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百姓結婚辦酒水,在酒店里訂一個大廳,請一個婚慶公司,扯起粉紅色帷幔,請兩個小朋友來跳跳舞作為串場。新娘穿租來的婚紗,伴娘準備一個手提袋裝紅包,新人偷偷把葡萄酒換成葡萄汁,交換的戒指是仿真道具。大抵如此了。
其實有錢人的婚宴,也不過如此。只是所有的東西,都要提升一定幅度的價位,來與自身身價配合。酒店要更貴一點的,最好是全市地標建筑,廳要超級寬敞的,一桌酒席菜色平平也敢要天價那種。婚慶公司自然也是要請,但是價位不可同日而語,場景布置也盡量揮金如土。主人家還會按照自己的人脈和喜好不同,往這個草臺班子里塞許多新成員,比如著名電視臺主持人,著名笑星,著名歌星,著名艷星……新娘的婚紗也許是國外訂制的,收紅包的工作由一個特別小組來完成,是信封還是刷卡總有一款適合您,桌上的酒水很華麗,從茅臺到拉菲,碩大的真鉆石在新娘無名指上綻放華彩,這是整場婚禮的一大高潮。如果僅是如此,那么只能說明婚禮的主人只是個還沒有脫離大眾趣味的暴發戶,如果你能在禁止燃放禮花的地方燃放你價值十幾萬的禮花,如果你能在交通管制地段浩浩蕩蕩地鋪開你的全豪華陣容迎親車隊,那么還稍微有點意思。大家都會知道你和特權之間的關系。
當然,大家的見聞和想象力的極限也就止步于此了。那些差不多屬于皇族和貴族的婚禮,金惜早這種階層的人物,就無緣一窺究竟了。她墊錢幫高照交了紅包,不坐下來吃完全程,也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既然無法大補覺,只好食補了。
就連新郎新娘是誰都不重要
,那么同桌的都是些什么人更加不需要關注了。她在一張靠近主桌的圓桌上找到了高照的名字,在交錯的訝異目光里坐上去,不等招呼,自己給自己斟了慢慢一大杯可樂。她自然不好跟人自我介紹說,是來替人上繳紅包的,就向每個投來打探目光的人笑一笑,點點頭,就好像自己以前與這人有過會過面,不記得是你記性不好貴人多忘事。于是人家也迷糊了,以為真是自己忘了,不好意思深究了。
其實混入這種場面,還真是個機會。桌面上的人坐在一起,談的話題不是最近哪個公司的股票如何如何了他知道內幕,就是最近結識了某某明星有照片為證,不然就是誰誰的小三都去誰誰家里逼宮了太過分了——那個誰誰可能在這桌上坐著,也可能不在。金惜早據案大嚼,不時隨著桌面氣氛的變換做出適度反應,耳朵卻在監聽一切入耳的信息,大腦分析情報的價值,判斷是否值得追挖爆料。她全神貫注聽了一會兒又覺得挺無聊的,沒有新意,自己大周末的跑人家喜宴上來加班,勞心勞神,太損內力了,于是關閉了信息收集 模式,安心吃菜。
她伸出筷子,去夾一顆滑膩膩的香菇,試了兩次不成功,玻璃轉盤就要在慣性推動下帶著那盤菜從她面前過去了。驚險萬分時刻,有一只手伸出來,穩穩按住轉盤,令她終于有時間祭出法寶——調羹來舀起香菇。
手的主人就在她鄰座,對她說了句什么,她沒聽清,只好開啟信息接納模式,轉頭問:“您說什么?”
“我好像以前沒有見過你。”那男人說。
居然有對她的瞞天過海計免疫的人,是愣頭青,還是她遇到了傳說中的搭訕?不可能吧?雖然為了表示對主
人家的尊重,她借了馬滔滔的裙子,化了一點淡妝,就她面帶詭異笑容以恒定不變的節奏進食的姿態,以及覆蓋櫻唇的深褐不明醬汁來說,完全是瘆人一面壓倒了誘人。
“這個……也許真的沒有見過吧。”金惜早忙里偷閑地回答。
“可是看著面熟,好像又在哪里見過。”那人又說,輕輕把玻璃轉盤轉了起來。
他到底什么毛病,到底是見過還是沒見過?金惜早賠笑說:“也不是不可能。”
“在哪里見過呢?”那人沉吟,留下一段空白,提示金惜早補充。
金惜早感覺到那人的態度,不陰不陽,誘導式的提問更像一個踩踏式的陷阱。她咧嘴一笑:“呵呵呵呵,在哪兒呢?你也想不起來了?”
“我有點想起來了。”那人拍腦門,伸出一根食指晃晃,“也是在一個社交場合,周圍人很多……”
難道還真的見過?不會吧?這讓她怎么接啊。她只有停下筷子,瞪大眼睛,裝作專注聆聽,期待下文。
可對方的回憶到這里就卡殼了,滿懷希冀地看向金惜早,他已經說了一點,該換她了。
金惜早壓根不認識這個人,就算見過,她也不認識,以往這種場合是很好蒙混的,只要耐心賠上笑,慢慢從對方口中套出他的身份。不知就從哪里冒出這位,太愛認真,她說不出,顯得很失禮。
排山倒海的運算量在她的腦海中奔騰而過,她采取排除法,排除一些不可能的關系圈子。高照的帖子,坐在一個桌上的,當然是他的朋友。她唯一一次有可能與高照朋友打交道的地方——她決定賭一把,說:“是那個高氏家族推介樓盤的酒會?”
(本章完)