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二00二年過得真快，轉(zhuǎn)眼就是除夕了。只是在這個磕家團(tuán)圓的日子裡，多少流浪在外的人，回不到自己的家呀！記得去年的除夕，我經(jīng)過一路奔波之後，依舊是回到自己家中過年。可是今年，只能留在廣東，留在一個我還沒有來得及熟悉的地方過年了。不過，我不是一個人在奮鬥。

一大早就和阿偉阿華去菜市場買菜。忙了一年，也該好好地款待一下自己了。去菜市場的路上，遇見了電工老熊。我們一起結(jié)伴出去。阿偉告訴我，來惠州以後，他就想著，過年的時候還想著得和我一起搭夥做飯吃，所以下班以後就在附近轉(zhuǎn)悠，看哪兒有菜市場了。老熊問他：“阿偉，你找到菜市場沒有？”阿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找到了浦新路那邊的一家菜市場，還有浦仔那邊的一家菜市場，不過據(jù)我所知，浦仔的菜市場沒有多少菜，浦新路的菜市場賣的菜多一些。”老熊笑了笑說：“你還是沒有找到正點(diǎn)呀。”老熊朝我們笑了笑，接著說：“阿偉你找到的菜市場，都是小市場，菜不多，又賣得貴。你們跟著我走，瀝林最大的菜市場是塘角市場，那兒的菜多，而且又賣得便宜。”

老熊是第一批到新廠的人，從總務(wù)開始運(yùn)貨的時候，惠州這邊的生活就是老熊在負(fù)責(zé)了，這些天他就在瀝林鎮(zhèn)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肯定比阿偉更熟悉菜市場了。我們跟著他，一邊說笑著一邊向著傳說中的塘角市場走過去。

工廠所在的位置是瀝林新村，離塘角市場有二十多分鐘的路程。第一次過去，很大程度上是對所謂的瀝林最大的菜市場有一點(diǎn)好奇，一路走過去，並不覺得太遠(yuǎn)。走進(jìn)去一瞧，這個所謂的瀝林最大的菜市場，也著實(shí)太小了，還不到東坑農(nóng)貿(mào)市場的三分之一呢。

進(jìn)了菜市場，老熊就和我們分頭行動了。他要給廠裡買菜，我們?nèi)齻€人則是買自己開小竈的菜。大家說好，在市場門口集合。我們?nèi)齻€人得買過年的菜了。該吃什麼呢？阿華說：“菜做多了，又難做又吃不完，倒不如燙火鍋吧。”這是個好主意。主意已定，我們就不再爲(wèi)買什麼而犯難了。先買了一包重慶火鍋料，再纔去買下火鍋的菜。

過年了，塘角市場買菜的人還真多。不過，這個時候的東坑市場，人也肯定很多吧。看看塘角市場的人流量，只和平時東坑農(nóng)貿(mào)市場的人差不多呢。這是我第一次來塘角市場。它的模樣兒著實(shí)讓我還有一丁點(diǎn)無法適應(yīng)。相比起東坑菜市場，左看右看也覺得不順眼。不過，現(xiàn)在在瀝林，只能如此了。沒有想到，後來的幾個時間裡，我和塘角市場還真有了一些聯(lián)繫，塘角市場，在我最需要食物的時候，它總是給我提供著我想要的蔬菜來滿足我飢餓的胃，這是後話了。

買了一點(diǎn)牛肉，又買了兩斤豬肉，一點(diǎn)金針菇、香菇，蔥薑蒜，再加上一把青菜，幾隻土豆，阿華極力向我們推薦他的廚藝，說他做的雞爪好吃，我們於是又秤了一些雞爪，讓阿華做雞爪給我們吃。過年的菜就買好了，簡直又實(shí)惠。我們買好了菜，直奔市場門口。老熊已經(jīng)在那兒等我們了，他買的菜不多，就幾株大白菜。他把大白菜用一個大尼龍袋子裝著，扛在肩上，我們一起回廠裡去了。

據(jù)老熊講，以前偉業(yè)廠過年的時候，是不做飯給工人吃的。今年因爲(wèi)工廠剛剛從惠州搬過來，工人們都不熟悉地形，還是總務(wù)向老闆請求了，老闆才拔生活費(fèi)下來，讓老熊做飯給工人吃。幾十號工人在廠裡面，老闆卻每天只安排五十塊錢的生活費(fèi)，五十塊錢，算起來一個人只有兩塊錢的生活費(fèi)。兩塊錢，只能買到大白菜了和白蘿蔔了。

回到廠裡面，老熊就開始準(zhǔn)備工人的午飯，我們也準(zhǔn)備我們的小竈了。過年了，工廠不能提供好吃的給工人加餐，老熊煮了滿滿一鍋飯。用他的話說，菜不好吃，就多將就著多吃一點(diǎn)米飯吧。他還特別關(guān)照我們，對我們說，不吃工廠的菜，也要吃一口飯。我們只有一隻電飯鍋，要燙火鍋，當(dāng)然只能吃大竈上煮出來的米飯了。不過，偉業(yè)廠的大米還真差不多，至少不是黃米，煮出來的飯白白的，散散的，特別好吃。

老熊在飯?zhí)醚e面煮飯，洗大白菜，我們也忙著洗菜，洗完了菜，只能在飯?zhí)醚e面用電飯煲煮火鍋了。偉業(yè)廠在東莞的時候，宿舍裡面就沒有插座，要煮東西吃，只能去飯?zhí)茫F(xiàn)在到了惠州，依舊如此。

雖然是過年，但是工廠裡面看起來卻特別冷清。在東坑有親戚的工人，一大早就坐車去東坑了。沒有朋友的，在東坑沒有親戚朋友的，當(dāng)然只能呆在惠州工廠了。天氣不好，陰著天，沒有下雨，冷極了。工人們，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自然是不會出來的，他們?nèi)级阍谒奚嵫e面。成了家的女人，把自己的半個身子裹在被子裡面，坐在牀上或是給老公，或是給孩子打毛衣，沒有成家的小女孩，三三兩兩地盤腿坐在牀上打拖拉機(jī)。男人們起牀總比女人晚，他們或許還裹在被子裡面沒有起來，起牀的人，估計也沒有正事做，或許幾個人聚在一起小賭吧。

樓下沒有人，所以，飯?zhí)醚e面，也就只有老熊和我們?nèi)齻€了。就連爲(wèi)工人們做了一年飯的光頭，這個時候也沒有下樓來，過年了，他也該休幾天假了。老闆把做飯的任務(wù)交給了老熊，他當(dāng)然是等著老熊做飯給他吃了。老熊是個樂天派，在這樣的一個日子裡，他蹲在地上用冷水洗大白菜，用冷水淘米，雙手被冷水泡得像兩個紅蘿蔔了，卻還一個人偷著樂。

老熊樂的時候，就會唱歌，在東坑的時候，經(jīng)常聽見他一個人一邊走就一邊高聲地唱。如今，工廠搬到惠州了，在惠州過一個冷清的年，他也唱。他一邊幹活，一邊唱著：“多少人，爲(wèi)了生活四處奔波；多少人，爲(wèi)了生活流盡血淚……。”老熊最喜歡唱這首歌了，也不知道這是他在二00二年裡，第幾次唱這首歌了。在這個特定的時候，在這個特定的地點(diǎn)，他一個人唱起了這首歌。那個時候我還年輕，對生活的艱難，只是領(lǐng)略過一點(diǎn)點(diǎn)，所以聽他的歌，覺得與平時並沒有多大的區(qū)別。如果是現(xiàn)在，如果讓我再回到當(dāng)年的那個環(huán)境中去，如果讓我再聽老熊唱那首歌，我一定會感慨萬千。生活不容易，每個人都不容易。

我們這邊的三人搭檔，忙的人當(dāng)然是阿華和阿偉，我只是看客加食客。廚房裡面只有一套菜板和刀具，等老熊切完了大白菜，阿偉纔開始切菜。他把肉切成薄薄的片，薑絲也切得很細(xì)。看他的手法特別熟練，就像飯店裡面的大師傅，我不由得佩服他了，於是問他：“阿偉，你是不是去學(xué)過廚師？”阿偉不好意思地告訴我，畢業(yè)以後，因爲(wèi)找不到工作，在飯店裡面打了半年工，每天就是切菜，所以切菜的手法自然熟練了。阿華補(bǔ)充說，阿偉除了會切菜，還會打毛衣。本來是女人做的事情，阿偉卻都會。我問阿偉怎麼學(xué)會了打毛衣，他說他們那兒的男人都會打毛衣。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他在騙我。總之，如今要是誰做了阿偉的老婆，肯定很幸福。

阿偉切好了菜，阿華就忙著做火鍋了。他朝電飯煲裡面倒了一點(diǎn)油，等油熱了，再把整包的火鍋料倒了下去，等火鍋料燒化了，再倒了一大瓢冷水進(jìn)去，放了姜蒜，蓋上電飯煲的蓋子煮了起來。老熊那邊，飯已經(jīng)煮好了，大白菜也炒好了，吃飯的時間也到了。

我們?nèi)齻€人坐在電飯煲邊上，等著水開。多少年，過年的時候沒有圍著鍋?zhàn)耍覀兙拖駧讉€可憐巴巴的小孩子，等著吃好東西了。這是我在廣東過的第一個年，也是最簡單的一個年。偉業(yè)廠在東莞的時候，小飯桌的生活條件並不算差，連我們都覺得要自己做一頓好吃的，可想而知那些工人的肚子裡面是多麼缺油水。水開了，倒了牛肉下去，阿華這傢伙，好賭，又挺會吃。據(jù)他自己說，以前在老家的時候，他還開過大排檔的，對吃的研究比我們多了。他說，牛肉放下去是當(dāng)?shù)琢系模街笤较恪．?dāng)牛肉煮開了以後，我們才倒了豬肉下去燙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