就擬好的優(yōu)待條件發(fā)唐紹儀,令他交伍廷芳并征求南方革命黨的意見。同日,馮國璋、段祺瑞等六十余人和蒙古聯(lián)合會也將優(yōu)待條件電告伍廷芳,條件相同,以表示袁世凱對優(yōu)待條件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