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瀕臨死地
蕭冥羽的傷不致命,任務還沒完成,他沒有想過要死。子彈是在左胸靠上些射入的,但很有技巧的讓子彈走斜角偏向肩頭的位置,以保證不會傷及內臟。
只是知道林耀庭絕不會同意他冒險這么做,才自導自演了這樣一場戲,目的是讓在場的人都做他們關系已經惡劣到你死我活地步的目擊證人。
而至于林耀庭方面,他相信,憑對方的頭腦,絕對可以看穿他的意圖,不會讓他這一槍白挨的。
這是蕭冥羽穿越到民國后第二次住進醫院,這次,依然還有特務作陪。看來,林耀庭說的沒錯,那塊表肯定是給他帶來了麻煩,但這在他試圖接近長谷川勇人的計劃之內。所以他慶幸,早一步下手演了那出以命相搏的戲碼。雖然不能保證一定可以瞞得過綾子他和林耀庭的關系,但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至于要怎樣完全擺脫嫌疑,后面的就要看林耀庭如何自救了。蕭冥羽相信,他愛上的人絕不是個草包,剩下的問題不會難倒他的。
“小淳,你醒了?”綾子今天一早得到蕭冥羽手術麻醉劑已過的消息,就立刻趕來了醫院。
“綾子小姐?”蕭冥羽失血后蒼白的臉上滿是驚訝,在床上掙扎的靠坐起來一點:“真沒想到綾子小姐會親自來看我,謝謝關心。”
“那小淳會不會覺得自己對不起我的關心呢?”綾子今天穿著陸軍少佐軍裝過來,此刻正一個指尖一個指尖的拽過,慢慢摘下了戴著的白手套。
蕭冥羽捂著傷口的位置,露出了絲懺悔的表情:“我太沖動了,身為大和民族的子民,不該因為感情問題去當眾實施謀殺。”
綾子聽后不置可否的一笑:“這恐怕不是重點吧?”
“那......我不明白綾子小姐的意思了。”蕭冥羽謙卑的一低頭:“還請綾子小姐多多指教。”
長谷川綾子也不多說廢話,伸手從軍服口袋里拿出了那塊懷表。
拉著表鏈,將表垂在蕭冥羽眼前,綾子語調緩慢卻清晰的開口:“小淳還記得這塊表么?”
蕭冥羽皺著眉把表接了過來,在手里反復看了幾遍:“很像我之前的一塊表,不過我的那塊已經丟失很久了,這塊比我那塊似乎要重些。”隨后他抬頭把表還回去:“沒有見過,談不到記不記得。”
“哦?是這樣么?”綾子的眼神凌厲起來,目光鎖住蕭冥羽的視線。
“難道綾子小姐以為這表是我的?”坦然的與她對視,沒有任何情緒色彩,蕭冥羽的表現非常自然。這樣僵持了十幾秒后,見綾子沒有接,他又把舉著的表又拿回自己眼前:“那如果綾子小姐覺得是我的,我就認下了,這表不比我丟的那塊差,雖然它確實不是我的。”
“啪”的一聲打開表蓋,蕭冥羽端詳起這塊表來,果然像第一次看見的樣子。
“宗坤。”綾子忽然用一種自然的語氣,并不突兀的叫了一聲這個名字。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街上的認錯丈夫的那個女人就是這么叫的。
心頭咯噔了一下,蕭冥羽卻還是自顧自的擺弄著懷表,沒有抬頭。能夠感受到綾子在盯著自己,所以他不經意的轉頭往病房外看了一眼,像是在看綾子叫的人怎么還沒有進來。
綾子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因為到目前為止,蕭冥羽尚能夠自圓其說,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破綻。如果他不是軍統的人,那么自己就等于在做無用功,身為帝國的軍人,她是不允許自己浪費時間的。
“你先好好養傷吧!”
口氣不善的說完,幾乎算是一把搶過懷表。綾子轉身抬腿剛走了幾步,門外忽然一聲報告,進來一個日本憲兵把拿著的一個文件夾交到了綾子手里。
一把打開文件夾,綾子飛速看過,原本陰沉的面容上浮出了一絲冷笑。而后,她緩緩的合上了夾子,不緊不慢的轉回身來。
軍靴在水泥地面上踏出清脆的聲音,綾子一步一步的回到蕭冥羽病床前,居高臨下的審視著病床上蒼白的人。
“綾子小姐?”蕭冥羽露出了困惑不解的神情。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老實告訴我,這個東西你見沒見過。”換用了肯定的語氣,再次把懷表垂在蕭冥羽的眼前,這一刻的綾子已經沒有了小淳那樣親切的稱呼。
蕭冥羽盯著那塊表蹙起了眉頭,還是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一把收回懷表,綾子對著手下一揮手:“給我帶走!”
手下“はぃ”的答應一聲后,立刻上來兩個人把蕭冥羽從床上承拖豎拽的拉下了病床,架住腋下就給拖了出去。
“綾子小姐!我做了什么?”蕭冥羽的傷口被扯裂,血透過紗布和病號服,一下子就滲了出來。
不知道對方到底掌握了什么新證據,蕭冥羽除了擺出一副被冤枉的姿態,什么也做不了。然而綾子只是冷淡的看著他被拖出去,什么話也沒有再說。
一直被帶到頤和路21號的刑房,蕭冥羽血染半胸,臉色慘白的好像已經受過了重刑。兩個特務將他兩臂伸展用固定在墻上的鐵鏈捆住了雙腕,擺出了耶穌受難的造型。
血流的太多,蕭冥羽覺得體溫也在流失,頭沉沉的垂在胸前,他覺得好想睡。
一根手指抬起他的下巴,綾子強迫他對上自己的視線后,才一字一頓的開口:“從現在開始,你最好老實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
“我做了什么?”蕭冥羽呼吸都有些斷續,他無力的搖了搖頭:“就因為我想殺一個中國人么?我不明白,綾子小姐為什么要為了一個中國人這么對付自己的同胞?”
“如果你真的是清水淳,不要說殺一個中國人,就算十個百個也無所謂!”綾子突然提高了音量:“但你不是清水淳!你是中國人!還是一個中國特工!”
“我是中國特工?”蕭冥羽難以置信般的笑起來,繼而引發了劇烈的咳嗽。好半天后,才漸漸止住:“你們就是這么為天皇辦事的?抓不住真正的犯人,就拿自己人充數?這種事情難道是隨便說說就可以,不需要證據的么?”
“你想要證據么?”綾子向后一伸手,立刻有手下遞上了之前她看過的那個文件夾,綾子打開后單手三指捏住夾子頂部的中央,送到蕭冥羽眼前:“看清楚,這是上海順泰洋行上至經理下至普通職員的口供,他們那里從來沒有一個叫清水淳或蕭冥羽的人工作過,你的照片讓所有人辨認過了,也沒有人認識!”
蕭冥羽看得清楚,那上面的確是順泰洋行職員的口供,后面還有他們印下的鮮紅手印。
冷哼了一聲,蕭冥羽把目光從紙上重新移動到綾子臉上:“這只能說明我沒在順泰洋行工作過,但不能就此證明我是中國特工。”
“那好,你倒來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要偽造履歷參加去年在禮查飯店的日僑舞會?”把文件夾合上,綾子用堅硬的夾子一角頂在蕭冥羽滲血最多的傷口正中間,慢慢的用力壓下去:“你如果不是中國的特工,何必要處心積慮的偽裝身份接近日僑?你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
綾子對傷口殘忍的虐待讓蕭冥羽疼的額頭青筋都鼓起來了,倒抽了一口冷氣,他揚起了頭,忽而轉用了一種居高臨下的高傲眼神盯住了綾子:“我的事情,你恐怕還不配知道。”
“混蛋!”身為帝國的軍人,綾子不接受這種明顯帶著挑釁的蔑視,揚手就給了蕭冥羽一記耳光。
隨即綾子偏頭對手下使了一個眼神,立刻有人會意的上前,一把撕開了蕭冥羽被血已染成半紅的病號服。另一個則從旁邊燃著的炭火盆中,拿出個燒得火紅的三角形烙鐵向他走了過去。
“給我!”拿著烙鐵的21號打手經過綾子身邊時,被她要過了烙鐵。依然為蕭冥羽“不配”二字心中忿忿的綾子緩慢而堅定的朝前邁了一步,將火紅的烙鐵向蕭冥羽纏著被血浸透了的繃帶的傷口伸了過去。
這種程度的高溫,燙熟皮肉之余,還會引燃他身上的繃帶,中國人古代管大燒活人叫點天燈吧?當然,她不會讓對方那么輕易被燒死的。
已經可以感到灼燒的熱量噴在皮膚上的刺痛了,蕭冥羽握緊雙拳,指甲全部陷入了肉中。直面酷刑的勇氣他承認自己沒有,只有死死的閉上了眼睛咬緊了牙齒,以克制住不讓自己懦弱的呼出痛來。
烙鐵剛觸及頂層的血紅繃帶發出焦糊味時,一聲低沉的“住手”喝止了綾子的動作。
“哥哥?”握著烙鐵轉過身來,綾子詫異的開口。哥哥雖然這幾天住在她這里,但從來不過問她工作上的事情。
長谷川勇人不是剛到的,他在樓上看到蕭冥羽被帶進來時就下樓跟了過來,雖然只見過對方一面,但他對這個人生出了種莫名的好奇。一直在門外的小窺視窗看著里面所發生的一切,直到看到蕭冥羽衣服被撕開,露出他頸上帶著的那個指環。
走進刑房,長谷川勇人快步來到蕭冥羽面前,伸手想要拿那個指環來看。
蕭冥羽已經被他那一聲“住手”喝得張開了眼,見他要動指環,立刻厲聲阻止:“不準碰它!”
勇人的手果然沒有再向前伸,讓握著烙鐵的綾子大為不解。而后勇人附耳在她的耳邊,低低吩咐了些什么。雖然滿心疑問,綾子還是困惑的對哥哥點了點頭,而后把烙鐵放下,低聲命令了一個手下去準備。
大約十分鐘后,一個特務端著個托盤進來,上面有一壺清酒和七只酒杯。
勇人對綾子一點頭,后者雖帶著不解的神情還是命令手下放開了犯人。蕭冥羽一被松開,血流不止的傷口幾乎已經讓他沒辦法站立,直直的撲向地面。勇人立刻上前一把將人扶住,并讓人搬來一把椅子扶他坐下,而后親自接過那個托盤躬身托到了他面前。
虛弱的抬眼看了看勇人,蕭冥羽動手把排成一排的酒杯擺成了北斗七星狀,而后拿起酒壺向杯子里斟酒。然而這酒不是隨意斟的,蕭冥羽斟酒的順序在綾子看起來極其沒有規律,而勇人的神色卻越來越恭敬。
按照天權、天機、天璇、天樞、玉衡、開陽、瑤光的順序,將酒杯全部斟滿之后,蕭冥羽顫抖的放下酒壺。勉強的抬頭,目光帶著點無奈的掃過長谷川兩兄妹,他才慢慢端起杯子開始喝酒。喝酒的順序又是與斟酒的順序完全不同的,變成了天樞、瑤光、天璇、開陽、天機、玉衡、天權的順序。
綾子是越看越疑惑,勇人卻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蕭冥羽倒酒喝酒的順序,并不給妹妹答疑解惑。
最后一杯的時候,蕭冥羽似乎力氣已經用盡,杯子剛舉至唇邊,就頭一歪陷入了失血過多后的昏迷中。手跟著也軟軟的垂了下去,打翻了那杯酒。
勇人丟開托盤一把將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扶住,大聲命令備車,立刻送醫院搶救!
“哥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搶救室外,綾子拉住焦急的踱來踱去的勇人。
抬頭看了一眼搶救室緊閉的大門,勇人停止踱步,和綾子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譴退了21號的特務跟班后,勇人才壓低聲音,在綾子耳邊開口。
“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天皇的八咫烏特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