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都在做著混亂的夢,醒來卻什么都不記得,安啟哲只是覺得莫名的心驚肉跳。
忽然,臥室的門被敲響,母親的聲音傳來,“啟哲,有個女孩子來找你!”
再一次莫名地想到景言,安啟哲立刻翻身起來,“媽,你讓她等一下,我馬上就起來!”
結果,他慌忙地穿衣洗漱奔下樓,看到的居然是一臉忐忑不安等在沙發上的可可。
“啟哲,我是來道歉的!”可可一見她就急切地撲過來抓住了他的手,一副生怕他不聽的樣子。
“你慢慢說,怎么了?”安啟哲無奈地拖著可可坐下。
可可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說:“你聽了不要太生氣啊,就是前天,其實那條發給你的信息……是我瞎編的。”
瞬間,安啟哲的心猛地下沉,他竭力鎮定地輕聲問:“然后呢?”
“其實是我自作主張的。”可可有些泄氣地說:“是我自己覺得看你上次看見言言出事那種緊張的樣子,心里對她應該是還有感覺的,所以才想用段恒刺激一下你,結果沒想到會讓你那么生氣,和言言吵成那個樣子……”
“所以,她根本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安啟哲越問越心涼。
“嗯!”可可急切地點頭,“我只是想撮合你們,不是有意的,現在我是誠心來跟你道歉的,求求你無論如何都跟言言和好,求求你了!”
“可可——”安啟哲有些無力地輕聲說:“以你對景言的了解,若是逼她說出了不想再見的話,一切還會有轉機么……?”問出口,他也忍不住苦笑。
“啊——”可可一臉沮喪,“真的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嗎?我罪過真的大了!”
他澀然抿唇,“是我的錯。”如果他不是一味地只顧惱火和憤怒,應該會去仔細想想的,一心只想到自己的驕傲的他真的是被怒氣沖昏了頭,居然會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讓我去死了吧!”可可哀號。
安啟哲忽然間就想起了昨天遇見景言的事情,忍不住問:“可可,關于景言,你知道得多嗎?”
可可垂頭想了一下,才低聲說:“我不卻定言言是不是想讓你知道,但是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安啟哲點點頭,急切地想知道關于景言更多。
“你知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安啟哲疑惑。
“其實她真原來叫陸景言,她爸爸姓陸,媽媽姓景。很早以前她媽媽精神狀況就不太好,和她爸爸的感情也很遭,后來她剛上高二沒多久,她爸爸就因為別的女人跟她媽媽離了婚。她媽媽一下子崩潰了,還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她不想再見父親,所以自己一個人生活在外面,而且把她父親的姓去掉,代表跟他沒有關系。但是她媽媽的治療費用和她的生活費還是要她爸爸負擔,所以她寧愿拿著那些錢揮霍。”
可可說的很簡單,但是安啟哲聽完卻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其實言言有時候也很孩子氣,為了賭氣和怨恨這么放任自己。啟哲,很多時候她都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不要以為她真的是無所謂!”可可認真地說。“對了,還有顧綺欣,她和言言家從前是鄰居,所以對她家的是知道一些,經常會拿來當笑話說,所以言言才那樣對她的。”
回想起從前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安啟哲這才忽然覺得對那時變化多端的景言有了更多的了解,她似乎總是在笑,然而在那些或是可愛或是耍寶,也許還有些壞的笑容之下,哪一種她是開心的呢?
“我一直試著勸言言好好生活,可是她總也不肯放在心上。我記得的,她說過,沒有和你玩游戲。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么就那樣分開了,但是啟哲,現在就算我求求你了,哪怕是死纏爛打也好,你不要放棄言言。”
是了,說出“玩游戲”的人是他,景言從沒有用過類似的字眼……除了昨晚盛怒之下。安啟哲閉一下眼,“……會有用嗎?”
“……我知道她是倔強了些,可是還沒有試,你不要放棄,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你就一定可以的!”
是!安啟哲忽然間來了精神,景言心里有他這個認知讓他有了動力,“好!”
“那我現在給言言打電話找她出來!”可可不由分說立刻拿出了手機撥號碼,“喂,言言——咦,你的聲音怎么不對勁?咳嗽的好厲害啊,你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流行非典呢,你沒有去人多的地方吧?……什么沒事,你不要糊弄我,你的聲音明明就很不對!你看,你又咳嗽了……”
安啟哲想到了昨天景言一整天都等在醫院的大門外吹風,一定是感冒了,不行,他要去看看她。
可可掛掉電話,振奮地看著已經在穿外套的安啟哲,“很好,去吧,我支持你!對了,我給你寫地址!”
“不用,昨天我看見她回家了!”安啟哲一邊出門一邊回答。
“二樓左手邊!一定要跟她好好說,言言真的生病了!”可可大聲叮囑。
深深吸了一口氣,安啟哲才有些緊張地敲門。
他想過景言過的一定不是很好,但沒想過這棟老舊的樓里環境居然如此糟糕。陰仄的樓道和臺階,每走一步,他都會為她暗自心疼。
門開了,景言隨意地裹著一件外套,穿著脫鞋,頭發有些亂糟糟的。饒是這樣有些狼狽的樣子,他看著還是覺得很自然很可愛,只是,蒼白的唇色和面頰上病態的潮紅讓他輕松不起來。
“還沒挖苦夠?”景言冷冷看著他,嗓音啞啞的。
“沒有……”安啟哲忽然之間就語塞,好半天才低聲說:“那天是我誤會你了,我沒想到是可可開的玩笑……”解釋的連他自己都覺得無力。
“你不是沒想到,是你自己心里就覺得我是那樣的人,所以只不過是個小把戲你也會深信不疑!”景言一臉譏誚,眼神直指人心。
安啟哲被說得無言以對,滿眼的歉疚。
“沒什么事的話希望不會再見到你!”景言說著就關門,忍不住低咳幾聲。
安啟哲忙伸手阻止她關上門,“景言,你現在生病了,需要去看醫生。”
“不用掛心,等著陪我去的人很多!”景言僅僅是掀了掀眉毛,手上并不放松力道。
“景言……”安啟哲注視著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忍不住低聲勸道:“你一定要這么倔強嗎?”
“你一定要我把討厭說出口才會走嗎?”
心,無可遏止地被刺痛。的確,景言一直都知道怎樣傷人最狠,直至此刻安啟哲才是真的了解到了。即使是他那樣說分手的時候,她也沒有說出什么傷人的話。
“只要確定你看完病我就走。”安啟哲嘆息。
景言冷笑,“好吧,我這就給段恒打電話!”
即使是知道了原委,明白她是在賭氣,這句話還是讓安啟哲心里不舒服,他忍不住拽住了景言的手臂:“是我錯了,你不要這樣子可以嗎?”
“是不是你道歉我就該感激涕零?”景言猛然間回頭,因為暈眩有些站立不穩。
安啟哲連忙伸手去扶她,誰知道景言并沒有因此而好一些,居然就忽然間一軟,暈倒在他的懷里。
雖然竭力地想要避免,甚至不惜說出那些尖銳的話,但還是被他看見了自己最狼狽的樣子。
昏沉無力間,隱約可以感覺到包圍著自己的溫暖和有些急促的心跳。昏迷之中根本連彎曲一下手指也沒有辦法,景言無奈地在心底嘆息,她最不想要的東西,就是可憐。
雖然有些時候裝可憐是必要的手段,但是她早就告訴自己,景言是最堅強的,不會再被任何事情擊潰,她一定會揚著下巴度過以后的每一天。
不知道這樣昏昏沉沉過了多久,手背一陣刺痛,景言才掙扎著硬是掀開了眼皮。逐漸適應了 視線模糊之后,她看見坐在一邊神色焦急而憂心的安啟哲,不禁面色一冷,轉過了頭,“你可以走了!”
“景言,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但是……”安啟哲的聲音中似乎有些愧疚的成分,“因為你有些發熱,現在必須要被隔離觀察,我因為送你來,也必須觀察,所以這一周內,你和我都不能離開這間病房。”
如果可以尖叫來發泄的話,景言真的是很想要這么做。很好,她必須該死的和一個她并不想再有牽扯的人在一起一周。
安啟哲有些訕訕地為景言掖掖被角,近乎低聲下氣地問:“快到中午了,你想吃東西嗎?”
結果正說著,全副武裝只能看見眼睛的護士就送飯來了,兩份一模一樣的簡單盒飯被交到了安啟哲手中。
“我喂你吧?”安啟哲這輩子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狼狽過,似乎每一秒都要小心翼翼地說話,生怕會惹惱了景言。
“看著都沒胃口!別煩我!”景言厭惡地瞥了盒飯一眼,一手拽起被角蓋住了頭。
這樣惡劣的言行,驕縱任性的舉動才是景言會做的,至少可以讓他不要再去試圖接近,很好……
其實頭仍然是很暈,或許是燒沒有褪的關系,就算是竭力地將被子蓋嚴實些,將自己蜷縮地再緊些,也還是止不住地隱隱發抖,想是有冷水在一遍又一遍地自背脊澆下。
景言閉上眼,輕輕咬住牙,隱忍著,很快又因為藥效而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