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城,官倉。
兩隊長槍衛已經橫七豎八的倒在了兩側,我和麝鼠慢慢地走到官倉‘門’口,隨後張生從屋頂上跳下,衝我點點頭。
我掃了一眼兩側倒地的士兵,問:“都解決了?”
張生打了個哈欠:“解決了,不過只是睡過去了,屋頂的上那些要棘手一些,有兩個胳膊折了,我實在沒辦法,等到明天我再幫他們接回去。”
“有時候我在想……”我看著眼前的這個老頭子,“你和卦衣、尤幽情相比,到底誰厲害一些。”
張生笑了笑,轉身往官倉裡面走,扔下一句話:“他們都是鬼,只有我還算半個人。”
“什麼鬼什麼人?”麝鼠走到我身邊,看著張生的背影。
我搖搖頭,只是說:“帶我們進去吧,時間也不多了。”
“就算我們進去了,能拿多少東西出來?就只有三個人呢。”
官倉第一道大‘門’口,上面已經加了新的鐵鏈和一把大鎖,張生用手‘摸’了‘摸’,然後讓到了一邊,示意麝鼠動手。麝鼠走上前,從自己的頭髮裡‘摸’出個小棍,用手在鎖眼裡捅了一陣,隨後用手輕輕一扯,那大鎖便開了來,隨後麝鼠又閃身讓開,示意張生上前。
張生站立不動,麝鼠道:“這鐵鏈和大鎖這麼重,我沒力氣,怎麼能拿開?”
張生伸手拍在麝鼠的肩頭:“那從前也是有這鎖有這鐵鏈,你又是如何打開的?我這老頭子力氣也不大,你總不會讓我主公親自動手吧?他可是個手無縛‘激’之力的書生。”
麝鼠將張生放在自己肩頭的手拿下,放在鐵鏈之上,自己則捧住了那大鎖:“一個小矮子,一個老頭子,看樣子比的上五個書生吧?”
兩人合力將大鎖和鐵鏈從‘門’上扯下來,我在後面看著搖搖頭,這麝鼠雖然是個賊,但自尊心也極強,雖然被我謊稱中了張生的毒,可依然不想我們將他看扁,故此打開了鎖後,還讓張生動手。
大‘門’緩緩打開,打開後我們便清楚地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後幾丈遠的地方,我正納悶怎麼回事,只見那人影揮了下手,隨即聽到張生道:“不好”
等我反應過來,已經被張生一掌推開,麝鼠也被張生推倒了一側,而張生依然站在那沒動。
“不錯嘛,能接住我的噬魂釘……”
那黑影沙啞地聲音在官倉內回‘蕩’,隨後從官倉中緩緩走出,走到離張生一步之遙的地方,目光在我們三個人身上都掃了一圈,最後落到張生的身上。
張生轉過頭,從嘴裡吐出一根足有我食指長短的鋼釘來。
張生又向後一躍,跳到我身邊蹲下低聲道:“主公,這人不好對付。”
我點點頭,起身拍了怕身上的灰塵,退後幾步,給張生騰出空間來,麝鼠也忙走過來緊挨著我。
麝鼠低聲道:“張世俊這狗官,看來是發現了有人進過地庫,重新做了安排。”
黑影從大‘門’中走出,從大‘門’兩側的燈盞的光芒能清楚地看見他的面容打扮,短寸的頭髮,外面穿著單薄的麻衣,在身體的關節處都被一根麻繩綁住,不知是做什麼用的,腰間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纏著什麼東西,從小‘腿’到腳下都沒有任何東西,雙腳也沒有穿鞋,打著赤腳。
張生抱拳道:“還沒有請教這位小哥高姓大名?”
那人沒有回答張生的話,只是看了看我和麝鼠道:“三個人,兩個廢物,只有一個看來有些功夫,頂多只用一刻就可以解決,三顆人頭,值不少錢。嗯,戴面具那個,你是不是叫謀臣?”
我看著那人道:“對,我就叫謀臣,沒請問你是哪位?”
那人冷冷地說:“張世俊特地囑咐我,如果是你來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活著離開,你的命值不少錢呢。”
“既然是張世俊出錢買我的命,我也得知道你是誰吧?死也要死個明白。”
那人嘆了口氣,扭了扭自己的脖子:“我叫什麼很重要嗎?反正你都要死了,還是不要問了,萬一變成什麼冤鬼厲鬼之類的找我麻煩怎麼辦?總之你值不少錢,聽說還是個人物,我發發慈悲,留你個全屍,儘量不讓你痛苦,怎樣?”
我點點頭:“我同意,不過我這位朋友大概不會同意。”
我才說完,張生也一揮手,那人閃身躲過,最後一仰頭……慢慢身子直起以後,他從嘴巴里拿出一根銀針,放在手裡看了看:“嗯,身手不錯,看來有些麻煩了,你和我一樣,也是殺手吧?”
張生搖頭:“不是,你讓開吧,你就是一個張世俊的卒子,還是個死卒。”
那人搖頭:“那可不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已經收了張世俊一半的錢,不殺了你們,以後就沒有人找我做買賣了。”
那人才說完,張生就徑直向他走去,那人也一動未動,張生和他擦肩而過,隨後站立轉身看著我們的方向,問:“耗子,那個入口在什麼地方?”
我和麝鼠有一驚,張生竟全然不當那個人存在,可那人竟然一動未動,也不說話,猶如變成了一尊雕像。
麝鼠指著張生跟前不遠處那堵牆說:“就在那堵牆上,你右邊上數第五塊轉頭可以‘抽’出來,裡面有個機關,你按下去就行。”
張生點點頭,找到機關,按下,隨後牆壁上出現一個入口。
我和麝鼠依然未動,張生看著我們笑道:“愣著做什麼?進去呀?”
我擡腳就往裡面走,麝鼠卻一把拉住我,指著那人道:“你當他是透明的呀?”
張生伸出手指捅了捅那人,那人紋絲不動,他走到那人側面,伸出手在他眼睛上一抹,隨後說:“已經死了,走吧。”
我和麝鼠走過那人,見那人雙目瞪開,張大嘴巴,保持著剛纔說話的姿勢。
“我剛纔放針,故意分成了兩次,第一次故意讓他避開,第二次是想讓他避不開,但力道並不足,他即便是用手接不住,都會和我一樣用嘴含住。”
張生向密道里探著頭。
麝鼠鼻子一動,低頭去看那人手裡所握的銀針,隨後道:“你這老東西,針上有毒”
張生轉過頭來:“對,有毒……”
麝鼠有些不屑:“使毒算什麼好漢,我還以爲你會和他廝鬥一番呢。”
張生將那人刺出來的鋼針‘插’在旁邊的牆壁上:“他這鋼針也有毒,都是不折手段致人死地,講什麼道義?他是爲了錢,而我是爲了保命,都是一樣。”
張生一番話讓麝鼠無法反駁,他也不說話,只得起身向暗道走去。
我一直未說話,待麝鼠走到張生身邊,張生又笑道:“再者,我也是爲了救主公和你兩個人,這次你又欠我一個人情。”
麝鼠“哼”了一聲,鑽進暗道裡面,麝鼠鑽進去之後,張生看了看我,又把目光投向那個還僵硬住的死人身上,說:“是個殺手。”
我點點頭:“我知道,剛纔他自己表明身份了。”
張生搖搖頭:“主公,有沒有聽說過‘山雨‘玉’來風滿樓’?”
我點頭:“是一句詩詞吧?”
張生看著那死人:“風滿樓,商地最大的殺手組織,除了他們自己人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們到底是起源於什麼時候,又有多少人,只知道,這羣人爲了錢,什麼都幹,你讓他們去刺殺當朝的皇帝,只要給夠錢,他們絕不說半個不字。”
我回頭去望著那個死人:“你是說這個人,是那個組織的?”
張生走到那死人的背後,將他的後頸被麻衣遮住的地方扯開,裡面‘露’出一個“囍”紋身。
“風滿樓的殺手在後勁處都有這樣一個字,從加入這個組織開始就被紋上,不,是刻上,一生都脫不去,而且都以擁有這個紋身爲榮,不過,風滿樓的殺手通常都是兩人以上一起行動,這個人大概是逃出來的。”
我走到那人後頸處,仔細看了看:“竟然是個囍字,一個殺手組織竟然以這麼喜慶的文字作爲標誌,不過你怎麼知道他是逃出來的?”
“我剛纔也說了,通常他們都是兩人以上一起行動,他只有一個人,況且張世俊就算再有錢,也請不起大批的風滿樓殺手,他們索要的酬金不是一個小太守能支付得起的,不過他應該是個低等殺手,否則也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在我手上。”
張生正說著,暗道裡就傳來麝鼠催促的喊聲,還附帶著叫罵。
“嗯。”我轉身往暗道走,“你是擔心張世俊狗急跳牆,請了這些風滿樓的殺手來保護自己,又或者置我於死地?”
張生沒有否認,我鑽進暗道,暗道入口只有一人大小,不知那些糧草是怎麼運出去的。
“主公,要是有什麼意外,還得請你先離開爲好,畢竟這周圍能聯繫到的軒部很少,單靠我們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跟在我身後的張生說。
我停住腳步道:“放心,張世俊愛財如命的人,不會請殺手來對付我,況且他大戰將至,他沒有什麼好的理由要殺我,況且在保命和殺我之間,他只會選擇保命。”
我說完又繼續往暗道裡面走,已經能看見前方不遠處的亮光,還有麝鼠那矮小的身影在那晃來晃去。
“你的意思是,張世俊很有可能請風滿樓的人來保護糧草大隊?”
張生在我身後問,語氣裡帶著擔憂。
我說:“如果是我,我會考慮這樣做,不過你也說了,這個人只是從風滿樓逃出來的,應該不會存在那種意外,試想一下,如果張世俊能想到那一步,他也不會被我算計。”
我很明白張生的擔憂是因爲如果真的張世俊走了那招讓我們意外的險棋,那麼面對風滿樓殺手的就是卦衣和尤幽情兩人。
我走出暗道的,眼前豁然開朗起來,裡面果然如麝鼠所說另有一番天地,整個內部呈塔行,有旋轉的樓梯向下一直延伸,從我所站的地方往下看根本看不到盡頭,而在正對面卻是一座巨大的平臺,平臺之上吊著一座巨大的鐵車,應該就是用來上下運送貨物的工具。
“主公,有件事求你。”張生在我身後低語。
“什麼事?”我轉身問他,“你說就行了,不要說那個求字,你我之間並不是真正的主公與隨從的身份,算是朋友,生死之‘交’。”
張生笑笑道:“剛纔那個風滿樓逃亡殺手的事,不管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告訴給尤幽情那‘女’娃兒。”
我問:“爲何?”
張生道:“其中原因,你還是問統領。”
我道:“是你不想說,還是不能說?”
“主公,我們下去吧,時間不多。”
張生說完,就往麝鼠所站的方向走去,我想了想也緊跟其後。麝鼠站在旋轉的樓梯口,有些不悅:“你們在做什麼?難不成打算拿到那些錢財後害了我‘性’命?”
張生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如果要害你‘性’命,我不給你解‘藥’就行了,何苦那麼麻煩。”
我看著那個運送貨物的工具,問麝鼠:“暗道入口如此小,怎麼能搬運那些糧草出去?”
麝鼠指著我們出來的暗道旁邊,有一個凸出的金‘色’盤龍,那是大滝皇朝的標誌。
“下面有五塊踏板,同時踩下之後就能打開那個金龍,翻轉過去,就是出入口。”麝鼠說完,轉身就往下走,張生緊隨其後。
我向盤龍下面的位置看了眼,看不出有什麼踏板,倒是覺得這樣的設計是不錯,這樣至少要打開這個暗道貨物出入口,就必須要有五個人以上。
看來張世俊身邊至少有五個以上死心塌地的人,不知道那五個人會不會今夜都跟隨他一起去和那些虎賁鬼泣‘交’易。
順著那樓梯下行一層之後,也有一個和第一層同樣的平臺,平臺正對面便是大‘門’,大‘門’裡是寬敞的倉庫,倉庫的地面還有不少的留下的穀物顆粒。我注意看了下,倉庫的地面一顆老鼠屎都沒有,也就是說這倉庫封閉得很嚴實,老鼠打‘洞’都沒有辦法鑽進來,而且出入口只有兩口,老鼠都很難進來,更不要提人了。
向下約莫又走了半個時辰,還未見底,我們三人都有些疲憊,我便問麝鼠:“這樣走下去,很快天就亮了,外面的人一醒,封住了出口,我們肯定都出不去,我倒奇怪你每次是怎麼下去的。”
麝鼠指著平臺上那根至上掉下的繩索道:“我是順著繩索滑下去的。”
張生微怒道:“爲何不早說?讓我們跟著你一路瞎走”
麝鼠轉過頭看著我:“我和老頭子都行,這個手無縛‘激’之力的書生行嗎?”
說話間,張生便走到那繩索旁,用力扯了扯道:“很結實。”
“廢話。”麝鼠道,“能一次裝幾百斤的糧食上下運行,還承受不了我們幾個活人嗎?”
張生從腰間‘摸’出一副手套遞給我:“主公,這是軒部特製的手套,不會磨傷掌心,我會打個繩套這個繩子和你腰間,你順著往下慢慢滑便行了。”
我點頭,戴上張生的手套,張生替我打上繩結,隨後讓我先下,我吸了口氣,抓穩繩索,跳了下去,手套很好用,抓住繩索後如同粘在上面一般。
隨後是麝鼠,接著是張生。
我們三人往下飛快地滑行了大概一刻,這纔來到了最下層。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刻,但對我來說也足夠驚魂,若不是最後落地之時,麝鼠眼疾手快,用腳勾住了我的衣服,恐怕我也摔斷了雙‘腿’。
張生替我解開繩套後,我看著麝鼠叫上鞋子上的小勾,笑道:“你身上的小玩意兒看來很多,關你進牢房裡時,竟沒給你拿走?”
麝鼠跺了跺腳道:“當然拿走了,不過是個獄卒覺得好玩自己偷去了,離開大牢時,我順手從他那拿回來了。”
麝鼠說完,從我身邊走過,雙手按住正前方的一道大‘門’說:“看吧,就是這道青銅‘門’,‘門’後可是無數的金銀珠寶。”
我‘摸’出他先前給我的那鐵條,遞給他:“勞煩你打開了。”
麝鼠接過,‘插’進那鎖內,費了一會兒勁纔將鎖給打開,打開後罵道:“這狗官發現我換了鎖,竟然將鎖眼給堵上”
我笑道:“張世俊也不是傻子,進去看。”
張生和麝鼠費力將大‘門’打開,我也上去幫了一把,‘門’緩緩推開之後,裡面並沒有如我想象中那樣發出什麼耀眼的光芒,倒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
麝鼠隨後鑽入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我不敢上前,回頭去看張生,張生道:“不急,他應該是找燈盞了。”
正說著,旁邊的牆壁之上就點了一盞燈,麝鼠如一隻壁虎一樣貼在牆上,看著我道:“都到這裡了,你難道還擔心我害你們?”
說罷,麝鼠又順著牆爬到另外一邊,點燃其他的燈盞,隨後整個地庫呈現在我的眼前,全是堆在一起整整齊齊的箱子,所有箱子都打上了封條,有一部分小木箱封口還被火蠟所封。
麝鼠跳到一個箱子上面,用手敲了敲道:“這裡面都是些金條。”
說完又跳到另外一個箱子上,又敲了敲:“這裡,好像也是金條吧?總之這裡金條倒是少,還有一些金銀製作的手勢,呶,那邊兩個箱子都是些什麼珠子,後面我沒有看過,不知道里面是些什麼東西。”
我看著偌大的地庫,裡面的箱子最少也有上百口,大多數都是重疊堆在一起。
我翻過面前的一堆箱子,一直往裡面走,張生身手相對靈活,跳到我身邊問:“主公,你想找什麼?”
我指著最裡面:“如果說這裡都是張世俊這些年貪下的金銀珠寶,說實話,我不會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信,太多了,我在京城的時候,那些高官貴族所送的東西加起來也只有這裡的三分之一,他一個武都城太守竟可以在我的幾倍之上,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張生點點頭:“是,我也發現了,一開始我還以爲只是十幾口箱子裝的金銀,沒想到會這樣多。”
“不對勁。”我看著最裡面堆著的最爲整齊的箱子,“那些箱子和外面的都不一樣,有些古怪,好像連箱子的材質都不一樣,你比我靈活,先去打開一口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張生點頭,隨後很快便跳上旁邊幾個箱子,麝鼠一邊在箱子上爬行,一邊在將周圍牆壁上的燈盞點燃,隨後爬到我身邊:“你真有福氣,身邊有這樣的能人,他這種身手,要是做賊,早就名滿天下了。”
我苦笑道:“賊有三種,第一種如你一樣,是偷別人身邊的東西,第二種如他一樣,是偷走別人的‘性’命,第三種是偷天下。”
“偷天下?”麝鼠伸手去揭下面那個箱子的封條。
“那些舉旗稱霸一方的人,就是想偷天下。”
麝鼠搖頭:“那叫搶吧?哪有這麼明目張膽的偷?”
“不,那叫偷,你難道不知道這些人都師出有名嗎?如果師出無名,那才叫明目張膽的搶,可如果找到合適的理由,那便是偷。”
麝鼠將箱子打開,看見裡面是一錠錠的白銀,搖搖頭又合上:“你說偷?嘿嘿,那我問你,這天下屬於誰的?”
我笑道:“天下屬於天下每個人的,並不屬於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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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鼠想了想,笑道:“有道路,果然是秀才書生呀,有見解,如果我能活著離開武都城,我送你一件真正的寶物吧。”
“是什麼?”我問。
麝鼠狡猾地笑笑道:“到時候你便知道了,那可是好不容易纔得到的。”
“主公”
張生在遠處喊道,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可他所在的位置左右太暗,根本看不清楚。麝鼠轉身幾個起躍,最後又跳到牆壁之上點燃了燈盞,燈亮起之後,張生手中的黑‘色’物件反‘射’處耀眼的光芒。
看見那東西,我心中一驚,站了起來,同時麝鼠也驚呆了。
張生手中拿著一支弩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