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回去以后,我心里還是很難受,我媽見我的樣子,不放心,陪著我一起睡的。等我睡著后,做了一個夢,夢里,四周一片靜謐,一個穿紅衣的女子,站在一個高高的閣樓上面,對著蒼茫的夜空,默默地流淚。我很想去安慰她,讓她別傷心了,卻發現無論自己怎么叫喚,她都聽不見我的聲音。”
依然說的這個情況,倒是與我與何玉玲前兩次在夢里相見的場景差不多,只不過,依然的夢,是她在對夢里的人說話那人聽不見,而我的夢,是何玉玲在拼命對我說話我卻聽不見。
這一點,也讓我猜測,難道依然夢里的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與何玉玲一樣,也是一個女鬼?想到這里,我不禁有些擔心,皺眉問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因為喊的聲音太大,把自己從睡夢中喊醒了,醒來后,我發現我媽已經沒在我身邊了。那個時候,畢竟還是小孩子,回想起夢里穿紅衣的女子,覺得有些害怕,直接就嚇哭了。我媽聽見我哭,忙著又進了我房間,與我一起睡。”
“本來呢,我在晚上剛看了穿紅衣服的姐姐在唱戲,然后又做了這樣一個夢,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在科學范圍內也解釋得清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個姐姐悲傷的樣子已經深入到我腦海了,我夢見這樣的場景也不算離奇,這事怪就怪在后面的部分。”說到這里,依然深吸了口氣,才接著往下說。
“那天過后,第二天我照樣去上學,在學校里,上課、做作業、與同學們一起玩耍,倒也沒功夫想這些事情。可到了晚上,再次睡覺時,我又做了同樣的夢,又在半夜醒來,自然又是嚇哭了,我媽沒辦法,又與我一起睡。到了白天,我媽終于問我到底是怎么了,我這才把做的夢與她講了。”
“因為那時我也才做了兩天這樣的夢,我媽聽了,也沒有太重視,覺得做噩夢是正常的事,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可是,事情并不是這樣的,之后的每一天晚上,我都會做同樣的夢,后來,我媽陪我睡覺已經無法讓我心安了,必須要開著燈睡,我才能睡得著。”
依然講到這里的時候,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面一定有名堂了,不可能連續這么多天做同樣的夢。陳叔也沉吟道:“這不是噩夢那么簡單了吧。”
“不僅是如此,我晚上睡不好,白天就沒精神,經常上課打瞌睡,臉色也差,老師給我爸媽反映了好多次,還以為是他們晚上讓我看電視看得太晚了。這個時候,我爸媽才把這事往那方面想,就決定找個人幫著看一下。”
依然說的“那方面”,自然是指鬼神方面。我想,依然的父母還真是唯物主義者啊,拖到這個時候才想到這些,換成我媽的話,肯定早就帶我去了梓亭的佛爺寺,讓寺里的和尚幫我看看了。
就依然的癥狀來看,我以為她是鬼上身了,因為小孩子陽氣弱,一些孤魂野鬼比較喜歡找小孩子下手,加上剛才依然說她那段時間精神也不好,氣色也差,倒也符合鬼上身的情況。
“看的人怎么說?”陳叔馬上問道,想必他對依然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也有些好奇。
“我媽先是找了我們當地比較出名的陰陽先生看,我們那里,凡是哪家有紅白喜事,多數都會讓他給選個日子、定個方位什么的。結果呢,他給了看了后,卻說我沒有沾惹上不干凈的東西,我媽問他那怎么會天天做同樣的夢,他說他也弄不清楚,走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符,讓我隨身帶著,說是可以驅除身上的陰氣。”
本來我以為依然是鬼上身,可這陰陽先生卻說不是,自己又說不出個名堂來。我就覺得,這陰陽先生該不會是騙子吧,在一些地方的鄉鎮上面,這種裝神弄鬼的神棍多了去了,實則沒有什么真本事。
“從那回來后,我就一直帶著他給的符,也算是有個心理安慰,可是,每天晚上,我還是會做那個夢。我已經被折磨得有些神經衰弱了。”聽著依然說到這里,我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她,要知道,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啊,竟然要經歷這種事情。
同時,我也對后面的事情更加好奇,連陰陽先生都沒看出來怎么回事,那依然最后又是怎么好了的呢。
“這樣過了一兩個月,我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了,身體也越來越差,我爸媽很著急,帶著我跑了好幾個醫院,檢查出來,一切身體特征都是正常的。沒轍,他們又到處向人打聽,看有沒有人認識一些會看這事的高人,結果,還真讓他們問到了。”
“問到了誰?”我好奇地問。同時呢,我也想,看來之前那個陰陽還真是個騙錢的,依然爸媽這不就找到了可以化解依然噩夢的高人了么。
“我媽帶我坐了一天的汽車,到了一個村子里,幾經打聽,才找到了那個人。媽媽帶著我去時,她的房門外還站著好幾個人,我媽上去一問,才知道他們都是從其他地方趕過來,讓那老婆婆瞧‘病’的,我媽便帶著我,排在了最后面。”
“那天,一直到天黑的時候,才輪到我們進去。房間里黑黑的,只點著一盞油燈,我心里有些害怕,我媽拉著我的手,向前走去。走近了,我才看清,房內有一張床,而那人就盤腿坐在床上。這是一個老婆婆,頭發都白完了,臉上也全是很深的皺紋,估計有八十多歲了吧。她穿著一身黑衣服,看到她的樣子,我更怕了,緊緊抓住我媽的手。”
“那老婆婆問我們要辦什么事,我媽先是把準備好的錢放在了她面前,這才把我的情況說給了她聽。她在聽的過程中,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我不敢看她,只有低著頭,當時我覺得呆在屋內很壓抑很詭異,想早點出去。”
本來我以為依然會是找了一個寺廟的高僧什么的,沒想到會是去了一個小村莊,然后遇到了這樣一個老太婆。聽依然的描述,我就能想象當時場景的詭異——屋子里面,沒有電燈,只有一盞昏暗的油燈,床上坐著一個穿黑衣的老太婆,頭發白完了,臉上溝壑縱橫。這讓我想起了一個詞,巫婆,難道她會用跳大神的方式,幫依然化解掉那個噩夢么。
“我媽說完后,她讓我媽報了一個我的生辰八字,然后就開口讓我過去。她的聲音有些尖,不像是八十歲老太太的聲音,我有些怕。我媽推了推我,小聲說讓我別怕,不然回去還得繼續做噩夢。我媽提起這事,我心里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向床邊走了過去,因為這么長時間以來,那個噩夢的確把我折磨得很慘,我想擺脫這種困境。”
“可能是嫌我的速度太慢了,中途,那老婆婆讓我走快點,我本來就怕她,她這一催,一腳沒走穩,就摔倒了,我媽見著,就走了上來,把我扶起來,直接把我帶到了床邊。老婆婆用手在我腦袋上摸了摸,然后又翻開我的眼皮看了看,對了,就像陳叔前兩天用手翻看你眼皮的動作差不多。”說到最后一句話時,依然看向了我。我就想,這道士與巫婆的手法竟是相同的,也不對,嚴格意義上來講,陳叔一脈算不得正宗的道士。
“待看完我的眼睛,她還是說我不是被鬼魂纏上了,我媽一聽,以為她也沒有辦法,就嘆了口氣,準備拉著我出去了。剛轉身呢,我就感覺到身子被人拉住了,我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老婆婆已經從床上下來了,正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往后退了兩步,掙脫了她。”
“這時我媽也發現她下床抓住了我,問她要做什么,她就說我媽聽話聽一半,她只說我不是被鬼魂纏上,卻沒說讓我們走。我媽一聽,驚喜地問她是不是能幫我化解掉那個噩夢,她就說當然能了,只不過,事成后,要我媽借她一樣東西,我媽說只要能治好我,借什么都可以,然后,我就看到那老婆婆笑了,這一笑,她的牙齒就露了出來,上下兩排牙齦,一共只有兩顆牙齒,牙齒還很長,黃黑黃黑的,她的笑,看得我心里發怵。”
“依然姐,那她把你治好了嗎?”這句話是陳新生說出來的,他說完后,我好奇地看向他。一直以來,在我們的談話中,陳新生主要都是充當著傾聽者的角色,很少插嘴問問題,沒想到他今天竟會主動問依然。
“恩,好了。”依然笑著回答了他,然后說:“老婆婆讓我在這邊等著,然后把我媽帶到了隔壁一間屋去,我開始不依,非要跟著一起,因為我不想一個人呆在那昏暗的屋里。可那老婆婆瞪了我一眼,我嚇得就不敢吱聲了。過了幾分鐘,她們才從旁邊的屋子里出來,出來的時候,我媽臉色有些不好,那老婆婆手里端著一個瓦罐。”
“老婆婆讓我把瓦罐里的東西喝掉,我剛接過瓦罐,就被一股腥味熏著了,喝不下去,她告訴我,喝完后就再也不會做噩夢了。聽了這話,看著我媽也點了點頭,我才憋了一口氣,仰起頭把罐里的液體喝了。”
“那東西也不知是什么做出來的,入了嘴后,很是冰涼,像是從冰箱里拿出來的一樣,可我看老婆婆的家里,也不像是會用冰箱的啊。更讓我奇怪的是,當我喝完那些水后,腦子出現了差不多十秒鐘的空白期。”
“空白期?什么意思?”我好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