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早晨上班的時候,吳兵悄悄地問我:“小文昨天是不是一夜沒有回去呀?”我笑他:“你怎么連這些屁事都知道得這樣清楚?”吳兵說:“哪有我不知道的,我和許文還有阿華,我們?nèi)齻€人可是每天都要跑步的,早晨六點(diǎn)半出發(fā),小跑到黃麻嶺,休息一會兒再小跑著回來,回到廠正好七點(diǎn)半,沖一下涼,吃一下早餐就上班。”他們幾個人的長跑隊(duì)我當(dāng)然知道,以前我還想同他們一起出去跑步呢。兵哥頓了頓又說:“每次都是我先起來,然后叫上阿華和許文的。今天早晨,叫了阿華,我再去敲許文的門,敲了老半天他才應(yīng)聲,說今天不跑步了。一猜就知道小文昨天晚上睡在那兒沒有回去。”我對兵哥說:“你這個人,小小年紀(jì),心眼卻壞,這樣的破事都被你猜到了。”仿佛從那以后,小文都是在許文那兒一覺睡到大天亮了才回去的。這樣也好,沒有人在深更半夜煩我,讓我去給她開門了。小文和許文同居的事情很快就在廠里面?zhèn)鞯梅蟹袚P(yáng)揚(yáng)。他們也真是的,要同居就到外面租房子同居去,非要在工廠的宿舍里面同居。許文的兩戶鄰居,一戶是李小姐,另一戶是阿華。他們倆的破事,李小姐自然也知道。不過香港工廠不像臺灣工廠,個人隱私的事情,誰也不會去干涉。要是在臺灣工廠,說不定他們倆早就被解雇了。
有一天,趁著小文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李小姐偷偷對我說:“小文懷孕了。”我大吃了一驚,不會這樣快吧?不僅僅只是李小姐這樣說,工程師阿江也這樣說。阿江還說:“我都快做孫子他爺爺了,女人的事情,還能躲過我的眼睛嗎?”我想:或許他們說的是真的吧。
果然沒有幾天,就見小文請假了,是下午請假的,說要去看病。小文請假以后,李小姐對我說:“小文肯定是去打胎了。”未婚先孕,而且兩個人沒有經(jīng)濟(jì)基礎(chǔ),又不是一個地方的人,許文是河北的,小文是廣西的,兩個人連雙方的家長都沒有見過,也沒有收到家長的祝福,當(dāng)然只有把小孩子打掉的份兒。不過小文去打胎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去,許文卻還在廠里面上班。這個龜孫子,自己干了好事,東窗事發(fā)了,卻不敢站出來。下午下班回宿舍的時候,只見小文躺在床上,桌子上堆著幾瓶藥,我遠(yuǎn)遠(yuǎn)地瞄了一下,全是補(bǔ)血的藥,看來小文打胎的事情千真萬確了。晚上加班的時候小文也沒有去,李小姐問我小文回來沒有,我告訴她回來了,帶回了一些藥。李小姐又問:“都是些什么藥?”我說是補(bǔ)血的藥。李小姐說:“我說得沒有錯,小文就是去打胎了。打了胎,流了血,當(dāng)然得吃補(bǔ)血的藥。”我很奇怪地問李小姐:“你怎么就知道小文懷孕了,還知道她下午出去就是去打胎?”因?yàn)樾∥目雌饋沓燥埡推綍r沒有兩樣,什么東西都吃,也沒有見她嘔吐。李小姐說:“懷孕的女人,走路的樣子都看得出來。你不覺得最近一段時間,小文走路的樣子怪怪的嗎?”這個我倒沒有覺得,我只是發(fā)現(xiàn)她不穿牛仔褲了,從地?cái)偵腺I了幾條布褲子穿。而且,從那天打胎以后,天氣再熱她都穿著長褲。第二天下午,她又請假,說要出去打針。李小姐也同意了。第三天下午,小文還要請假,說還要再去打一針。這一次李小姐沒有同意。李小姐不同意,小文依舊曠工出去了。那天下午剛好安排許文出差,等小文出去以后,我不經(jīng)意地站在走廊上向外面望過去,見許文和小文朝著井美村那邊走去,想必許文是借著出差的時候,陪著小文走一段路,送她去醫(yī)院吧。當(dāng)然,他也只能送送而已,不敢陪她一個下午的。因?yàn)楣S給他的任務(wù)他還得完成呢。
小文打胎以后,胃口似乎特別不好了。吃飯的時候,總是去廚房里面找辣椒。我們小飯桌這邊廣東人多,廣東人不吃辣椒,只有少數(shù)幾個外省人吃辣椒,所以小飯桌上并不是每天都有辣椒吃的。員工倒是常吃辣椒,而且辣椒總是和土豆一塊兒煮,煮出來特別有味道。不過,員工的菜也不是餐餐都有辣椒的,沒有辣椒的時候,她就用開水泡飯吃。看著小文那一副樣子,我倒不同情她。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雖然不同情她,不過我也不在外人面前講她的壞話。年輕人總是很沖動的,這樣的事情鬼曉得明天又會發(fā)生在誰的身上?不過,從那以后,李小姐特別瞧不起小文,待小文也沒有以前那樣好了。甚至有一次,李小姐對我說,小文被許文給騙了。
接著,李小姐同我說起了許文的底細(xì)。她告訴我,其實(shí)許文早已結(jié)婚了,小孩子都好幾歲了。這件事情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因?yàn)樵谖覀兠媲埃S文一直說自己是單身的。李小姐還告訴我,許文家里很窮,他是入贅到女方的。上門女婿,在中國人的眼里,從古至今,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有的上門女婿一輩子都被女方的家人欺壓著。不過許文老婆的家人待許文還不錯。許文的老婆挺老實(shí)的,在家里種地,許文也不帶她來廣東打工。一個女人,在家里又要帶孩子,又要種地,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可是許文這個負(fù)心漢,居然在外面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玩起了婚外戀。我問李小姐:“你怎么知道這樣多事情?”李小姐說:“我來偉業(yè)廠多少年了,我是親眼看著許文進(jìn)廠的,他以前還是五金部的一個質(zhì)檢員,后來他的前一任主管要走了,經(jīng)理見他干活賣力,也有一定的能力,所以才被提拔上來做主管的。他的故事,都是他做質(zhì)檢員的時候,自己親口對別人說的。你們是后來人,不知道這些事情,所以他在你們面前說自己是單身,你們就以為他是單身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吳兵,吳兵是許文的表弟。”吳兵是許文的表弟,我當(dāng)然知道,不過他們倆的關(guān)系似乎并不太好。更多的時候,吳兵稱許文為主管,而不是叫他表哥。
有一天晚上,李小姐回家了,小文和許文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就一起溜到外面去了。我沒有事情做,就去找吳兵聊天。其實(shí)工廠里面也沒有什么話題可聊的,不知不覺就聊到了許文和小文。我小心翼翼地問吳兵:“兵哥,聽說許文早就結(jié)婚生子了,是真的嗎?”吳兵說:“你現(xiàn)在才知道,真是孤陋寡聞。吳兵早就結(jié)婚了,這又不是什么秘密,進(jìn)廠早一點(diǎn)人的都知道。”我說:“他都結(jié)婚了,小文居然還會上勾。”吳兵說:“因?yàn)樾∥囊膊恢浪呀?jīng)結(jié)婚了,所以就被騙上勾了。”接著吳兵說:“阿芳你算幸運(yùn)。”我問他:“你為什么這樣說?”他告訴我,其實(shí)許文剛開始是盯上了我的,因?yàn)樗莻€時候一個勁兒地私下對吳兵說我人好,又漂亮,又年輕有才,說小文長得像個丑八怪,他就知道許文的心思了。不過見我對河南仔的那個態(tài)度,他知道我不好惹,所以不敢來招惹我,只好轉(zhuǎn)移了目標(biāo),去騙小文了,沒有想到小文居然那樣快就騙上手了。吳兵還說:“你沒有看出來,一直以來,許文都舍不得為小文花錢?”這倒是真的,許文和小文在一起好久了,只有在小文生日的時候,許文才送了小文一條銀項(xiàng)鏈。一條銀項(xiàng)鏈值多少錢?小文居然還偷著樂,她告訴我,許文說,等她的下一個生日,就送她金項(xiàng)鏈。我問吳兵:“你的意思是,許文的錢還是寄回家養(yǎng)老婆孩子去了,所以沒有多余的錢花在小文身上?”吳兵說:“他要不給家里寄錢,我就把他的丑事抖出去,看他還有沒有臉回家。”聽吳兵這樣說,我覺得挺奇怪的,你表哥的事情,你管他干嘛?
接著吳兵說出一句讓我驚訝的話:“我告訴你,其實(shí)我才不是什么許文的表弟,我是他老婆的表弟,他老婆就是我表姐。”算起來,吳兵還是許文的小舅子。我說:“你看你,許文在外面招惹小妹仔,你居然也不站出來攔他,要是他玩過火了,不管你表姐了,你表姐的日子就慘了。”吳兵說:“我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前幾天我還對他說,如果不快點(diǎn)甩掉小文,要是再和小文糾纏不清,我就找一幫混混來休整他一頓,他說讓我給一段時間,等小文從打胎事件中走出來以后,他就和小文分手。”
吳兵又同我講起了許文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他告訴我:許文家里窮(和李小姐說的還真一致),高中畢業(yè)就經(jīng)媒人搓合結(jié)婚了,而且很快就有了孩子。以前許文在老家河北的一家國企里面上班,那家國企還不錯,許文進(jìn)去以后,不知什么時候,就和國企一個領(lǐng)導(dǎo)的女兒混到一起了,結(jié)果把那個領(lǐng)導(dǎo)的女兒也害成小文這樣,那個領(lǐng)導(dǎo)見自己的女兒懷孕了,就承諾給許文很多好處,但是前提條件是必須和自己的女兒結(jié)婚,可是許文家里的老婆地死活不同意離婚,這件事情可把那個國企領(lǐng)導(dǎo)惹煩了,要找人收拾許文。許文于是逃離了那家國企,一路逃到了廣東。我問吳兵:“經(jīng)歷了這件事情,你表姐還原諒他?”吳兵說:“有什么辦法,我表姐人老實(shí),而且又有孩子了,要是和許文離了婚,她的日子肯定會很苦,所以就原諒他了。他和小文的事情,我還是盡量不讓我表姐知道,我表姐知道了又會傷心的。”原來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許文,竟然是一匹披著羊皮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